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魚傳尺素

這一下午，梁玉腦海裏都浮現出桃花信箋上那行娟秀的小楷：小女子深感父母養育之恩，對祖母更懷孺慕之情。因長輩極愛金線油塔，小女子每隔五日必去聞香樓，略表孝心。四日前，承蒙大人援手，小女子感懷在心，親手烹制兩樣小食，以表謝意，還望不棄。吳氏錦姝敬上。

梁玉的唇齒間還留有方肉和杏仁酥的香甜，鼻端依然可以嗅到懷中信箋的芬芳，腦海中映現出那日的回眸一笑。

“錦姝？這容貌才情，當得起這兩個字。”梁玉心裏歡喜，嘴角不自覺的揚了起來。

翌日一早，梁玉就來到了西市的“聞香樓”。果然，樓前的樹下停着吳府的馬車。

梁玉拾階而上，在二樓的窗邊看到了臨窗而坐的吳府四小姐，她身旁站着那個給自己送食盒的丫鬟。

“小姐昨日的小食甚是美味，梁某在此謝過。”梁玉沖着吳錦姝輕輕一禮。

吳錦姝落落大方地回了一禮：“梁大人客氣了。小女子的拙劣手藝，您不嫌棄就好。”

梁玉：“聞香樓除了金線油塔之外，還有一樣 蟹黃豆腐也是十分有名。既然小姐的油塔還要一段時間，不如讓梁某請小姐品嘗一下這蟹黃豆腐。”

天朝風氣開放，男女之間相邀游玩，聚餐都屬正常現象，吳錦姝自然颔首落座。不一會兒，兩盞清香誘人的蟹黃豆腐就端上桌來。

“這豆腐果然鮮美！”吳錦姝嘗了一口豆腐，由衷贊道。

梁玉：“吳小姐愛吃就好。”

吳錦姝：“這聞香樓的老板娘曾是宮中一名禦廚，做的飯食深得皇上喜歡。三年前年紀到了就放出宮外，開了這間食肆。不過，她現在還經常被召到宮中為皇上和衆位娘娘做膳食。小女子不才，在膳食上稍有執着，可惜，老板娘不收學徒。”

梁玉安慰道：“吳小姐手藝頗佳，假以時日，定會愈加精進。”

吳錦娘莞爾一笑。

一盞豆腐吃完，金線油塔也做好了，身旁的丫鬟用食盒裝好油塔。

吳錦姝起身告辭道：“今日承蒙梁大人款待。三日後乃是臘八節，小女子贈粥相謝，還望大人不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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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玉：“梁某翹首以待。”

吳錦姝翩然下樓，一路“翩然”到馬車裏。梁玉的目光也随着她的身影一路翩然。

待到馬車起步，車窗的簾子輕輕撩起，吳錦姝回眸一笑，梁玉丢了三魂七魄。

這一幕深情款款落在了宋甜兒的眼裏。她見梁玉回身，就急忙躲到身旁的大樹後，緊緊捂住自己的嘴，卻止不住眼中的淚。

“唉！雖然我沒有蛋蛋，但是現在，我卻有些淡淡的憂傷。”站在樹上，高貴妃看着哭泣的宋甜兒嘆息一聲。

秦鑫暼了這貨一眼：“既然是蛋蛋的，你就把憂傷還給人家。”

藏在另一棵樹上的盜拓和龍芸聽了這兩人的對話，一頭黑線。

不一會兒，梁玉春風得意的離開聞香樓，宋甜兒也擦幹眼淚紅着眼睛往家走去。

盜拓和龍芸一個翻身從樹上落下來，緊接着，秦鑫托着高貴妃也落了下來。

“官宦人家就是迂腐虛僞，真不若我們江湖兒女來的痛快！委屈了甜兒。”龍芸和宋甜兒非常投緣。

盜拓：“官場上的事情盤根錯節，而聯姻又是常用的利益結合手段，更何況男婚女嫁本也講究一個緣分。我們在這裏為甜兒鳴不平，說不定，梁玉還在為自己的前程報冤呢！”

“一大早不說這些郁悶的事了，我們趕快去吃金線油塔吧，天澤還在家裏等着我們給他打包帶回去呢！”高貴妃嚷嚷着就向聞香樓奔去。

“看來，她已經把憂傷還給蛋蛋了。”秦鑫打趣一句，緊随其後。

盜拓和龍芸聞言笑了起來，也邁步向聞香樓走去。

三日後之後，滴水成冰的天氣裏，臘八節來了。

“臘八，臘八，凍掉下巴！啧啧啧，真是一點兒也沒有誇張啊！”高貴妃喝了一口臘八粥，咂巴着嘴感嘆。

宋甜兒打趣道：“沒關系，鍋裏還有好些臘八粥，高姐姐多喝一些，就可以牢牢地粘住下巴了。”

衆人一陣哄笑。

知道高貴妃他們沒有善烹饪的，今天又是臘八節，街上很少有商鋪飯肆開張，宋甜兒請示過方山之後，就喊這五人來家裏喝臘八粥一起過節。

天澤将碗遞給宋甜兒道：“甜兒姐姐，這粥真好喝！我還要一碗。”

宋甜兒接過碗去竈上給天澤盛粥。

“我也再要一碗！我自己去盛吧。”高貴妃拿着碗也走向竈間。其他人一頓打趣，房子裏其樂融融。

金吾衛那裏，梁玉剛在公共膳堂用過早膳，回到自己的書桌前看書。

“梁長史，外邊有一位姑娘前來給你送粥。”一個金吾衛進來通報。

“喲，哪位佳人這麽體貼呀！”同屋的同僚暧昧地打趣。

多年同僚，大家玩笑慣了，梁玉不置可否地笑着出去了。

往年，宋甜兒也會來給自己送臘八粥，所以，梁玉不敢确定站在外面的是宋甜兒還是吳府的人。

當看到吳錦姝的丫鬟抱着食盒站在門外時，梁玉忐忑的心落了下來。他笑吟吟地走了過來。

丫鬟行了一禮，說道：“梁大人安！我家小姐體恤大人辛勞，特地讓奴婢給您送來臘八粥。”

梁玉： “有勞小姐。”

打開食盒，裏面一碗臘八粥，梁玉喝了幾口，直覺得香甜入心。粥的旁邊有一個匣子，裏面裝了兩顆圓潤的紅豆，下邊墊着一張桃花信箋，寫着“願君多采撷”。

梁玉用手指撚着這兩粒紅豆，心裏的喜悅沖的他耳膜發緊。心思一動，梁玉摸出袖兜裏的骨篩，用內力将一粒紅豆嵌入其中，然後将另一枚紅豆和信箋放入自己懷裏。

喝完臘八粥，梁玉把鑲嵌紅豆的骨篩放入食盒的匣子裏，吩咐道：“将這個食盒原封不動的交與你家小姐。”

丫鬟答應一聲，帶着食盒離去。

吳錦姝在房裏也是望穿秋水，見自己的丫鬟回來，忙問：“秋蓮，情形怎樣？”

“梁大人直贊小姐的粥煮的好，全喝光了。他囑咐奴婢把這個食盒原封不動地交與您。”

吳錦姝聞言急忙打開食盒，看見了裏面的骨篩，一陣嬌羞欣喜。

秋蓮不解：“小姐，梁大人這是何意？”

吳錦姝用手摩挲着骨篩，緩緩說道：“玲珑骰子擲紅豆，入骨相思知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