62 八卦

不知道怎麽的, 馮荞側頭對上楊邊疆委屈的眼睛,噗忒一聲,很沒良心地笑了出來, 成功換來楊邊疆不滿抗議的眼神。

可是馮荞真的想笑,她昨晚睡得很好啊,比在自己家睡得都好, 楊邊疆床上的被子都是軟軟的新棉花, 比她的被子暖和多了, 還放了熱水袋,床上滿滿都是他熟悉的氣息,包圍着她, 她一夜睡得好香好甜呀。

噗哈哈哈哈……

“小沒良心的,我叫你笑!”楊邊疆胳膊一緊,把她困住,另一只手作勢要往她脖子裏搔, 這姿勢太危險太暧昧, 馮荞紅着臉縮着脖子,手腳并用地從他懷裏掙脫。

“起來了啦你, 再不起來,我去拿棍子了。”馮荞丢下一句軟綿綿的威脅, 灰溜溜逃掉了。

馮荞不是一個矯情的姑娘,結婚的問題她也認真想過。她倒不是太糾結早一點晚一點的問題。盡管當地農村的風俗, 十六七歲結婚出嫁多得是, 比較誇張的, 村裏有跟馮荞一樣大的姑娘,早早出了嫁,如今孩子都已經生了,可馮荞的想法,應該等她滿十八歲吧?

其實他們現在這樣,每天早晨一起上班,他到村口來接她,下午下了班,他再把她送到村口,看着她走進村裏。除了沒住在一起,他們的生活跟結婚有什麽兩樣?

并且就像二伯娘說的,楊邊疆這麽每天多跑一大段路來接她、送她,多不方便呀,淨賺麻煩了。她如今有錢夠買自行車了,楊邊疆卻不同意,非說他騎車帶她才更親密。這種“專車接送”每天如此,他多跑路也會累,馮荞其實還挺心疼的。

再說,她那個家整天鬧騰,整天糟心,對上寇金萍那張刻薄的臉就叫人倒胃口。因此馮荞心裏也願意早一些結婚,要是早點兒結婚嫁過來,她跟楊邊疆可不是美滋滋的小日子嗎。

所以說,他們早點兒結婚才更劃算。這也一直是楊邊疆想的。

可是馮荞之前卻沒答應,楊邊疆嘴上說說,也并不真急着催她,盡管楊邊疆年齡比她大,早到了結婚年齡,可楊爸楊媽也并不急着催,兩人也都明白,當地風俗總是要按部就班地先訂婚,雙方來往熟悉,至少過上一兩年再結婚,農村青年訂婚早,十五六很正常,等一年結婚幾乎是平均數。

他們訂婚到現在,滿打滿算也才不到五個月,那麽急吼吼結婚,很容易讓人瞎想亂想說閑話的。

不過現在……

馮荞心裏想事兒,吃早飯時就有點不專心。楊媽媽今早做的手擀面,配上一大盤子炖的酥香的麻雀肉,還有脆生生的腌蘿蔔條,一大早吃起來暖和又舒服,馮荞低頭吃着面條,楊邊疆一邊吃飯一邊眼神看着她,只以為她這樣不專心的狀态,是因為他剛才“調戲”的影響,心裏不禁癢癢的,臉上不自覺就帶了笑。

調戲自己的小媳婦,這感覺可真好可真好……

“想什麽呢,好好吃飯啊。”楊邊疆夾起一塊鹌鹑胸肉放到她碗裏,馮荞聽話的夾起來吃了,自己伸筷子去夾腌蘿蔔條,楊媽媽做菜的手藝挺好,這腌蘿蔔條做的鹹香微辣,脆生爽口,拌在手擀面裏頭吃,口感真是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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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不得楊邊疆長了一張很會吃的嘴,估計就是讓楊媽媽養刁的。

今天不必再跑到馮莊村去接馮荞,兩人的時間就又多了一些,慢悠悠吃完早飯,馮荞跟着楊邊疆一起出門上班,楊爸和楊媽媽送到門口,楊媽媽很是不放心地囑咐了一句:

“邊疆,你下午一定再把馮荞帶來啊,說好了多住幾天的,我這就去買肉剁餡兒,晚上給你們包白菜肉餃子吃。”又轉向馮荞,囑咐道:“馮荞啊,媽可等着你呢。”

“行啊,媽。”馮荞脆生生答應着,故意打趣道:“你放心,他要是不帶我來,我就把他扔大路邊上,我自己跑回來。”

“我看行。”楊媽媽哈哈笑起來。

騎車出了巷子拐上大路,離開了爸媽的視線,楊邊疆瞥一眼馮荞笑起來:“這麽聽話呀,你跟我媽倒是合得來。”

馮荞笑而不語,實話說,她對未來婆婆也是試探着相處,畢竟不算很熟悉。然而楊媽媽這人給她的感覺挺好的,對人很實在。希望她嫁過來,婆媳也能相處和睦。

冬日一大早,鄉村土路少有行人,寒風吹來挺冷的。馮荞裹緊圍巾縮縮脖子,把腦袋往楊邊疆背上一靠,躲在他身後暖和。

“哥。”她伸出手指戳戳他,“那什麽……其實我想,我開春三月份就十八歲了。”

楊邊疆:……啥意思啥意思是我想的意思?

“馮荞……”他思索着說,“其實我也不是那麽急着結婚,想是想,做夢都想,可是我擔心你年紀小,我們剛訂婚不久就結婚,怕你……”

上次寇金萍造謠說他們訂婚前就相好了,其實造謠什麽的,楊邊疆一個大男人也無所謂,可是馮荞好像很生氣,楊邊疆在想,他們要是這麽快結婚,恐怕三姑六婆又有人憑空臆測。

“我是想,寇金萍如今仗着個肚子,恐怕不會讓我在家裏安生了,我爸又對我這副樣子,我就算不怕他們,在家裏也是各種糟心,二伯娘家住着又不方便。我與其躲着他們,跟他們鬥,倒不如大大方方結婚,理由都是現成的,我爸和寇金萍逼的我在家住不下去了,欺負我沒媽的孩子,我只好早早結婚嫁出去了。”

楊邊疆猛地剎住自行車,馮荞沒有準備,慣性使然整個人都撲到他背上去了。楊邊疆一轉身,帶着毛線手套的大手拍着馮荞的臉蛋:

“荞,你說真的?”

“這個還能說假的?不過……”

“哎,馮荞小同志,你可真是個聰明小孩!”楊邊疆自發忽略了後面那個“不過”,一把抓住馮荞,滿臉高興的喜色,“今晚回去就跟我媽講,争取過了年就結婚。”

馮荞:“……哥,我說的是三月份,我得滿十八周歲才能登記呀。”

“那個好說。”楊邊疆從善如流,啧啧兩聲:“哎,你說你後媽這個孕懷得可真好,真是時候。”

想吃窟窿菜,馮老三和寇金萍就給他們送蓮藕來了,楊邊疆覺着,真應該好好感謝一下他們。

“不過哥,你先別急着下決定。”馮荞說,“這裏邊還有個問題。”

“還有啥問題?”

“就是……我們怎麽跟你爸媽說呀,結婚這事,本來都應該等着長輩決定的,我們倒先決定了。再說你爸媽會不會覺得,我急着嫁過門似的……”

馮荞的聲音越說越小,楊邊疆看着她笑:“你還擔心這事?我的事情我作得了主,再說了,你說我過完年都二十三了,我爸媽能不急嗎。他們可比我還急,讓我們明天結婚都嫌晚了。只是因為你年齡小,我們訂婚時間不長,他們不好催太急罷了。”

決定了這麽大一件事,楊邊疆心情興奮,蹬車也有勁了許多,自行車在鄉村田野間一路飛馳。

☆☆☆☆☆☆☆☆

一路趕到農具廠,發現兩人今天是最早來到的。

楊邊疆放好自行車,就忙着去開廠房,收拾打掃,保養帶鋸。馮荞則拿了錢和肉票去食品站買肉,趁着還早,還沒到上班時間,先把中午小食堂要吃的菜買了。

食品站就在隔壁,一牆之隔,馮荞慢悠悠走到農具廠。以前食品站賣肉的兩個師傅會肉放在院子裏的案板上賣,現在天冷了,他們就把肉案挪到了屋裏,馮荞因為負責小食堂,經常來買肉,算是熟門熟路,她推門就走了進去,賣肉老趙正慢條斯理在剔骨頭。

“趙師傅,麻煩你給我割一斤豬肉。”

“哎,好嘞,你稍微等等,我先把他們的給割了。”趙師傅忙答應了一聲。

馮荞一扭頭,便看見她身側靠牆的地方還有兩個人,一個女的坐在凳子上,裹着黃色軍大衣,一個男的在旁邊站着。馮荞随意看了一眼,發現那女的有點眼熟,雖然她包着圍巾,只露着半張臉,可那雙眼尾上翹的眼睛十分有特點,很容易認出來。

是跟孔志斌攪和一起的那個陳茉茉。

馮荞原先對于陳茉茉的印象,就是個不怎麽搭理人的女知青,她在馮莊村插隊的那段時間大概不到一年吧,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可馮荞就沒跟她說過幾句話,這個女知青總讓人感覺有些清高,有些傲氣,不怎麽願意跟村裏的姑娘們來往。也只有生産隊上工時能看到她,偶爾倒是能看到她跟村裏的小青年說幾句話。馮荞那時候才十五歲呢,當時不懂也不注意,其實村裏那些小青年挺喜歡圍着陳茉茉轉的。

再後來,陳茉茉調去鎮公社當廣播員,就見不着了,再一次見到的時候,就是馮荞撞見她跟孔志斌在村後拉着手摟摟抱抱那次,然後馮荞跟孔家退婚。聽說退婚後陳茉茉便開始公開跟孔志斌來往,不知為啥卻沒正經訂婚。她有時也會在村裏出現,到孔家去找孔志斌,不過馮荞每天忙着上班,并沒有遇見過。

如今再看見陳茉茉,馮荞什麽感覺也沒有,就是個見過認識的人罷了。然而她這麽一注意對方,陳茉茉就微微歪頭看看她,似乎認出了馮荞,眼皮一挑,很不屑地哼了一聲,便把頭轉到一邊去了。

馮荞莫名好笑,懶得理她,就收回目光,站在肉案旁邊等着。然後她聽見陳茉茉很不耐煩的口氣發話了。

“老趙,你快點行不行啊,你看你磨磨蹭蹭的,我們工作那麽忙,哪有閑工夫等啊。”

“嗬,小陳同志,要不你來試試?”賣肉老趙把剔骨刀随手往豬肉上一插,指着那刀招手叫陳茉茉:“來來來,小陳同志,你試試這個豬腿骨不剔出來,你能不能把肉割開,你試試好不好剔。”

陳茉茉被怼得冷了臉,她旁邊那男的忙說:“老趙,你也別貧啦,趕緊弄吧,食堂采買的小劉摔傷了,我們幫忙來買肉,回去食堂還等着用呢。”

老趙慢條斯理剔完了豬腿骨,從豬肩往後割了一大塊肉,有四五斤的樣子,稱了重量,熟練地拿尖刀捅穿一個窟窿,用粗麻穿過去栓上,遞給陳茉茉身旁那個男的。

“茉茉,走吧。”

那男的說着,一手拎着肉,一手很自然地往陳茉茉肩膀上一搭,順勢擁着陳茉茉,兩人并肩走出去了。這種搭肩膀的動作畢竟有些太親密太随便,馮荞不由得多看了一眼。

“嘁,狗仗人勢!”老趙罵了一句,大概是見馮荞在看那兩人的背影,于是帶着幾分不滿跟馮荞抱怨:“你說我大冷的天割肉容易嗎?嗬,沖我橫。馮荞丫頭你不知道吧,剛才那兩人,女的就是公社廣播員陳茉茉,男的是民兵營長趙紅兵,都不是什麽好鳥。”

馮荞笑笑沒接話。她知道,像賣肉老趙、打鐵老張這些人,性子都比較豪爽,說話大老粗,不過人都不壞。今天大約是剛才受了氣,一邊割肉,一邊跟馮荞八卦起來。

“馮荞丫頭,你還別不信,我老趙可不是瞎說的人。就說那個陳茉茉吧,公社那個王主任說她普通話好,把她調到公社來當廣播員,你說這話誰信呀。別的咱不講,咱們公社好幾個知青都是北京來的,你比如北溝村那兩個女知青,一口嘎嘣脆的北京腔,那普通話比不上她一個上海阿拉?可是沒法子呀,那兩個知青比不上她漂亮有本錢呗。你讓她陳茉茉自己說,這裏頭的事兒經得起推敲嗎?”

馮荞:……老趙叔您一個大老爺們這麽八卦真的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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