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夜未央,人未眠

梁玉正在應酬客人,看見母親和方山尋來,心裏已有些計較。他跟客人寒暄完,囑咐好管家福叔,就迎了過來。

“母親和方叔有事着人喊我一聲就好,何必辛苦尋來。”三人在附近一個安靜的偏廳裏坐好,梁玉支開下人,開口說道。

方山:“大郎這幾日辛苦,我過來就好。”

“事急從權,就先尋過來了。”說完,梁夫人用眼神示意梁玉:你和宋甜兒的婚約,今日必要有個結果。

梁玉會意,接話道:“如此匆忙,可是為了我的婚事?”

方山:“正是。據夫人所言,梁大人生前有意退婚,只是造化弄人沒得如願,所以,夫人想要繼續梁大人的遺願。所以,我想聽聽大郎的想法。”

梁玉暗想:把球踢到我這裏了?那我就戳破這層窗戶紙。

放下茶碗,梁玉說道:“父親生前的确有此意向。因為婚約是當年祖父所定,所以猶豫許久,未能來得及跟您商談。既然今日說到這裏,我就明言,這樁婚事還是作罷了吧!”

方山耐住性子,問道:“大郎打算如何作罷?”

梁夫人插話道:“請幾位高朋作陪一下,可好?”

梁玉拿不準母親的用意,就一時沒有接話。

方山:“雖說我們是好聚好散,可是也沒有必要在外人面前現眼吧!”

梁夫人一噎,繼而說道:“我們兩家締結這樁婚約已有多年,很多親朋好友都是知曉的,突然取消婚約,如果不通知明白,怕是會有不必要的誤會,誤了孩子們真正的姻緣。”

方山心裏冷哼一聲,故意擡杠道:“夫人既然如此顧慮,那就不取消婚約?”

梁夫人疊聲:“不,不,不……”

梁玉用眼神制止母親,對方山說道:“方叔真愛說笑!這樁婚約如何取消,就按您的意思照辦。”

方山:“你們忙完頭七,就挑個日子,把各色彩禮,聘禮,還有八字庚帖原自退回,從此,一別兩寬,各自安好!”

梁玉放下茶碗:“就按您老說的辦!”

梁夫人也松了一口氣。

方山起身告辭離去。

梁夫人:“此事乃是我突然發難,真怕他不應允。只是,沒有實在的退婚證明,我還是怕他日後抵賴。”

梁玉:“母親多慮了。八字庚帖退回,他們拿什麽抵賴?到時候,我也會帶着原來的媒人前去。況且,方山是重諾之人。”

梁夫人撫了撫帕子:“只要如願就好。”

這時,梁夫人的貼身媽子,也是她當年的陪嫁丫頭,走進來,瞅了一眼梁玉,才回道:“夫人,舅老爺來了,說是有事相商。”

梁玉:“舅舅來了?我去請安。”

梁夫人制止道:“今日事忙,需要你應酬的地方頗多,日後有的是時間敘談,這次你就不必去了。”

梁玉只好照辦。梁夫人就急匆匆地去見自己的胞弟。

方山回到家中,想起趙姨娘的話,心裏頗是不安,但是,趙姨娘乃是深宅婦人,他一時又找不出合适的借口跟她見面詳談。

一籌莫展之際,宋大嫂帶着甜兒擺好晚膳,催促方山用膳。

望着忙忙活活的宋大嫂,方山計上眉來:“今天梁夫人和梁玉提出退婚,我同意了。”

宋大嫂盛飯的手一頓,不安地望向宋甜兒。

宋甜兒雖然心裏對此已有預防,眼眶還是忍不住紅了起來,一滴淚不聽話的滴到桌子上。

“甜兒,梁玉并非良人,對于這樁婚事,我和你娘一直憂心忡忡。以前因為顧念梁家兩位老爺的情面,不好提出退婚,此番,正和我意。”方山心疼女兒,但是畢竟嘴拙,不擅長安慰人。

宋大嫂拉着甜兒的手坐下,說道:“孩子,這夫妻是要過一輩子的,縱使不能伉俪情深,至少也要舉案齊眉。可是,那梁玉是打從心底裏不喜這門婚事,這實在不是一樁好姻緣。就算你執意嫁進去,日日對着一塊捂不熱的石頭,心碎遭罪的是你,心疼的只能是我們。”

宋甜兒啜泣道:“娘,我知道。可是,我心裏還是難受,忍不住的難受。”

宋大嫂摩挲着甜兒的頭發,說道:“長痛不如短痛!我的女兒,你善良,能幹,值得找一個全心全意對你好的人來托付終身。”

方山:“對。像陸遙,我看那小子就不錯。”

“爹,你胡說什麽!”宋甜兒紅着臉,嬌嗔道。

宋大嫂白了方山一眼,對宋甜兒說道:“你爹說話急,但是不無道理。這些年,陸遙的心思全在你身上,我們覺得他值得托付。”

宋甜兒低着頭揪扯着衣角,一言不發。

見宋甜兒接受了退婚這件事,方山也放下心來,說道:“四日後我們要清算財力和聘禮,這裏邊有些衣物什麽的都是當年趙姨娘親手縫制的,有些細節需要你們娘兩個和她商談。看看,明後日你們去梁府一趟,親自見見她詳談。”

宋大嫂心裏略有疑惑,但是她知道方山為人謹慎,凡事必有因有,而且又當着甜兒的面,所以,她什麽也沒問。

晚上就寝的時候,方山把遇到趙姨娘的事情細細地說給了宋大嫂,又說明讓她們母女找趙姨娘的真實用意,夫妻兩人又詳細地讨論了一下實施方案,直到亥時三刻才真正安寝。

今夜睡不着的,還有高貴妃,她索性披衣而起,坐在院子裏,望着天邊的清冷的月牙兒。

“放心,天澤是個機靈的孩子,他不會有事。”秦鑫走過來,帶着一壺熱茶和幾樣點心。

高貴妃:“這是他第一次離開我單獨行動。”

秦鑫:“天澤的輕功極好,而且,我和盜拓會輪番在府外蹲點。”

高貴妃“嗯”了一聲。

冷月,清風,枯樹;一茶,一桌,一雙人。

夜未央,人未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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