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蘇儀上門

蘇儀上門

沈瑰意的電話打過來時，林爾正陷在夢境的追殺裏。

手機的震動，将她從噩夢中喚醒。随手接通電話扔在枕頭邊，一道溫柔的女生在耳邊炸開。

“起床啦！再不起床今晚又睡不着啦！”

林爾有那麽一瞬間的清醒後，随即翻了個身，卷起一旁枕頭蒙在頭上。

昨晚看小說到淩晨三點，又翻來覆去一個多小時才睡着。

長期失序的生活，讓她的作息徹底颠倒，變得晝伏夜出。

現在正好早上八點，沈瑰意的電話就打了過來，一副誓要将她的作息糾正過來的姿态。

但是她失敗了。

手機早就被扔到了一旁，林爾再度陷入夢境裏，夢裏依舊是層出不窮的兇險追逐。

咚咚咚！一陣敲門聲響起。

林爾以為是隔壁的門被敲響，帶着起床氣，摸索着耳機就要戴上去。

沒過一會，敲門聲變得更加急切，透過有些嘈雜的音樂聲傳入耳中。

林爾本就衰弱的神經，伴随着嚴重的起床氣，此時變得暴躁起來。

片刻後，才意識到，被敲響的，似乎是自家的房門。

沒叫外賣，沒有快遞，房租也按時交了，在這個城市無親無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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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 ...

林爾不予理會，翻了個身，想要繼續睡過去。

“林爾，你再不開門，我就讓人砸門了。”

一道陌生的聲音從門外響起，讓林爾身體忍不住一抖，随即僵在了那裏。

“林爾，開門，我是蘇儀！”

聽到蘇儀這個名字時，林爾更是顫抖地厲害，整個人都瑟縮在被子裏，一動不敢動。

終于，在門外蘇儀不停地威脅下，林爾開始從被子裏鑽出來。

起身，穿衣服。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飲食不規律的原因，最近她老是覺得自己眼前發黑。

下床站了好一會，等視線恢複正常，才艱難地邁出步伐。

從卧室到客廳門口，短短十多步的距離，每走一步，都仿佛離斷頭臺更近一步。

在門口站定，鬼使神差地，林爾轉頭看向了門口的鏡子，鏡子裏的人，有着枯草般的長發，變了形的T恤下是不斷膨脹的肥大身軀，眼圈青黑，目光渙散，周身彌漫着濃稠的，散不去的頹唐和挫敗。

有的人還活着，但靈魂卻已經死去，剩下一副無望的空殼。

“林爾，我數到三，你再不開門，我就讓保镖撞門了。”

“3、2、1... ...”

“啪嗒！” 門輕而易舉地就打開了，林爾就這麽站在門口，準備迎接對即将到來的狂風暴雨。

但是什麽都沒有發生。

蘇儀雙手抱臂，目光銳利有如雷達，在林爾身上來回掃射。

在這種目光下，林爾有種赤身裸體的屈辱感。

她不想讓人看到她這副樣子，特別是蘇儀。

“啧... ...”

蘇儀推開擋在門口的林爾，朝着自己身後的兩個保镖吩咐。

“你們就留在門口吧，這破地方，你們進去了也沒地方站。”

說着又有些嫌棄地将沙發上的衣服推到地上，從自己脖子上解下絲巾鋪在上面，然後才慢慢坐了下去。

不到二十平的地方，被分隔出幾個獨立的空間，每個房間都看起來格外狹小。

從始至終，林爾都保持倚靠在門框上的姿勢，她透過鏡子，看向坐在沙發上的蘇儀。

她今天一身粉色小香風套裝，腳上踩着一雙裸色的尖頭高跟鞋，翹成二郎腿，細細的鞋跟有一搭沒一搭地敲在木地板上，發出讓林爾心煩的噪音。

蘇儀斜斜地靠在沙發上，俯身看向林爾，臉上還帶着意味不明的笑意。

是戲谑？嘲諷？還是赤裸裸的嫌棄？

她的視線在林爾身上頓了幾秒，又轉而看向屋子裏的布置。

這麽一看，蘇儀臉上的嫌棄更加明顯了。

房間裏到處是堆積成小山的快遞盒，堆疊在一起分不清穿沒穿過的衣物，零食碗筷包裝袋被扔的到處都是。

屋子雜亂無章，根本沒有人的落腳之地。

“原本很難理解你是怎麽胖成這樣的，但是看了你屋子之後，表示可以理解！”

蘇儀說這話時，臉上的表情那樣痛心疾首，語氣卻是顯得快慰。

林爾一直低頭看着自己的雙手，整個人陷入迷茫和反思，對蘇儀的話恍若未聞。

她覺得自己好像身處真實的生活，又好像陷在一場醒不來的夢境裏。

混沌，迷茫，懷疑人生。

這場夢境好像是從她十八歲那天開始的。

那天，蘇儀拿着一張親子鑒定，闖進自己家裏。

也是從那天開始，她和蘇儀的生活徹底交換。

蘇儀留在了林家，而她則來到了蘇儀原本生活的出租屋。

這一年，她辦了休學，閉門不出，與所有人斷了聯系。像個游魂般，來到這個陌生的城市，孤獨地守在這間蘇儀不要的屋子裏。

像個鴕鳥般把頭藏進沙子裏，借此逃避現實。

可是這種生活，在蘇儀出現的瞬間也徹底被打破了。

林爾：“說吧，一大早上門來有什麽事情？”

蘇儀：“來故地重游不行嗎？畢竟也是我住過的地方，這裏面的許多東西，都還是我之前添置的。”

蘇儀摸了摸身下的沙發，上面還有被貓爪撓過的印子。

林爾垂下眼眸，語氣不鹹不淡。

“現在這是我的家，你不覺得你這樣出現很沒禮貌嗎？”

蘇儀輕笑。“你家？”

蘇儀： “這租賃合同是我簽的，裏面的一切，都是我添置的，只要我願意，我就可以讓房東把你趕出去。”

林爾臉色木然。“所以呢？”

蘇儀：“看着我曾經用心布置過的家被你霍霍成這樣，我覺得很痛心。”

林爾心一緊，想要裝的不在乎，語氣還是帶着些微顫抖。

“這裏不讓住，我就去別的地方，這城市這麽大，總會有我的容身之地。”

蘇儀：“是嗎？只要我鐵了心，我就可以讓你在這座城市沒有容身之地，你別忘了，這裏是我的地盤。”

林爾板着臉，心裏卻湧起一陣無力，她承認，離開林家後，她就是個一無是處的廢物。

林爾：“為什麽，你就這麽恨我？”

蘇儀把玩着新做的美甲，斜斜撇了一眼林爾。

“我不恨你，我只是讨厭你。”

蘇儀的視線從林爾身上滑過，落到屋子的一角。

蘇儀：“只是看到你現在這個樣子，我突然覺得沒意思，林爾，其實你比我可憐。”

林家18年的精英教育，就養出這麽個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廢物，離了林家，簡直一無是處。

“那麽你呢？”林爾反問。

林爾：“這一年在林家，你又得到你想要的東西了嗎？穿最好的衣服，開最好的車，住最好的房子，除此之外，你又得到了什麽？”

蘇儀輕笑。“難道這些還不夠嗎？”

林爾：“如果是這樣，你跟之前的我又有什麽區別？林家大小姐是你，還是我，又或者是其他任何人，有區別嗎？”

蘇儀輕笑，對于林爾的話不置可否，只是斜斜撇了一眼依舊靠在門邊的林爾。

“哦，不裝可憐了，剛才不還是一副被欺負壞了的樣子嗎？”

林爾：“既然你這麽讨厭我，我做什麽，都改變不了你對我的态度不是嗎？難道不是我過得越慘，你就越痛快？”

蘇儀聞言卻是粲然一笑，毫不避諱自己對林爾的惡意。

“是，我就是要看你一無所有，看着你在底層掙紮，看着你無力改變命運，在生活面前潰不成軍。我曾經經歷過的一切，你都應該要感受一些，這樣才公平不是嗎？”

林爾垂眸，對撲面而來的惡意感到無力。

如果這就是蘇儀想要的，那麽她無疑成功了。

在她十八歲之前，她的人生像是被定制的，衣食住行一舉一動都被嚴格控制，不允許有任何出格的地方，導致她的性格，有着被規訓後的死板和懦弱。

從小到大，有數不清的名師指導，教她琴棋書畫，禮儀規矩，卻唯獨沒有人怎麽教她如何生存。

大家默認她公主的身份，理應生活在雲端。所以在被奪走身份的光環後，才會在現實面前不堪一擊。

而蘇儀不一樣，她獨自在社會摸爬打滾，練就了她适應環境的本領，像是野蠻生長的野草，扔到哪裏都能活下來。

林爾的目光落在了蘇儀身上。

蘇儀是個美人，盤順條靓，小頭小臉，身材火辣，皮膚都是性感的小麥色。

可是，甜美的粉色套裝在她身上顯得如此違和，明明是性感野性的小獵豹，卻偏要僞裝成一只乖巧的布偶。

林爾：“你今天的衣服并不适合你！”

應該更有個性，而不是被套在一個別人理想的模子裏。

只是不知道為什麽，林爾這話觸怒了蘇儀，她不複之前的氣定神閑，臉色立馬變得難看起來。

她從沙發上起身，走到門口，抱臂俯視着林爾。

她原本就是170的身高，再加上腳上的那雙高跟鞋，身高幾乎接近180。

這種高度，足以給身高只有167，踩着拖鞋林爾帶來壓迫感。

蘇儀：“林爾，你看看你自己現在什麽樣子，再想想你有什麽資格對我指手畫腳。”

蘇儀不再壓抑自己的脾氣，将自己這段時間的不快全部都宣洩出來。

她将林爾扯到鏡子前面，逼她看向鏡子裏的自己。

“你看清楚現在的樣子了嗎？肥胖，油膩，醜陋！你再看看你住的屋子，陰暗，潮濕，狹小，肮髒，你就是一只住在垃圾堆裏，永遠見不了光的蟑螂！”

蘇儀就像一直敏感的刺猬，豎起渾身的尖刺，為了保護自己，毫不猶豫地刺傷對方。

屋裏的氣氛一時陷入凝滞。

直到蘇儀收到一條短信。

她收起手機後才幽幽開口，神情愈加冷淡。

蘇儀： “我不和你扯這些沒用的，今天過來，是為了帶你回去，爸爸有事找你。”

林爾： “不要！有事不能電話說？”

蘇儀冷笑，“那也要電話能聯系到你，況且，去不去可由不得你。”

說着，蘇儀便朝守在門外的保镖示意。

林爾這才意識到，她帶的兩個保镖是沖着自己來的。

林爾被對方氣勢洶洶的樣子吓到，忍不住直往後退。

就在林爾退無可退時，門外響起一道聲音。“你們在做什麽？”

一道陌生的身影突然出現在門口，有些擔憂地看向被逼到牆角的林爾。

宋桦原本只是路過，聽到争執聲，下意識過來查看情況，卻不料看到林爾被脅迫的這一幕。

“小姐，你沒事吧，這些是什麽人，要不要幫你報警？”

不待林爾回答，蘇儀直接開口了。“不關你的事情，我們在處理家事。”

宋桦對蘇儀的話不為所動，反而目光直直盯着兩個保镖，仿佛只要見勢不對就會立刻出手。

他185的大個子，身材壯碩，一看就是個練家子，他瞪大眼睛怒視的樣子，帶給人沉重的壓迫感。

但卻讓林爾覺得有些安心。

兩個保镖在心裏打了個突。

不知道這人是誰，和林爾又是什麽關系，卻是看起來便不好對付。

保镖沖着蘇儀使眼色示意，蘇儀臉色更加難看，看來今天想要把人帶走怕是有點難。

蘇儀不悅地沉下臉，走出門外打了個電話，不一會又重新回到屋子裏，一臉不爽地看着林爾。

“你躲的了一時，躲不了一世，你信不信，我有的是辦法讓你乖乖回去！”

蘇儀有些可惜地看了眼守在林爾身邊的宋桦，又拿起放在一旁的手提包。

“話我帶到了，希望你能一直這麽硬氣，不要讓我失望... ...”

“對了，生日快樂，我親愛的妹妹，作為姐姐，我将為你送上一份生日禮物，希望你收到的時候，不要太驚訝。”

蘇儀朝林爾俏皮地眨了眨眼睛，而後揚長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