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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張雲篆久違地夢見了外公外婆。

兩位老人家依然是她熟悉的模樣，在夢裏，他們三人絮絮叨叨地談着家常，聊到了她現在的生活，還有外婆對她的叮囑。外公則和從前那般，沉默寡言。

在夢要結束之際，外公拍着張雲篆的手叮囑。“乖乖，你要記住，在玄學界裏人永遠要比鬼可怕，厲鬼有符箓可防，人卻不好防，你萬事小心。”

“我知道了外公，您放心。”

夢醒以後，張雲篆從床上坐起。軟綿綿地伸了個懶腰，窗外的朝陽灑在地面上，又是一個大晴天。

許是昨晚夢見了二老，今天張雲篆的心情特別好。她哼着小調下樓給自己蒸了包子，而後端着瓷白色的小碟回到窗邊，看着窗外的風景悠閑地品嘗着面前的美食。

已經過了早高峰的時段，路邊的行人并不多，張雲篆一眼便認出樓下步履蹒跚的老人是來收紙皮的婆婆。

此時的她腳步輕浮，狀态甚至要比昨天差。這下張雲篆享受早飯的心思早就散了，她給自己吊帶裙外面披了件薄外套便下樓，打開店門追了出去。

“婆婆，你今天怎麽這麽早啊？”張雲篆放慢步伐，假裝正好出門放風。

老人此時面色蒼白，額頭滲出汗珠。“啊，小姑娘是你啊。剛才有個店給我打電話，說有紙皮，讓我去收。”

“這天這麽熱，要不我陪你去吧？”張雲篆最近不用開店，時間多得是。看老人這狀态，又加上天氣這麽熱，她還真擔心她會中暑。

老人當即拒絕，“那怎麽行，你們年輕的忙，不用擔心我這老太婆，忙自己的事去吧。”

她加快了腳步想甩開張雲篆，結果沒走兩步便一陣暈眩。眼看要摔倒在地上，張雲篆連忙将人扶穩。“婆婆，您應該是有點中暑了，先去我店裏休息會兒吧，不然身子壞了，還要花更多錢去治呢，那不就得不償失了嗎？”

張雲篆說得頭頭是道，老人也不好拒絕，被她攙扶着進了店內休息。她給老人倒上一杯檸檬水，“婆婆我還不知道要怎麽稱呼您呢。”

老人接過水杯連連道謝，“我叫周紅花，大夥都喊我周婆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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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婆婆，我叫張雲篆，你喊我小符吧，名字比較難念。”張雲篆在她身邊坐下，“昨天才收了這麽多紙皮，今天天氣太熱了，您應該在家歇着的。”

周紅花長嘆一聲，“哪有那麽好的事哦，我不撿這些廢品，就沒錢開飯嘞。”

張雲篆想起昨晚看到的小區環境，對婆婆這番說辭很是震驚。“婆婆，可是我看你昨晚住的地方挺好的啊，怎麽要到沒錢吃飯的地步呀？你的孩子呢？”

“我兒子啊，說了丢人。”說到自家兒子，老人肩膀沉了下去。“在他那裏住，吃住都要花錢，唉，不提他了。”

看老人這般傷心，她便能猜到這位老人家裏關系算不上太好，終究是別人的家事，張雲篆不好追問太多，草草結束了她們之間的對話。

再次送周紅花離開，張雲篆心裏悶悶的，像是壓了塊大石頭，快讓她喘不過氣來。

這樣的壞情緒一直持續到了晚上十一點，專心修煉的張雲篆聽見了外面的敲門聲，一陣又一陣，十分規律，若不是張雲篆早就習慣那些東西晚上會找上門，恐怕早就被吓得魂飛魄散。

張雲篆睜開雙眸，臉上還帶着幾分不解。這次的案子比以往的要來得快，她原本還打算休整一段時間，現在看來是不可能了。

她從容地将小門打開，來“人”竟然是白天遇到的周婆婆！

“婆婆？你……”張雲篆心情複雜，以前的案子除了梁潔，大多是交涉不深的人，對張雲篆來說就是完成任務。可周紅花不一樣，這幾天接觸下來，總能讓她想起已經去世的外婆。

現在看到她以鬼魂的形式出現在她眼前，于張雲篆而言，沖擊不小。她側身讓路，“您先進來吧。”

“又來打擾你了小姑娘，真是不好意思。”周紅花身形靈敏，狀态倒是比早上遇到的時候好不少。這是正常的，人死後變成鬼魂，只會保留死前的模樣，但狀态會好很多。

張雲篆看她臉上帶着笑容，心情很好的樣子。猜測道，“您知道發生什麽事情嗎？”

“怎麽了？”周紅花發現這小姑娘一臉猶豫和糾結，“這個點來找你好像是有點晚了，要是打擾你我就先回家。”

說罷，周紅花起身要走。站起來的她身形一頓，“小姑娘，你能送我回家嗎？我突然忘了怎麽回去了。”

老人聲音顫巍巍的，慌張中帶着哭腔，讓人聽了很難過。

張雲篆鼻尖發酸，“婆婆，你已經……去世了。”

周紅花轉身看向她，半透明的手止不住顫抖。“你說什麽？”

“婆婆，你已經不在了，才會來到我的店。”張雲篆擡手指向玻璃門，門上的倒影只有她一人，并沒有婆婆的身影。

周紅花順着她的指尖看去，幹幹淨淨的玻璃上沒有她的樣子，這下她徹底信了。

她腦子還糊塗着，“就睡了一覺起來，我就變成鬼了？”

老人的自言自語落在她的眼裏，讓她紅了眼眶。張雲篆張嘴想安慰，卻不知從何說起。最後只能蒼白道，“婆婆你不要難過，生死有命，你走了，我一定會幫你的。”

周紅花不清楚自己怎麽死的，但張雲篆清楚得很。

她表情嚴肅給她科普，“周婆婆你聽我說，你的死一定是被人害死的，否則你不會找到我這裏來，等會我找那天你看到的兩個小夥子來記錄，你把自己記得的一切告訴我們。”

“被人害死的？” 周紅花聽到這話情緒越發低落，“我這個老婆子活了一輩子從來沒想過害人，怎麽還有人想害我呢！”

她話鋒一轉，語氣略兇悍。“小符，我的事又要麻煩你了，一定要幫我查出來，是誰把我害了！”

“嗯，我一定！”

張雲篆連夜在小群發了消息，蔔錦青一聽是昨天的婆婆出事了，當即表示要去食善一趟。

陳中和在群裏冒泡，“我和餘隊接到報案了，在案發現場，小符你那邊先給婆婆做筆錄吧，我們忙完這邊的事情就趕過去。”

張雲篆看到他的答複後便放下手機，像往常一樣準備給周紅花做筆錄。

“婆婆，我等會會問你幾個問題，你正常回答就好，不用太緊張。”她溫聲安撫道。

周紅花魂體通透，還隐約帶着金光，是她這輩子做了不少好事積攢下來的功德。變成了魂魄的婆婆仿佛回到了她年輕的時候，身上有用不完的精氣。

“小姑娘你盡管問，我一定老實回答。”

蔔錦青那邊來得很快，她進門後悶頭擺弄自己的電腦。一切準備好後她朝張雲篆點頭示意，“可以開始了。”

張雲篆選擇最基礎的問題入手，“婆婆，你家裏有幾口人呀？”

“我家裏人不多，之前跟你們說過啦，老公去得早，現在家裏就一個兒子，結婚了，有一個孫子，今年讀高一，在重點中學讀呢。我兒子他是大公司高管，兒媳在賣保險，他倆都挺好。”

周紅花在談起自己的兒子時，眼裏有光，起伏的聲調不難看出，她很為這個兒子驕傲。

“那你們關系好嗎？”張雲篆順着她的話接着問，如果她推測沒錯，周紅花和家人的關系應該一般，否則也不會放一位年邁的老人在外面收廢品不管不問。

說到他們的關系，周紅花聲音低了一個調。“這，這怎麽說呢。”

“他們要養家，生活膽子重，對我這個老婆子肯定是顧不上的。”

老人雖然沒有正面回答，然張雲篆她還是從這番話中窺探到了她的生活。大概是覺得老人麻煩，只顧得上自己的生活，而忽視了母親吧。

“婆婆，你答應我要老實說的呀。”她略嚴厲道，“不然，我沒辦法幫你找到兇手。”

周紅花聽到她這般口吻，露出像小孩般心虛的表情。“我兒子也不能說對我太差。”

“怎麽不算太差了？”陳中和的聲音從門口傳來，很顯然他聽見了她們剛才的聊天。

蔔錦青擡頭看向他們，“你們這麽生氣？是那邊發生什麽事了嗎？”

餘太平那張吊兒郎當的臉頭一回陰沉着，十分不悅。他往張雲篆身邊一坐，拿起無人的茶杯咕咚咕咚地喝上幾口。“我們去了現場以後，發現婆婆是摔倒在浴室，腦血管破裂走的。”

“摔在浴室裏面？”張雲篆沒想到竟然是這個死因，“那聽起來像是意外啊？如果是意外她不會來我店裏的啊，會不會搞錯了？”

蔔錦青冷着臉推了推鼻梁上的鏡框，“可是你別忘了，鐘晉那個案子就是僞裝的意外現場，搞不好這次周婆婆也一樣。”

“可是……”張雲篆不敢說出內心的推測，如果她的猜測沒錯，那對婆婆來說真是太殘忍了。被最親的人推向死亡，任何人都無法接受吧。

餘太平和她對視，輕輕搖頭。“現場搜證和屍檢我都安排了，安心等結果吧，不要亂推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