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李錦書,我可能喜歡你

第二十一章 李錦書,我可能喜歡你。

平安夜過後,李錦書得了場重感冒,一直到新年都沒好。

跨年夜這天,公司要開總結大會,各個業務口的負責人都來了。

會議開始前,李錦書從秘書程凱文那裏拿到了年度報告:餐廳營業額跟去年持平,酸辣粉比去年多賣了 250 包。

其實周雁南今年談下了三個大型超市的合作,只可惜,那個破酸辣粉還是賣不動。

一整年下來,公司最大的變化是,他的辦公室裏換了新壁紙,各部門總監都有了自己的獨立辦公室,另外,戴茜還給公司裝了臺咖啡機。

李錦書把總結丢進碎紙機,陰沉着臉走進會議室。

員工們齊齊站起來跟他說“新年快樂”,他心裏卻只有一個念頭:這個逼世界趕緊毀滅吧。

因為李錦書表情冷峻,下面的人也不敢嬉皮笑臉,會議室裏低氣壓彌漫。

楊蘇坐在周雁南正對面,由于業績墊底,打從進門就一臉悲催。

周雁南看見了,給她發了條微信:「中午吃火鍋不?」

楊蘇回說:「不吃了,獎金快扣沒了,吃不起。」

周雁南安慰了她幾句,忽然想起一件事來,又問說:「對了,之前那個神廚阿姨還是沒去店裏?」

楊蘇說:「沒來。」

自從那個脾氣古怪的老人在楊蘇店裏秀了一把廚藝,此後再也沒有出現過。周雁南和楊蘇苦苦等了半年,卻始終不見人影,老人就像從人間蒸發了一樣。

照現在的情形看,多半是老人或者家人出了什麽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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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雁南一聲喟嘆,正沉思着,忽然有人說了聲:“陸總來了。”

周雁南擡頭一看,見陸西樓坐着輪椅來了,身後站着秘書,懷裏抱着比熊小帥,一臉生無可戀的樣子。

平安夜那天,陸西樓從周雁南家出來,走了沒兩個街口就被外賣小哥給撞了,去醫院檢查了一番,發現是小腿骨折了,石膏最少要打一兩個月。

年底出車禍,一堆計劃都被打亂了,陸西樓每天郁郁寡歡,走到哪裏都要把小帥帶上,也算有個心靈慰藉。

員工們看見他進門,紛紛起立迎接,戴茜見他穿得少,貼心地把自己的毛毯蓋在了他腿上。

陸西樓拉了拉毛毯:“謝謝妹啊。”看上去比先前更慘了。

員工們湊上來,七嘴八舌地安慰他。但他現在一點心情都沒有,懶懶地不想搭話。

開完了會,他叫秘書把他推進了李錦書的辦公室,反手把門關了。

李錦書在他對面坐下,關懷了幾句他的小腿,問道:“陸總有事要聊?”

陸西樓也沒遮掩,坦言說:“李總,公司效益差成這樣,我很為難啊。”

李錦書面露愧色,誠懇說:“今年是我誤判了形勢,明年公司會調整戰略,餐廳菜品和酸辣粉口味都會升級。”

年初他剛來成都時,不是沒想過從根源上對公司改頭換面。但推倒重來是項大工程,耗時也長,而他不過是将成都當成了職業中轉站,壓根沒計劃待太久,因而還是放棄了另起爐竈的想法。

他本想借助營銷策略扭轉局勢,結果還是低估了這邊的市場行情。成都是美食之都,餐飲業競争激烈,味道上如果不過硬,再怎麽造勢也很難擠進頭部。

陸西樓聽了他的計劃,點了點頭表示認可:“嗯,這個思路是對的,餐飲要想做得好,切忌急功近利,不能只做表面功夫。”

李錦書說:“公司明年上半年就會完成口味升級,下半年推進營銷,借着幾個購物節發力,第四季度應該就能看到效果了。”

“想法是不錯,不過……”陸西樓話鋒一轉,“我為什麽要等你這麽久呢?”

李錦書神情一滞:“陸總想撤資?”

陸西樓笑了笑:“我本來就是被趙鴻博忽悠過來的,沒有好處的事情,我沒什麽耐心。”

李錦書琢磨着他的話,問說:“陸總想要什麽好處?”

陸西樓直言不諱道:“你跟雁南分了吧,你倆不合适。”

李錦書面無表情看着他,俄而說:“那你撤吧,我在圈裏也不是沒有人脈。”說着,他就起身走了。

陸西樓扶着輪椅站起來,瘸着一條腿追上去:“哎哎,就不能好好說話嗎?李錦書,你給我回來!”

李錦書充耳不聞,大步穿過辦公區,往電梯間去了。

陸西樓一路小跑追着他。戴茜看見了,驚訝說:“陸總這麽快就康複了?”

陸西樓腳上一痛,扶着前臺站住。一擡頭,李錦書已經進了電梯。

陸西樓心裏一陣懊惱。

其實他剛剛說那話,不過是想試探一下李錦書和周雁南的感情狀況,結果話剛出口就被甩了臉色,自己還搭進去一條腿。

他又回頭看去,周雁南正在不遠處,一臉擔憂地望着電梯間的方向。

他離她不過三四米,但她的視線一秒也沒落在他身上。

看來,這兩人之間已經沒有他插足的餘地了。

陸西樓惆悵不已,也沒上去跟周雁南攀談,徑直帶着秘書走了。

午飯後,周雁南溜達着回到公司,經過李錦書的辦公室時,她偷偷瞥了一眼,見李錦書眉頭緊鎖地盯着電腦,一副生人勿近的樣子。

上午的時候,她瞧見李錦書和陸西樓在辦公室聊了會兒,也不知道聊的什麽,聊完後,李錦書的臉色比早上更難看了,悶在辦公室裏誰也不理,一下午都沒出來。

周雁南知道他現在肯定因為公司業績心煩意亂,也沒過去打擾他。

平安夜那天,兩人約好了今天要一起跨年,看這情形,這年多半是跨不成了。

到了下午六點,公司的小年輕們陸續打卡下班,迫不及待地趕回家去過節。

周雁南看了看時間,起身去了趟茶水間。回來的時候,她又朝李錦書的辦公室望了一眼,見他完全沒有要走的意思。

周雁南心想,新年夜自己回家待着也無聊,幹脆陪他加班算了,于是端着水杯回到辦公室,打開下月的營銷計劃看了起來。

看了沒一會兒,她又覺得跨年夜加班未免太凄慘,索性打開王者榮耀玩了兩把。

八點多時,公司裏已經不剩幾個人,李錦書也總算下班了。

他頭暈腦脹地離開辦公室,剛走了沒幾步,不期然看見周雁南的辦公室裏竟還亮着燈。

他有些意外,走過去朝門裏看了眼,見周雁南正癱在椅子上刷手機,身上穿了件藏青色的毛衣,外面套了件土黃色的羽絨馬甲。

李錦書抱臂靠在門上,問了句:“你穿的什麽東西?”

周雁南擡頭看了他一眼,說:“暖和不就行了。”

李錦書又問:“怎麽這麽晚還沒走?”

周雁南見他忘了跨年的事,心裏有些失望,但還是若無其事地說:“打王者忘了時間。餓不餓?要不要去吃個飯?”

李錦書說:“走吧。”

兩人一起下了樓,來到路邊等網約車。

新年夜,街上到處都是趕去跨年的年輕情侶。周雁南看見他們親昵的樣子,不禁有些羨慕。李錦書卻低頭看着手機,興致索然。

一個賣花的女孩忽然走上前來,遞上一枝紅玫瑰,仰頭對李錦書說:“叔叔,給美女姐姐買束花吧。”

李錦書聽見這稱呼,眉頭一皺。

周雁南見狀,連忙搶着說:“這是我大哥。”

瞧他那表情,不是要裝逼就是想跟她撇清關系。與其等他瞎逼逼,還不如她先開口,也省得他給自己添堵。

這會兒已經挺晚了,網約車司機堵在路上遲遲來不了。再等下去晚餐都要變成夜宵了,兩人于是取消了訂單,随便在附近找了家米粉店。

這家的米粉做得十分一般,清湯寡水沒什麽味道。跨年夜吃這玩意,實在有些凄慘。周雁南越吃越郁悶,話也懶得說了。

她知道這個時候她應該體諒李錦書,但還是難掩失落。

李錦書看了看她,說:“下午一直跟總部開會,也忘了跟你說。前幾天我在 IFS 定了餐廳,只是今天心情太差了,實在打不起精神約會。”

周雁南聽見這話,心情頓時明朗起來。好像這寥寥的幾句解釋,一下子讓這個夜晚變得不同。

“沒事,我知道你心煩。反正咱們随時可以約飯,也不是什麽大事。”她大度說。

“嗯,改天帶你吃頓好的。”李錦書說。

“好啊。”周雁南高興應下,又問,“今天中午你出去幹什麽了?”

“散了散心。”李錦書放下筷子,“陸西樓上午跟我說想撤資。”

周雁南驚說:“不會吧!已經定了?”

“就提了一嘴,不知道他最後怎麽決定。愛撤不撤,我再找投資人就是了。”李錦書悻悻說。

周雁南摸了摸他的手,說:“你別生氣,我感覺陸總人挺好的,他應該不會在這個時候落井下石,估計就是一句氣話,咱們回頭再跟他好好聊聊吧。”

李錦書有些不悅:“你別去找他,這人心眼多,你別被他騙了。”

周雁南笑說:“有你心眼多?”

李錦書瞪了她一眼:“你再說一遍?”

“誇你呢,吃飯吃飯。”周雁南幫他夾了根小酥肉。

李錦書仍舊板着臉:“你把他朋友圈屏蔽了行不行?正經人誰天天在朋友圈發自拍?你別整天閑的沒事給他點贊,他要是撤了資,那就是公司的敵人,以後別再跟他來往了。”

“你們男的小心眼兒起來,真沒女的什麽事。”周雁南笑着端起碗來,沒一會兒把米粉吃了個精光。

兩人吃完了飯才剛過十點,周雁南不想這麽早回家,提議去看燈光秀。李錦書雖然沒有興致,但還是同意了。

他們在街上溜達着往雙子塔的方向走。周雁南沒有戴圍巾,冷風灌進領口裏,凍得她直哆嗦。

她可憐兮兮地看向李錦書:“凍死我了。”

李錦書裹了裹大衣:“還好我今天穿得多。”

周雁南惱火地看着他。

李錦書笑說:“過來。”

說着,他把自己的圍巾圍在了她的脖子上,伸手環住她,低頭吻在了她的額頭上。

周雁南心口猛然一跳。

除了上床的時候,他極少主動吻她,更何況是這種柔情蜜意的吻。

她低頭埋在圍巾裏,聞了一聞,呼吸間飄蕩着他的古龍水的餘香,那是一種溫暖的木質香,晴朗的冬日午後的味道。柔軟的織物的觸感讓她安心不已,心口也變得暖融融的。

她伸手勾了勾李錦書的手,他立刻牽住了她。他們在人潮湧動的街頭走着,她心中靜谧遼闊,只剩了喜悅。

十一點多時,他們終于來到雙子塔附近的天橋。橋上已經被擠得水洩不通,兩人只能找了個偏僻的位置站定。

李錦書最讨厭擁擠的場合,一直抱着手臂左右躲閃,嘴上咕哝着:“到處都是人,也不知道有什麽好看的。”

“大家一起倒數跨年多有儀式感,零點的時候你記得許願啊。”周雁南說着,往橋上瞧了瞧,“我看前面好像還有位置,不然我們過去一點吧。”

李錦書連忙伸手拉住她:“這裏這麽多人,不要擠來擠去了,萬一走丢了怎麽辦?你就待在我身邊,別走了。”

周雁南摩挲着他掌上的繭,沖他一笑:“好,不走了。”

接近午夜時,不知是誰喊了聲“還有一分鐘”。人群中頓時湧起一股躁動的熱潮,好像黃昏時的海岸浩浩湯湯。

人們大聲歡呼着,熱切期盼着,齊齊凝望着流光閃爍的雙子塔。

周雁南也被這熱烈的氣氛感染,心髒激越跳動着。她心想,也許,是時候了。

雙子塔上亮起繁花似錦的數字,橋上橋下的人們齊聲倒數起來。

周雁南回頭看向李錦書,夜幕裏,他的臉半明半暗。

耳邊呼聲震天,她的聲音微微顫抖着:“李錦書,我可能喜歡你。接近十分的喜歡。”

李錦書望着雙子塔,好像沒聽見。

新年的鐘聲響了起來,他回頭對她說了句:“新年快樂。”

周雁南心中有些遺憾,但還是一臉燦爛地回說:“新年快樂。”說完,又問:“你剛剛許的什麽願?”

李錦書說:“希望新的一年不要再這麽倒黴了。”

周雁南想了想,說:“不然我明天陪你去大慈寺拜拜吧,我之前去過一次,還挺靈的。”

去年她剛來成都時,曾在廟裏向菩薩祈求,希望遇見一個脾氣好,有愛心,感情專一,性格體貼的絕世大帥哥。雖然李錦書脾氣不好,也不體貼,但至少是個大帥哥。她的祈願四舍五入也算靈驗了。

李錦書琢磨了一下她的提議,答應了下來,又問:“你許的什麽願望?”

“當然是希望發財了。”周雁南笑說。

“你倒是個挺有毅力的人。”李錦書說。

“願望嘛,自然要往大了說。”周雁南說着,忽又洩氣起來:“哎,不過就我這工作,估計很難大富大貴了。算了,我還是換個實際一點的願望吧。”

她合十雙手,拍了一拍:“希望新的一年平平安安,不要感冒。”

當然,還有一個願望,希望明年也能跟他一起跨年。

但她猶豫了一下還是沒有說出來,只是輕描淡寫地慨嘆了句:“人還是不能太貪心,想要的東西少一點,才能活得更輕松。”

李錦書沉吟着,沒有說話。

人要是沒有太多欲望,的确更容易快樂。但這種膚淺的快樂,好像對他也沒什麽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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