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 弄反了

馮小粉可不是個軟柿子, 當場跟孔母吵了起來。

孔母總算親自領教了馮小粉的性子。她恰恰是因為知道馮小粉的嬌慣任性,又饞又懶的主兒,才打定主意要趁着馮小粉剛嫁過門, 好好地管一管這個兒媳婦,誰知道第一回就碰了個足夠硬的硬釘子,鬧得雞飛狗跳。

孔志斌一看吵起來了, 趕緊放下筷子勸架:“你們別吵了行不行?媽, 你說一家人吃飯, 有啥就吃啥,往後你別弄兩樣飯了。”

孔母:“你這是向着她了?還真是娶了媳婦忘了娘,她剛過門你就向着她, 你眼裏還有我這個媽嗎?我還不是為了你?你看看她,剛過門就跟婆婆吵,一點規矩都沒有,你還向着她?”

“婆婆怎麽了?婆婆就可以欺負我, 我還不許說話了?”馮小粉一句也不讓。

孔志斌再勸馮小粉:“你就少說兩句吧, 我媽她總是長輩,你總該尊敬她。這麽吵架多讓人笑話。”

馮小粉:“我尊敬她?她哪點讓我尊敬了?公婆要是對我不好, 我憑啥敬着?我沒那麽賤,我又不缺爹媽。”

婆媳兩個越吵越兇, 孔父氣得臉發青,砰的一拍桌子:“還能不能消停點了?志彬, 你也該管管你媳婦, 剛進門就這麽不孝順。”

“孔志斌, 你也該說說你爸媽,剛進門就想欺負我。我嫁到你們家就夠倒黴的了!”馮小粉針鋒相對。

這頓飯反正吃不下去了,小粉順手把手裏的湯碗往桌上一扔,轉身就走。湯碗濺得滿桌子米湯,滴滴答答往下淌。

孔父氣得一口氣差點沒上來。

孔家從此進入了戰國時代,三天一大吵,兩天一小吵,孔父孔母自己立身不正,心眼兒更不正,馮小粉又是個驕縱慣了的性子,一言不合就怼上了,整天鬧得四鄰不安。孔志斌夾在當中成了風箱裏的老鼠,他也想去溝通調停,可兩頭都針尖對麥芒,都不是善茬兒,反而弄得他自己兩頭落埋怨。

尤其馮小粉私心裏認為,她之所以被迫嫁給孔志斌,都是她媽和孔母害的,妥妥的包辦婚姻。

自己親媽她生氣也沒辦法,孔母那個老太婆可不是她親媽,下意識的跟孔母對着幹:

死老太婆,你先來害我,我憑啥跟你客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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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該說,孔志斌和馮小粉的婚事還是讓馮荞有些介意的,太膈應人了。

再說,馮小粉也就是嬌慣任性,這些年被寇金萍教壞了,可本質并不算惡毒,起碼在馮荞看來,馮小粉比起她那個媽、比起孔志斌還是好的,她是真的希望馮小粉能嫁個老實包容的男人,遠離她那個媽安生過日子。

可馮小粉的事她本來也管不着,何況又扯上了孔志斌。

馮荞的生活準則,什麽都不如管好自己的小日子重要。秋風起天氣涼,馮荞如今更關心自家的小雞小豬和自家男人。

轉眼又是年末,大嫂在臘月裏生下二胎男孩,大哥喜滋滋來給楊爸楊媽媽報喜。出于禮節,馮荞下班回來便跟着楊媽媽一起過去看望。路上楊媽媽跟馮荞抱怨,說大嫂對她不放心,讓自己娘家媽來伺候月子。

“她自己不要我伺候月子,嫌婆婆比不上自己媽親,叫她娘家媽來照顧她,她娘家媽來了,又怪我不給她閨女伺候月子。

“媽,大嫂不要你伺候月子也好,你還要照顧大豆呢,你也忙不過來。”馮荞安慰楊媽媽。

婆媳倆來到大嫂家,先看了小寶寶,剛生下來才幾天呢,皺巴巴小老頭似的,眉眼倒是跟大豆有幾分像。大哥大嫂也不知怎麽個審美,給小寶寶取名叫大聰,還說這名字好,聰明,可咋就一下子讓馮荞想到“大蔥”了呢,再加上這孩子姓楊啊,這麽一聯系……

楊媽媽憋了半天終究沒忍住:“大的叫大豆,小的叫大聰,村裏人叫起來一準就成了大蔥了,我看這名字……要不再改一個?”

大嫂:“老百姓懂啥呀,咱那個字是聰明的聰,聰明伶俐。”

馮荞:“……”

好吧,人家的孩子,人家想叫啥叫啥,她還是別多嘴讨人嫌了。

大嫂躺靠在床上吃着紅糖荷包蛋,對馮荞說:“他二嬸呀,你說我這啥命,一連生了兩個兒子,怕是沒有閨女命了。”

那語氣滿滿的驕傲,哪裏是感嘆沒閨女,分明是炫耀她生了倆兒子呢。馮荞知道因為她一直沒要孩子,大嫂背地裏早就冷嘲熱諷,暗搓搓從她身上找優越感。各人有各人的日子,俗話說好腳不踩臭糞,馮荞也懶得理她,便打算稍坐一坐就走。

結果大嫂還沒完,笑着繼續說:“他二嬸,你還沒懷上嗎?也該有了,你結婚都快兩年了呢。”

既然決定等兩年要孩子,這種“關切”馮荞也不是沒遇到過,總不能因為別人說兩句閑話她就馬上跑去生孩子吧?

她笑笑說:“我也不反對現在要一個,可我家那位說舍不得我早早抱孩子當媽,趁着年輕幹好工作,多掙點錢将來給孩子花。大嫂你看你兩個兒子,你跟大哥不也得甩開膀子掙錢嗎。”

談錢傷感情,一談到錢就戳到大嫂痛腳了,她一個大豆都養不起,丢給公婆養,如今又生了個大蔥……看看馮荞身上漂亮的呢子外套,想想人家吃的穿的,大嫂那臉色終于嚣張不起來了。

其實馮荞自己也有點急。小兩口商量好了秋天要孩子,一心想把孩子生在夏天。馮荞以前聽人說,有福之人生在六月,因為過去沒空調沒暖氣,冷天生的孩子挨凍啊,像小姑子蘭江的孩子,生在寒冬十月,整天包着捂着,換個尿布都不敢放襁褓。

因此入秋後小兩口就沒再避孕了,既然是決定要孩子,楊邊疆那方面便格外賣力,格外勤快,就連馮荞都沒攔着他賣力,由着他瘋,結果這都兩三個月過去了,咋還沒動靜呢。再等一陣子,小家夥可就別想生在夏天啦。

馮荞開始不放心了,會不會自己真有啥毛病?還是他……他這麽長時間戴那東西避孕,不會戴出問題不管用了吧?當然這個話打死馮荞也不敢跟楊邊疆說的,她哪敢懷疑他不管用呀。

可憐的小媳婦,還不是很多事不懂嗎。不懂沒關系,委婉地跟男人商量,咋還沒動靜呢?要不你帶我去醫院問問醫生吧?

楊邊疆不當回事,說該來就來了瞎操心什麽,可架不住小媳婦撒嬌纏人,便抽空帶她去醫院,又尋思着縣醫院也就那破樣子,赤腳郎中上岸的居多,要問幹脆問個靠譜的,反正不缺錢坐車去市裏醫院吧。

這一問,把小夫妻倆問得羞死個人了。

醫生說,身體好好的不要擔心,才兩三個月呢也不能說明啥。夫妻生活正常不?多長時間一次啊?

楊邊疆:那什麽,一兩次吧。

醫生:一個月才一兩次?

楊邊疆:那什麽,一天。這不是要孩子嗎。

三十來歲的女醫生憋不住笑起來,笑得捂着嘴說,不能那麽勤,太頻繁了也不容易懷孕。

還好醫生是女的,不然馮荞真要羞得找個地縫鑽進去了。看看楊邊疆,也是臊的一臉熱,馮荞心裏埋怨,都怪這個壞蛋,出了門便紅着臉踢了他一腳洩憤。一腳踢在他小腿上,楊邊疆咧嘴笑着拍掉踢在褲子上的鞋印,拉着小媳婦趕緊遁了。

結果這孩子卻是個有主見的,全不管一對父母怎麽打算,一直到過了年二月,馮荞才發現懷孕了。楊邊疆倒挺樂呵,算算該是過年後那陣子有的,過年吃了那麽多好東西呢,大人孩子一準營養好身體棒。

馮荞卻哀怨了好幾天,正好跟她的打算弄反了,算算這孩子将要出生在大冬天最冷的那陣子。哎。

☆☆☆☆☆☆☆☆

已經是八零年春天,馮荞的孩子注定是個八零後了。

這一年也注定是不平凡的一年。

似乎社會每一天都在巨變,街上的黑灰藍少了,衣裳顏色都變得豐富起來。而對于他們小家庭來說,大事情是小兩口吵了一架。

馮荞懷孕後,楊邊疆立刻就讓她辭掉農具廠的工作。

楊邊疆的意思,農具廠總是個粗老笨重的地方,活兒也不輕松,又經常會接觸油漆之類的,李師嫂也是懷孕就辭工回家了,所以馮荞趕緊辭工回家別幹了。

馮荞不同意。她也才剛懷孕,自我感覺還挺好的,沒那麽嬌氣。雖說只是個臨時工,可那年頭臨時工也都是給上頭打了報告批準才行的,算算她已經幹了快三年了,廠裏活兒多加上師父罩着,也不會随時辭退,她一直幹得好好的。一個樣加上管小食堂的錢也有27塊呢,誰還跟錢過不去呀。

馮荞:“哪有那麽嬌氣呀,你看看村裏那些女的,挺着大肚子還不是照樣上工下田,什麽農活都照樣幹。廠裏的活兒比下田種地還是輕松的呢,我現在好好的,再幹幾個月再說吧,反正每天也是跟你一起上班,有啥不放心的。”

楊邊疆:“我不管別人家女人怎樣,反正我老婆孩子不能吃那個苦。我一個大男人,我一個人拿工資也夠養活你了,真讓你挺着個大肚子幹活,還不讓人家笑話我。”

“你現在就讓我辭工回家,我在家裏幹啥呀,你又不讓我去上工。就在家裏光等着吃飯?哪有那麽嚴重,不上班就沒工資,誰還跟錢過不去呀。”

“馮荞小同志,你現在還還要幹啥呀?”楊邊疆拍拍她的頭,哄小孩的口氣,“別鬧了,乖啊。你說你一個女人家,本來農具廠的活兒就不輕松,我們整天一起上班也就算了。現在都要當媽的人了,還逞什麽強呀。我要是你,我就高高興興呆在家裏,養養我的小雞小鴨,每天琢磨點兒吃的喝的,掙錢養家那是男人的事情,咱家也不缺你那點工資。”

馮荞覺得自己赤.裸裸被蔑視了。女人怎麽了?偉人都說了,婦女能頂半邊天呢。

馮荞:“你憑啥瞧不起女的?我幹活掙錢哪裏比你差了?婦女能頂半邊天你沒聽說過?”

“行行行,當然能頂半邊天。”楊邊疆點着頭賠笑,“我去廠裏上班,你頂着家裏這半邊天不就行了嗎。”

被蔑視了的馮荞滿肚子不痛快,也不知怎麽的,她這陣子好像變得愛生氣了。

楊邊疆一看媳婦不高興了,就敷衍道:“要不這樣吧,醫生也說頭三個月要多注意,要不你就先請假在家歇一段時間,別的事兒我再跟師父商量商量。”

馮荞:哼!不跟我商量,跟師父商量啥呀?還不就是讓我辭工嗎。

“媳婦兒,去,我媽喊你去炒糖花生吃呢。”

馮荞:哼!什麽糖花生,轉移我注意力,以為我不知道呢?

“那我先去上班了啊。”

馮荞:哼!講理講不過我,自己就先溜了吧。

看着楊邊疆騎車出門,馮荞噘着嘴不高興,忽然又撲哧笑了起來,哎,咋就光想找茬兒生氣呢,明知道他也是心疼她。

她現在倒也沒什麽不舒服的反應,沒有別人說的惡心嘔吐,可就是變得愛生氣,耍小性子,比八歲的大豆情緒變化還快。

馮荞站在門口看着男人走遠,自己好笑地拍拍頭,心裏還念叨着不生氣啦,轉過大門去婆婆那邊吃糖花生。

楊媽媽自從知道兒媳婦懷孕之後,就格外關心,大約是因為馮荞結婚後兩年多才懷孕,楊媽媽下意識就覺得要格外重視,整天跑前跑後噓寒問暖,自己緊張完了自己也笑,看看人家馮荞也沒啥要擔心的,吃啥都香,好想比平常還更能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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