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番外六

番外六

“你好，請問一下，我想去那曲湖要怎麽走？”平淡冷清的聲音在安靜的咖啡館中響起。

趴在桌子上正研究地圖的小z被這聲音吸引。轉過身去，發現是隔壁座位的客人在向咖啡館的侍者詢問。于是連忙湊了過去，“你也要去那曲湖？”

那客人疑惑的看着她，小z連忙解釋道：“我剛好明天要去，你要不要和我一起？”

“不必了。”禮貌的被回絕。

小z估計自己是被當成壞人了，趕緊坦白：“我是一個人自駕游，正好計劃明天去那曲湖。那地方太偏遠了，想找個旅行搭子。你放心，我絕對是好人！”說罷掏出了自己的證件，還把相機遞了過去，“你看，我都環大西北一圈了。”

那人雖然面色淡淡的沒什麽反應，但小z估計着她是動心了，正在考慮。

“這樣吧，我也不白帶你，你掏一半的油錢怎麽樣？不然你也得包車去。”小z提出條件。

那人想了想，點頭同意了。

“幸會，我叫小z。”小z友善的伸出手。

“叢玉。”那人握了握小z的手，指尖冰涼。

第二天一早，小z在叢玉的酒店樓下等她，沒一會兒就看見了她的身影。她穿了一件寬大的夾克外套，無論是尺寸還是風格，都和她不太合适，襯得她瘦削的身體更加的單薄。

但她似乎很喜歡這件衣服。路程遙遠，她把夾克領子立起來，将整個人縮在衣服裏面。雙臂環在胸前，像是在讓這件衣服擁抱自己。她一直安安靜靜的坐着，望着車窗外，思慮很深的樣子。

小z也不敢貿然和她說話，于是無聊的放起了歌。歌單循環到五月天，叢玉微微轉過頭來，似乎被這首歌吸引。

“這是什麽歌？”

“哦，《當每顆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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叢玉盯着屏幕上的歌詞若有所思，小z看她喜歡便将聲音調大，跟着哼了起來。

“當每顆星星都在嗚咽，都在落淚，每個幻想，都已幻滅，是否能相信，你會出現……”

叢玉閉上眼睛，低下頭讓長發散落，遮擋了面容。

開了小半天，終于到了那曲湖附近。小z将車停在公路邊，兩人下車徒步穿過樹林，眼前豁然開朗。那曲湖在陽光的照射下宛如一顆璀璨的藍寶石，鑲嵌在皚皚雪山腳下。

小z情不自禁的為這絕美景色高呼，空曠的回音飄蕩在半空中。連忙掏出相機和三腳架，找尋最佳拍攝地點。各種角度拍了又拍，還不過瘾，又給還在城市裏苦逼打工的同事和朋友們發了照片和視頻過去炫耀。然後在群裏收到了無數的吐槽和詛咒。

小z看着各種群裏連綿不絕的咒罵心裏爽的一批，心滿意足的收了手機。忽然想起她還有個同伴，于是連忙向湖邊跑去。

叢玉站在湖邊一動不動的注視着靜谧的湖水，任風吹亂她的頭發。像一尊已經矗立了千百年的雕塑，與水天融為一體。

小z站在一旁不忍心打擾，她覺得這個人很神奇，似乎天生就是與世隔絕般的存在。她的面容永遠平靜，無波無瀾，讓人不敢接近。

叢玉站了很久很久，忽然蹲下身去。将一直插在夾克口袋裏的雙手伸了出來，伸進了幽深的湖水裏。湖水冰冷刺骨，她輕輕的撩起，指尖被凍得通紅。像是終于感覺到了冷，她的表情出現一絲裂痕，悲傷爬進眼底，她跪倒在湖邊靜靜的哭泣，眼淚一顆一顆滴進湖水之中。

直到她的情緒平複，小z才敢上前詢問她要不要離開。

“我還想去一個地方。”叢玉的眼睛還泛着紅，語調帶了一絲祈求。

“什麽地方？”小z問道，看她這麽可憐，決定送佛送到西。

“這附近一個可以寄明信片的地方。”叢玉不太知道具體的确切位置，只能說出是一個賣紀念品的小店，可以郵寄明信片。

“等我搜搜。”小z撓撓頭，掏出手機搜索起來。找遍各大app，終于讓她看到了一篇詳細介紹那曲湖和周邊地區的攻略。

“應該是這裏。”小z将手機伸給叢玉看，“我們去看看。”

兩人回到車上，小z從包裏掏出三明治和水果遞給叢玉，“吃點兒東西吧，出來大半天了。”

叢玉搖搖頭：“謝謝你，我不餓。”

“真的假的。”小z看她真不想吃，便自己大口大口吃了起來，“出來一天都不用吃飯，難怪你這麽瘦。”

看着狼吞虎咽的小z，叢玉忽然笑了笑，“你吃飯的樣子和她很像……”

“嗯？”埋頭苦吃的小z擡起頭來，疑惑道，“誰啊？”

叢玉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只是看着她，又像透過她在看一個遙不可及的人。她霧蒙蒙的雙眼提起這個人終于有了一絲光亮。

“她和你一樣，吃東西總是塞滿滿一大口，着急得很。我常常要她慢一點，可是她答應了卻總是不改……”叢玉緩緩說道，陷入回憶之中，帶着溫柔的神色。

“呃……”小z聽了，一時語塞，趕緊三兩口解決掉食物。又從背包裏掏出保溫杯，“喝杯咖啡嗎？”

“好。”叢玉接了過來，小口小口的喝掉了。

“你說的她，是誰？”小z好奇的問道。

“是我的愛人。”叢玉捧着紙杯，淡淡的答道。

“你們……分開了？”小z謹慎試探。

叢玉沒有說話，将紙杯扔掉，又縮進了外套裏。于是小z便大概知道了答案，識相的閉嘴。發動車子，帶叢玉去找尋那家郵寄明信片的小店。

小店距離那曲湖有十幾公裏，因為不是旅游旺季，所以門可羅雀。她們進到店裏，看到滿牆的明信片和便利貼留言。老板操着口音略重的普通話熱情的接待她們。

叢玉從包裏拿出一本厚重的硬殼書，書裏夾着一張已經被塑封過的明信片。

“請問，這張明信片是從這裏寄出來的麽？”叢玉向老板問道。

老板拿在手裏仔細看了看，回道：“是的，這個日期有兩年了吧。”

“您能告訴我，這句話是什麽意思麽？”叢玉指着明信片上的內容，那是一句手寫的藏文。

“哦。”老板拿到叢玉眼前，一個字一個字的翻譯道，“帶、我、回到、愛人、身邊。”

帶我回到愛人身邊。叢玉收回明信片，怔怔的看着上面的字跡出神，眼裏泛起點點淚光。她小心翼翼地将明信片又夾回到書籍的中間。小z這才反應過來，她帶這樣厚重的一本書，不是為了閱讀，是為了防止明信片被壓折。

“謝謝。”叢玉向老板道謝，轉身要走。

“你不寫一張嗎？”老板問道，拿起新款那曲湖的明信片，“你看這個，比那個還漂亮。”

“好吧。”叢玉似乎是麻煩了人家不好意思，便買了一套明信片。拆出一張，卻遲遲不能下筆。

“不知道要寫什麽？”小z看她猶豫不決，問道。

“不知道要寫給誰……”叢玉答道。

“明信片是誰寄給你的，你就回給誰呗。”小z建議。

“可是……我怕她收不到。”

“她一定能收到。”

叢玉擡頭看小z，小z堅定的點了點頭。

于是叢玉落筆，認認真真地寫了三句話。

當我跨過沉淪的一切

向着永恒開戰的時候

你是我的軍旗

“郵筒在店外面。”老板向門口指了指。

半截明信片将要投入郵筒，叢玉的手卻頓住了。她想了一會兒，最終還是抽了回來。

“算了吧。”叢玉将明信片攥在手裏，最終還是沒有投遞出去。

一天的旅行結束，小z将叢玉送回酒店。

“喂！”小z沖着叢玉的背影喊道，“希望你有一天能和你重要的人重逢。”

叢玉停下腳步轉過身來，向着小z緩慢卻堅定的點頭。

自打小z休假回來，天天和朋友們吹噓西北環線有多麽多麽好玩，風景多麽多麽壯觀。聽得朋友們心馳神往，非要小z當導游，帶她們也去一次。結果忙忙碌碌，過了三年才再次有空閑。

經過多年開發，那曲湖現在不再人跡罕至，游客逐漸多了起來。金秋時節，湖邊的樹林金黃一片，其間還點綴着幾簇鮮紅，與夏季是完全不同的兩種絕美景色。

湖邊游客三三兩兩，小z給朋友們拍完照片，正在檢查相機，無意間擡頭，卻看到一個似曾相識的身影。

小z想了想，人倒是回憶起來了，但是名字不大記得，似乎是個很少見的姓氏。小z遠遠的看着，這次她不再是一個人，她身邊多了一個身影。小z忽然想到當時她穿的那件外套，她身邊人穿應該正好。

她們兩個靜靜的站在湖邊，依偎着彼此，偶爾低聲說話。臉上早已沒了哀傷，滿是幸福的笑容。

小z靜靜看着，舉起相機拍下了這幅美景。畫面中有雪山，有湖水，還有親密無間的戀人。小z很想把這張照片送給她們，于是掏出手機，在浩瀚如煙的通訊錄裏找到了那個只有轉賬記錄的微信號。點擊發送，果不其然對面早就把她删了。想了想，又嘗試了隔空投送，希望對方能收到。

叢玉那個只和餘初雨聯系的手機忽然來了信息提示，她疑惑的點開，發現有人隔空投送了一張她們的背影合照。

“什麽啊？”餘初雨湊了過來，“誰發給你的？”

“不知道。”叢玉回頭望去，身後空空蕩蕩，只有被風吹動的樹葉沙沙作響。

“不過這張照片拍的蠻好。”餘初雨認真欣賞了一番，抓拍的很是時機，剛好是她們相望着的時刻，手緊緊牽在一起。

“感謝這位好心人。”餘初雨笑嘻嘻的點了保存。

“為什麽要拍我們？”叢玉不解。

“那必然是因為我們天造地設如此般配。”餘初雨說着，将帽子摘下來扣在叢玉腦袋上，“擔心被拍，不如擔心自己。冷風吹這麽久，非不戴帽子，等會兒又該頭疼了。”

“不疼。”叢玉回道。

餘初雨無奈，早就習慣了叢玉這套操作。不冷，不怕，不會生病，過後真難受了又委委屈屈的賴在她身上。

“走吧乖乖。”餘初雨看看時間，牽起她的手，“太陽下山快降溫了。”

“好。”叢玉牽着餘初雨的手，一起往公路邊走，“我們一起去那個寫明信片的小店吧。”

“好啊，你要給誰寫？”餘初雨問道。

“我們互相寫。”

“我已經給你寫過了，要寫也是你給我寫。”

“我也給你寫過了……”

“什麽時候？我怎麽沒收到？”

叢玉笑笑，挽着餘初雨的手臂沒有說話。

“不如我們給橙橙寫吧。”餘初雨提議。

“嗯？”

“給她苦逼的高三生活增添一點樂趣。”

“你可真壞。她收到一定恨死你了。”

“哈哈哈，沒事，只要你喜歡我就行。”

我當然喜歡你。我會永生永世，永遠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