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風雲難料

就在大家各懷心事的伸長脖子等着梁散去方家退親的時候，梁家傳出來一件好事：梁散的小兒子，梁琢，因為在安陽縣推廣水利設施有力，連年政績考核優異，被提拔為工部員外郎，此職雖然是一個從五品的官職，但是畢竟已經進入六部，且有實權，作為仕途起步的始點，還是比較高的。

既然開始立業，自然就要成家，不過幾日，梁散就為梁琢求了集賢殿書院裏，顏正，顏學士的嫡女為妻，兩家擇了兩日後的黃道吉日把納彩、問名、納吉、納征給一口氣辦完了。

有朝中同僚私下撇嘴：“這個梁散，就是個渾人！兒子難得有點出息，不為他好好謀一樁婚事，就這樣草草地為他找了這樣一個教書匠作丈人！雖說是帶官銜的，不還是沒有實權的教書匠嘛！”

自是有人同感附和：“就是！還是那個不合群的顏正！這梁散年輕時還有些才名，現在看，就剩下纨绔了。可惜了孩子！”

梁散心裏的小算盤，他們自是不知：這個顏正膝下只有這一個女兒，再無子嗣，将來對女婿定會鼎力相助；而且，他觀察這個顏正已有三年，發現其是一個極聰明之人——他不黨不争，與任何同僚都不親近，卻是極善待自己的門生，在學子中名望極高，極受門生們的尊敬。集賢書院出來的學子，十之八九都是要進入廟堂的，這才是顏正的厲害，不是投資現在的廟堂，而是将來的廟堂。

世上事，福來雙至難，禍不單行易。就當大家對這樁婚事私議紛紛的時候，梁府又出了一樁極大的白事——梁散突發急病，去世了。

不止皇帝吃驚，同僚吃驚，方正吃驚，就連高貴妃，秦鑫等人都是大大的吃了一驚！

對于梁散這個人，方山還是頗為敬重的，作為姻親，他自是要去吊唁。

白茫茫一片的梁府裏，方山對神情肅穆的梁夫人說了幾句客套話，就瞥見憔悴的趙姨娘紅腫着雙眼，跪在靈柩前，想要放聲痛哭，又礙于梁夫人，只能忍着，抖着肩膀抽泣。

方山心中不忍，遂上前，對趙姨娘說道：“姨娘節哀順變，為了孩子，也要顧念自己的身體啊！再者，梁兄若是泉下有知，也不願見你這般悲傷。”

梁夫人聞言，攥着帕子的手一緊，對方山說道：“提到孩子，老爺還有一樁心事未了，待會兒，還請方大人移步廳房。”

方山：“方山就是一致仕的仵作，這聲大人不敢當。既然有事相商，方某就等候一二。”

一盞茶喝完，就見趙姨娘急急慌慌，探頭探腦地進來，方山心下疑惑：“姨娘何事慌張？”

确定身後無人尾随，趙姨娘撲通跪下，求道：“請方大哥，看在這些年的情分上，給我家老爺伸冤！”

方山心頭一驚，急問：“此話從何說起？”

趙姨娘：“我家老爺去世前還在書房裏作畫，精神和身體俱無病狀，怎會去了夫人的錦園一趟就突發急症辭世！”

方山：“你所言都是你的猜測，我需驗過屍身才能知道真假！你若沒有确鑿的證據，我或刑部都不能插手你們梁府的家務事。”

“我有……”不待趙姨娘說完，外面傳來梁夫人的說話聲，趙姨娘如驚弓之鳥，慌張起來。

方山指了指落地屏風：“你先藏在那裏，待會兒，我将人引開，你再出去。”

趙姨娘急忙在屏風後矮身藏好。

梁夫人帶着貼身媽子進來，客氣道：“雜事繁多，讓您久候了。”

方山：“夫人不必客氣。”

梁夫人：“我們多年交情，我就開門見山了。關于犬子和令嫒的婚事，我們覺得不妥當。老爺生前有意要退了這門婚事，怎奈，天有不測風雲，還沒有來得及跟您商談就撒手人寰了。依您之見，這樁婚事，該如何是好？”

方山：“茲事體大，你家又是男方，還是先聽一聽夫人的意思吧！”踢球，誰不會。這個鍋，不能背。

梁夫人：“我們挑個日子，把當初的彩禮和聘禮清點清楚，我們出一份放妻書，您意下如何？”

方山：“財務清點先不急，只是，我們兩家算是好聚好散，而且小女也未過門，放妻書，不妥當吧！”

梁夫人：“既然如此，就請你們寫一紙退婚契書吧。”

方山聞言将手裏的杯蓋落回茶杯，發出清脆的響聲：“方某一介粗人，不通文墨。”

梁夫人：“要不，屆時請幾位高朋作陪。”只要有證據，證人，就不怕他們方家不認賬！

方山心中已是有些惱怒：粗鄙婦人，焉敢欺侮甜兒至此！

但是想起藏在屏風後的趙姨娘，方山壓抑住怒火，平靜的說：“此事需要聽聽梁玉的意思。此處不宜說話，就請夫人現在領我去見梁玉，也好讓我們盡早決斷。”

梁夫人見方山三番兩次駁了自己的提議，很是擔心他們一家會不同意退婚，現在聽的方山如此說辭，自然巴不得趕緊把事情解決了，立馬就起身領着方山去尋梁玉。

走出十幾步，餘光瞥見趙姨娘匆匆離去的身影，方山心裏的惡氣，總算是緩解了一丢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