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古老的南疆

古老的南疆

“我知道。”

“你知道？那你知不知道這塊小玉就遺落在容方屍體不遠處！上面還沾染着些魔氣，若不是讓阿淩先撿到了它，就憑這上面附着的魔氣，帝君追蹤到十萬八千裏外都不是問題！”

紀鳳秋臉色也是難堪得很，沉聲道：“我知道了，下次不會再出這樣的疏漏了。”

蘇辰羽聽得更是氣惱，“下次？你還想有下次？如今你只是個下界的冥鬼，能夠在清域裏隐藏氣息已是不易，你殺容方做什麽，他可惹惱你了？若真是惹惱你了，你又何不能再忍忍，等他離開神界時逮個機會再下手也不遲，在仙城外你就敢動手，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膽，反了天了不成？！”

紀鳳秋聽着臉色更差了，卻也不敢駁他，安安靜靜地聽訓，“仙君莫惱，氣壞了身子不值當。”

蘇辰羽深吸一口氣，沉聲道：“你過來。”

紀鳳秋聞言乖巧的一步一步跪走前上，蘇辰羽用扇子擡起他的頭，見他眼中滿是委屈，又不敢看他，像個犯錯的小孩子一樣靜靜的挨罵，堵在心口的斥責又咽了回去，“跟吾說說，他怎惹你不快了？”

紀鳳秋這才敢看着蘇辰羽，道：“年宴上他對仙君出言不遜，我這才想要教訓他一二。”

蘇辰羽一愣，昨夜宴上喝嗨了，容方确實在一處裏說他，他自己是聽見了的，可這些話在那些人私底下也是常有的，他堵不住悠悠衆口，也懶得搭理，沒想到……原是這樣。

蘇辰羽嘆了口氣，撫上他的臉，緩和道：“傻小子，悠悠衆口是堵不住的，旁人愛說便由他說去，何必做這樣的事，若做不幹淨，反倒是給自己落下把柄。”

紀鳳秋順勢将臉靠在毛毯上，低聲道：“堵不住也要堵，下次若再讓我聽見這類話，我還是會這麽做。仙君不必擔心，這樣的錯誤我不會再犯第二次，定不會叫人抓住半點把柄。”他看向一旁，眼裏滿是遮不住的蛇蠍陰狠，他并非善類，容方一事是他殺雞儆猴，昨夜剩下的取笑的那些人，他一樣不會放過。

蘇辰羽摸了摸剛才被他砸傷的額頭，用靈力便将其治愈好了，他看不見紀鳳秋的陰毒，紀鳳秋自然也看不見他眼中的滿意和冷鸷。

他甚為欣慰，從前紀鳳秋在仙城時常和其他修子打架，他從未阻止，反而有時多加鼓勵。

因為紀鳳秋是因為旁人辱沒自己而氣惱，才和人打架，如今就算是下了凡塵，變成了沒有記憶的時靈均，他依然會在旁人辱沒他時選擇報複。

蘇辰羽不在乎這種報複是否過于惡毒，若是讓他來的話，自己可能會比他更加殘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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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鳳秋很得他心，這是他養得最為滿意的一條忠誠而聽話的狗，這樣的狗，就算是對自己有不軌的心思也沒關系，蘇辰羽也能坦然接受，只為得到他的忠誠賣力。

“下次莫再要這般魯莽便是，不是做了膳食麽，不拿來給吾嘗嘗？”

“嗯，仙君稍等。”

不消片刻，他便将食盒拿來了，打開一看也是頗為豐富，大多都是他愛吃的。而玄淨這邊也終于差人送來了膳食。

紀鳳秋着手拿來了，只放在一旁，未有要将玄淨送來的那食盒拿上來的意思。

蘇辰羽故打趣道：“嗯？玄淨不也差人送來了麽，怎麽不拿上來？”

紀鳳秋半點不裝，道：“玄淨将軍做得一言難盡，會倒了仙君的胃口。”

蘇辰羽撐不住笑了，道：“她平日裏在吾宮裏做得并不少，這次竟遭了意外将小廚炸了，偏生你也恰巧在裏邊，倒是有些蹊跷。”

紀鳳秋一提到玄淨就不開心，沉聲道：“仙君莫要多想，是将軍手笨，我只在一旁自己忙活，什麽也沒做。”

他能說出這話，蘇辰羽卻不信，只怕是他在玄淨手忙腳亂時偷偷添了些火候。

年後，蘇淩帶着容臭走了，帝君也再次閉關了，清域內愈發混亂，明争暗鬥越來越糟污，時不時一陣就會傳來有哪位神殿主君外出辦事一夜之間被廢了根骨，這都是清靈閣閣主和文君兩個職位明争暗鬥的結果，彼此心知肚明，誰也沒敢深究。

夜半，秦川應事而來。

“殿下，七生舍利在此。”

秦川呈上一顆晶瑩剔透又散發着微弱金光的舍利。

蘇辰羽想都不想便将其拿在手中，把玩一二後又直接用手指捏碎了。

秦川心驚，七生舍利為神澤所凝化，物件雖小，但絕不會這麽輕易就可以被損毀，“殿下？”

蘇辰羽一笑：“是假的。”

秦川急忙道：“不可能啊殿下，我...下官親自在悟修主殿取得的，不可能會是假的！”

“莫慌，你拿的确實不錯，但悟修院的七生舍利卻真是假的。”

七生舍利乃是鎮院之寶，若是有他人寝取，修主應是知道才對，且若沒了七生舍利，悟修院的靈氣也就散了，修子在那是待不下去的。

蘇辰羽問道：“如今悟修院修主是誰？”

“風儒良君。”

“明日叫他.....罷了，莫要打草驚蛇，這舍利原就是假的，真的怕是早在先前就被唐運拿走了，悟修院能維持這麽多年，定是有其他神力在支撐着，吾要下冥界一趟，悟修院你且盯緊了，清靈閣水深，你莫要摻和，一切等吾歸來再做打算。”

“是，下官告退。”

殿裏，紀鳳秋還是睡在他寝殿內，絲被上渾然一顆黑乎乎的腦袋，露出半邊睡顏，手左抓右抓的在找些什麽。

蘇辰羽剛要躺下便被一只手攬住了腰，一回頭，紀鳳秋正朦胧着半睜眼，腦袋在他腰間不住地亂蹭，“仙君這麽晚出去做什麽？”

蘇辰羽最受不得他這樣的亂蹭，極力扒開他的腦袋，“無關緊要。”

紀鳳秋讓出一邊床來，重重親了他一口，道：“床都給仙君暖好了，仙君要怎樣報我的好，嗯？”

這一眼讓蘇辰羽心中一顫，色不迷人人自迷，誠然如此，随即輕輕在他唇上落下一吻，“莫鬧，今夜好好休息，明日吾要下冥界一趟。”

紀鳳秋皺眉道：“下冥界？為了唐鶴一？那你可要帶我去？”

蘇辰羽笑道：“吾不讓你去，你會真乖乖待在這裏麽？”

他當然不會，一手将太子攬在懷裏，道：“明日我陪仙君一起去。”

天不亮他們便出發了，失去了冥界大門這條路子，他們只好另謀進口。

不知走了多久，穿過偏僻荒涼的林子和草原，就來到了一處較為原始古老的人煙地。

天還未亮，這裏似乎有什麽大活動，家門皆挂了一串大紅炮竹，一些人聚集在一座高大的神廟外邊，有個老頭正面向坐在轎辇上被紅布嚴實裹住的神像跪着，手中慢慢擲着聖杯，虔誠恭敬的念叨着什麽，直到占蔔出兩聖一穩，原本寂靜的空氣被一陣哄吼聲刺破，衆人大喜，站在廟門旁打扮得體喜慶的七八個青壯年用布巾拍了拍身上的灰，走到神像前恭敬地作揖，再分配着位置，将轎辇扛在肩上。

外邊的大爆竹響了七聲，神廟裏門大開，一支花臉隊伍轟然沖出，臉上畫着不同的油妝，有的溫和如女子俏麗，有的兇神惡煞，且服飾也各有不同。

他們手中各拿着兩支木制武棍，随着腳下的運勢，武棍花樣也層出不窮。

紀鳳秋和蘇辰羽就混在人群之中，随他們一起往外走。

紀鳳秋低聲問道：“他們這是在做什麽？”

蘇辰羽曾在古籍中看過這種習俗，在他耳邊低聲語道：“是南疆海域居民為求神明庇佑的一種祭神活動。”

一百零八位武者在前邊開路，後面緊跟着扛着竹木大旗的男子，為首的身材尤為壯碩，旗面上也确實是些恭賀吉祥的話。

人潮太過擁擠，蘇辰羽措不及防被人猜了一腳，又被人帶了一下，和紀鳳秋沖散了。

當地有獨特的方言，紀鳳秋不敢在這喊仙君，也怕暴露自己的語言。

紀鳳秋在人群中翻湧，仙君生的俊，即使是喬裝打扮了，在人群中依舊閃耀奪目，一下便認出了他，正要走過去，後邊不知什麽時候迎來了兩條漁舟，兩條漁舟後邊的老頭拿着蒲扇樂呵呵的拿對方取笑逗樂，屁股上接着的魚尾巴左扇右扇的擋着他過路。

突然雙手一緊，幾個小姑娘攙着他，笑嘻嘻的不知說的什麽話，只能從她們神色中看出大約是來搭讪的。

見他沒反應，還以為是同意了，姑娘更湊上來拉着他就要走。

還沒走出一兩步，紀鳳秋肩上一緊，回頭看是蘇辰羽現在身後，用着他聽不懂的話和那幾個姑娘交談。

沒說幾句，那幾個姑娘便放手識趣的走了，臨走前還用着怪異的眼神看着他。

“仙君，你們說了什麽？”

“她們約你一起看游神，吾未同意。”

實際上，那幾個姑娘是看紀鳳秋長得俊才要約他，但蘇辰羽跟姑娘說的是，他這個朋友不好女色，專愛......

天已亮了，人潮愈加擁擠，出了神廟後，每家每戶都盯着神像何時到自家門口，等到快要經過那一時才燃放門戶前的炮竹，一時白煙袅袅，火藥味熏天。

紀鳳秋怕再被人潮沖散，緊緊抓着蘇辰羽的手，經過一處小廟旁，那兒正擺着一大紅桌的祭品，開路的武者動作誇張而又不失威武，氣勢逼人，等到神像被擡起來時，衆人紛紛擠上來點着香火下跪，蘇辰羽和紀鳳秋被推搡着擠來擠去。

紀鳳秋眼疾手快先将他護在懷裏，慢慢在推搡中退到安全的地方，身後是忙着跪下祭拜神佛的衆人，嘴裏念叨着敬天敬神求保佑的古語，盛象萬千，而蘇辰羽被逼至小廟的一處角落，和紀鳳秋緊緊相貼着，不得動彈半分，偶爾有人起身插香，推搡着紀鳳秋更湊向蘇辰羽。

溫熱的氣息撒在紀鳳秋脖頸之間，而紀鳳秋的氣息也時有時無的刻落在他的耳邊，帶來一陣濕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