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40

在張雲篆的再三堅持下，老人最後還是進了食善。

張雲篆把她帶到一張空桌上，“婆婆，你等我一下，我去給你倒杯水。你有什麽想吃的可以跟我說，我給你去做。”

“不用了不用了。”老人活了幾十年，從來沒遇到過這麽善良的女孩，又怎能再給她們添麻煩呢。

陳中和兩手端着滿滿的肉從後廚出來，“婆婆你不用跟我們客氣，今天我們聚餐，買了很多吃的，吃不完也浪費，你要是不嫌棄，就和我們吃一頓。”

“對啊。”張雲篆到了一杯溫水送到老人面前，“只是一頓飯，你就不要推辭和我們吃吧。”

老人推脫不了，只好留下來了。

陳中和在原來的桌上加了一雙碗筷和椅子，“婆婆，你來這裏坐，很快就能吃上了。”

四人配合十分默契，張雲篆負責醬汁調試，餘太平做分配，另外二人負責搬運。材料齊全，鍋也開了，可以開吃！

等待材料熟的間隙，陳中和跟老人聊了起來。“婆婆，你這麽大年紀還要出來工作啊，是不是挺累的。”

“不累不累。”說起她的工作，老人來勁了。“我以前做的比這些累多了，現在收廢品一點都不累。”

蔔錦青問，“婆婆，那你以前是做什麽的呀，竟然會比收廢品還累？”

“我以前種地的，還是拖拉機手呢。”提起老人的曾經，她的眼裏仿佛有光。“你們都年輕，不知道我們那時候啊，全都要勞動，不勞動就沒糧票，就沒飯吃了呀。好在現在生活好了，米飯也夠，不怕餓肚子了。”

老人口中的那段年輕日子，在座的四位都清楚經歷了什麽，那時候餓肚子的大有人在，甚至還有餓死的。

蔔錦青再次看向老人時，眼神多了幾分敬佩。“婆婆，您那會兒能開拖拉機這麽厲害啊？”

“對啊，咱大隊裏會開拖拉機的沒幾個，我就是其中一個。”老人為自己的經歷而驕傲。“那會都說，婦女能頂半邊天。我老公身體不好，下地幹活幹不了多久，還好懂幾個字，就在大隊裏面當教書的，大夥跟他學認字。就是可惜他死的早，沒享受到現在的生活咯。”

Advertisement

張雲篆聽着她絮絮叨叨地說着曾經，想起了她的外婆。她的外婆也像眼前這位老人一樣，年輕的時候性格潑辣，不服輸。那時候當廚師的基本是男人，她不服氣，後來成了鎮上有名的大廚。

那時候的人啊，內心好像都憋着一道火，火的名字叫不服輸。

陳中和被眼前的熱氣熏紅了眼，他吸着鼻子給老人碗裏夾肉。“您多吃點，要吃飽飽的。”

餘太平眼看老人碗裏的食物有小山那麽高，連忙勸阻。“你別夾了，先讓婆婆吃點吧。”

“好好好。”老人打從心底地高興，“今天我真的很開心，謝謝你們這群年輕人了。”

張雲篆貼心地替她把水杯倒滿，免得吃飯噎着了。“婆婆你不用急，等會吃完飯我們送你回去，這邊人多車多，你自己帶着紙皮回家太危險了。”

這次老人沒有再推辭，滿是皺紋的臉上浮現出喜悅的笑容。

……

晚飯過後，張雲篆喊上餘太平一起送老人回家，另外兩個則留在店裏收拾幹淨。

把老人扶上車後，她替她扣上安全帶。“婆婆，你家住在哪裏啊？我們送你回去。”

“就在隔壁街，其實也不遠。”老人好久享受過這樣的日子，即便她兒孫滿堂，卻換不來一頓溫馨的晚飯。

餘太平按着婆婆的指路，順利抵達小區外。這個小區環境幽靜，并不是低檔的住處。看到這環境，張雲篆就更加不解，一個能住在高檔小區的老人，為什麽還要每天到外面收廢品呢？

難道這就是網上說的，人老了沒事幹給自己找事？

餘太平沉默地把放在車尾箱的紙皮搬下車，“走吧，幫你送到家裏。”

“不用了不用了。”婆婆拉着紙皮讓他停下，“你們送我到這裏就好，我等會喊我孫子下來幫忙拿走，今天麻煩你們了，不能再讓你們幫忙。”

老人有自己的堅持，張雲篆他們也不好在多說什麽，人已經在小區裏面了，應該安全。

“婆婆，那我們先走啦，你自己一個人小心點，別摔倒了。”她叮囑道。

老人站在原地目送他們離開，“今天謝謝你們了，小姑娘小夥子，真的謝謝。”

“拜拜，下次見。”張雲篆揮手和她道別。

離開小區後，她坐在副駕駛上無聲嘆氣。

餘太平打着方向盤，十分潇灑。“心情不好？”

張雲篆詫然了幾秒鐘。而後笑了起來，“餘隊，什麽時候學會關心人啊？”

他感到無語，“我又不是機器人，為什麽不會關心人？”

“你不是在局裏出了名的鐵面無私嗎？”她眼睛彎彎的，笑着解釋。

餘太平：“……”

到底是誰在編排他？！

“算了，當我沒說。”餘太平氣不過，打算撤回他說的話。

眼前要把人逗生氣了，她連忙哄道。“我開玩笑的，知道你是在擔心我啦，只是在擔心那個婆婆，也不知道她家裏人怎麽看待她的撿廢品這件事，希望他們能好好善待老人吧。”

今晚的經歷讓張雲篆想起很多另一個世界的事，在她剛畢業沒多久，外婆就去世了，她甚至沒能好好孝順她，這也成了她內心的遺憾。

現在遇到和她外婆差不多年紀的老人，她有點想外婆了。

“如果想家人了，就去看看天，他們在天上看着你呢。”

男人的聲音帶着顆粒感，很有磁性。他用低沉的嗓音說着話，隐約地撥動着她的心。

張雲篆側頭看他，眼底裝滿了笑意。“餘隊，雖然你安慰人的手法很一般，但還是謝謝你安慰我。”

她擡手降下車窗，窗外的黑夜被路燈點亮。她對此感到惋惜，“可惜城市裏的夜太亮了，我看不見星星。”

“你想看？”男人看向她，那雙深邃的眼眸帶着期望。

張雲篆手壓在車窗上回頭看他，不自覺地便被他吸引了。“嗯呢，想看！”

“走。”他手中的方向盤一打，改變了原本的路線。

張雲篆被他這突然的舉動吓了一跳，随即笑了起來。“你打算做什麽？”

“帶你去看星星。”

餘太平降下車窗兩邊的車窗，任由窗外的涼風從車廂穿過。來不及紮頭發的張雲篆瞬間成了瘋子，她任由自己的長發在風中飛舞，放肆地笑。“餘太平，沒想到你還有這麽瘋的一面！”

風夾雜着她爽朗的笑聲吹到餘太平的心中，從後視鏡裏面，他看見了女人放肆的笑容，眉眼彎彎，漂亮勾人的雙眸只剩下了笑意。

這樣淩亂的她，卻比以往的每一次見面都要迷人。在這一刻，這一秒，餘太平感受到了心髒瘋狂地跳動。

眼裏的這個女人，他不得不承認，她真的好美。她身上獨有的魅力，勾得他移不開眼。

……

一路飛馳的黑車停在了半山腰的觀景露臺，餘太平解開身上的安全帶下了車。他靠坐在車頭朝張雲篆招手，“來這裏看。”

張雲篆走到他身邊，感受着四周舒爽的空氣。“你怎麽會知道這地方，也太舒服了吧。”

有風，有星星，還能俯瞰整個城市的夜景。

“以前我不開心了就會來這裏發呆。”他說。

她露出八卦的笑容，“餘隊會有什麽不開心呢？”

“我是人，當然會不開心了。”他對上她打趣的眼，“當我想父母的時候，就會來。正好你也想家人了，勉為其難給你分享一下我的秘密基地吧。”

“你的父母？”張雲篆忽然發現，她還不曾了解眼前這個男人，對他的印象更多的從陳中和嘴裏得知。

餘太平雙手撐在背後，語氣輕松。“走了，是車禍。”

“抱歉，我不該問的。”無意中提及他的傷心事，她果斷道歉。“我不知道你家人不在了。”

提到父母，餘太平也只是釋然地笑。“沒關系，他們走的時候我已經十八歲了。”

言下之意，他不會那麽難過。

張雲篆細長的眉毛皺起，“可是不管幾歲，失去父母總歸會難過啊。我們不是朋友嗎？在朋友面前，不必僞裝堅強哦。”

她看着遠處的星空，放軟了聲音。“這麽看來我好像比你要好一點，雖然從出生開始就沒見過父母，好在被外公外婆收養的，可惜他們也在我學生階段陸續離世。”

大概是夜晚的風太溫柔，又或是星空之下讓人藏不住秘密，她和他談起了曾經與過往，那個晚上，他們聊了很多很多。

在食善收拾好東西的陳中和打了個哈欠，“都快十二點了，他們倆送人送到天邊去嗎？”

小群內彈出新的消息，蔔錦青點開一看。“他倆讓我們先回家。”

“他倆去哪兒了？”他随口問了一句，點開了群聊。

群裏面張雲篆發了一張夜景圖，并順手發了條消息。“在山頂夜景，辛苦兩位收拾啦，下次再做好吃的請你們。”

陳中和：“……”

“真是活久見系列，餘隊竟然會上山看夜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