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 不要立牌坊

今年的春節，京城熱鬧非凡。

首先是宮裏喜事連連：前有賢嫔娘娘的小公主百日之賀，後又傳出武貴妃的喜脈，玄宗皇帝大喜，命在宮門前的廣場連放三日煙花，普天同慶。于是，京城的百姓賞了整整三日的免費煙火，津津樂道直到上元燈節。

上元之後，休沐結束，朝堂也有了新的布局：在外，幾位節度使做了變動——這幾位節度使都有戰功，也都彼此不服，據說，這就是皇帝的軍事制衡之術；朝內，幾名文官也有調動，這些官裏，百姓最熟知的就是前鹽政司——闕良，他補了梁散的缺。

這個闕良大人在民間為何有這麽大的影響力，是因為他傳奇的經歷：此人雖說是科舉出身，卻是正經的官家之後，要不也不會初任職就得肥差——布政司。

論說，你當你的布政司，走你的仕途，斂你的銀財，也是一條正經八百的陽光大道，結果，這厮偏偏出了纰漏：一家親信布商在印布時為了顏色好看，也為了搶占市場，制造噱頭，就偷偷在顏料裏加了水銀，雖說這布的風頭一時無兩，財源廣進，可是禍端也出來了：水銀有毒，大人或許一時半刻無事，可是孩子怎麽禁得住？

于是不少用了該布的孩子患病，一時民憤激蕩。

再于是，布商伏法，闕良也調了閑職。好在，這闕大人乃是懂得取舍之人，家世背景還在，過了一陣子，就又被派去管鹽了。

這次在鹽政司的位置上，人家還是吸取教訓的，沒有再鬧出傷亡事件，只是出現了不合格的鹽制品。重重聲明，這些食鹽，只是無效，于人體無害。

只是這闕大人流年不利，此事還是被爆了出來，于是，他就又從鹽政司的位置上挪到了已故梁散的位置上。

這衣食住行，乃是老百姓須臾離不開的事情，這闕大人兩次任職都與民生息息相關，怎能不讓百姓們記憶深刻呢？

也多虧了這位闕大人，讓京城的吃瓜群衆們遺忘了年前那個擊鼓喊冤的婦人高宛珍。

此時的高宛珍，也就是高貴妃，正在廚房裏發愣：今天早晨，她做的早膳，王天雄又是只吃了很少的幾口。王天雄吃東西自來挑嘴，自己的做飯的水平也的确挺差，怨不得他。

只是，道理都明白，高貴妃還是想起了和秦鑫，龍芸他們在一起的日子，好像，每次都是秦鑫叫嚷飯菜難吃叫的最厲害，吃的最多的，好像也是他。

想到這些日子，高貴妃忍不住莞爾一笑。

“宛珍，中午去叫一份烤羊腿吧！”王天雄扶着牆，走了過來。他的腳筋痊愈的不錯，不到二十天已經能扶着東西走動了。

高貴妃爽快的答應：“好！”

雖然王天雄在外人面前談笑風生，但是，每當三人無言靜坐的時候，高貴妃從他緊皺的雙眉和黯淡的目光，知道他對自己的遭遇還是沒有釋懷。

日子就這樣不緊不慢，不鹹不淡的走進了二月，王天雄的腳筋已經痊愈，他可以像常人那般行走了。

王天雄可以自由行走那天，高貴妃和天澤都高興極了，他自己也很開心。但是當他試圖施展輕功而不遂的時候，他的笑容就從臉上擦掉了。

從那天開始，王天雄早晨總要抱着寶劍出門，帶着一身酒氣回來，然後心情抑郁地坐在自己的房間裏，他們夫妻自重逢後，就一直分房而睡。

高貴妃知道自己夫君心裏的那份野心和欲望一直沒有消失，它們正折磨着他，撕咬着他的靈魂。

高貴妃小心翼翼地守護着，辛苦且不知所措，只能期盼時間可以撫平他心裏的憤懑。

在二月的尾巴，宋甜兒出嫁了。發嫁那天早晨，高貴妃作為娘家人陪在甜兒的閨房裏。

望着幸福的一對新人，高貴妃由衷地感到高興，宋甜兒在上花轎前，抱着高貴妃，在她耳邊說道：“姐姐，你也要開心起來！我願意你像以前那般天地無畏！”

高貴妃淚如雨下，不知是舍不得宋甜兒還是舍不得曾經的那個自己。

三月開始，春天醒來了：青草綠葉，漸次的花開，還有那些蠢蠢欲動的心。

王天雄不再整日醉酒，他又恢複了以前的精神奕奕，只是回家的時間越來越晚，甚至夜不歸宿。

終于，在四月的一天，王天雄坐在高貴妃面前，淡淡地說：“宛珍，我們和離吧。”

高貴妃仿佛一直在等這一天，沒有憤怒，沒有嘶吼，只是問：“給我個理由！”

王天雄：“我想要東山再起，但是，我不忍心再連累你！”

高貴妃輕輕一笑：“屋子很小，你不要立這麽大的牌坊！”

王天雄一咬牙：“我認識了寧王的掌上明珠，吉安縣主，我與她相見恨晚，惺惺相惜！”

高貴妃笑道：“哈，哈哈，哈哈哈！相見恨晚，惺惺相惜？你是要做她的禁栾之一唄！”

王天雄惱羞成怒：“她能助我，你能做什麽？當初你能跟我，不也是因為我能帶你逃出那個鬼地方嗎！你不要裝什麽道德高尚！”

“啪！”高貴妃一耳光甩到了王天雄的臉上。

“你現在答應，我還可以贈你千兩銀錢，如果你不識好歹，別怪我不客氣！三日後，我聽你回複！”王天雄撂下話就摔門而去。

高貴妃一下子跌坐到地上，全身沒了力氣，她腦子裏一片空白，無喜無悲，只是想這樣做到地老天荒，坐到煙消雲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