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羅密歐與朱麗葉
羅密歐與朱麗葉
兩個小時後,姜桐回來了。他們八點回家,所有還剩一個小時。
“久等了吧。”姜桐走了過來,放下了礦泉水,他說臺詞的時候口會很渴。然後坐到他身邊。然後用手指捏了一下他的肩膀,他的手指很像玉笛。
确實是久等了。但是話到嘴邊,鳴夏也只能說:“沒等多久。”
鳴夏想,如果是尤清宣的話,等這麽久。他肯定會說“哪敢呢?我哪敢說久等了。我已經坐好在這過夜的準備了,畢竟有人連家都不知道回。”
陰陽怪氣的。鳴夏不禁為這個想法淺笑了一下。還真是羨慕清宣啊,有話直說,活的潇灑自在。也不知道他現在在家幹嘛呢……但是他絕對沒想到清宣在幹嘛。
其實這兩個小時,不焦急,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等什麽。是姜桐嗎?也許他都不會回來了呢。自己又不是第一次等他了,十個月不算等嗎?為什麽這次就忍不了了呢?因為姜桐和鳳晚眠正在遠處坐在一起嗎,因為他們看起來很是相配嗎,還是因為他覺得姜桐離開的太輕易,都沒有問過的意見呢。
他不得而知,畢竟是他自己要來的。他覺得自己都是咎由自取,每次姜桐有點請求,他總是很快就答應了,他從不拒絕姜桐。
姜桐知道鳴夏不會怪他的,他的性格就是如此,也不關心他等多久,問:“背的怎麽樣了。”
“很多。直到勞倫斯神父阻止羅密歐自殺,讓他去安慰朱麗葉的那一場,都背完了。”鳴夏記憶東西很快,是因為有特殊的記憶技巧。因為以前他去老貓書店看書的時候,也不好意思總去借,有時候為了不把同一本書借第二次,就想辦法把那本書的重要內容都背下來,記在腦子裏。因此他總是班上作文寫的最好的那一個,也許只有語文老師對他沒有偏見吧。
想想店長綠绮确實不知不覺給了他很大的幫助,否則一個家庭與友誼都不完整的人,一個被世界遺忘的人,很難形成良好的價值觀,這都要感謝那些古今中外聖賢的提點。
他說:“很厲害嘛,那我考考你。”
于是兩個人你一句我一句的,把臺詞都對完了。因為姜桐前面有大量內容,所以還沒背到這裏。他是拿着紙張看的,所以知道宋鳴夏背的基本都對,只有少量出入。鳴夏的記憶力很好這一點讓姜桐沒想到。但他覺得這都在情理之中,在他對宋鳴夏的推測範圍內。
他覺得鳴夏就是很聰明的人,但是看着呆。所以用一個詞怎麽形容呢?呆靈呆靈的——這是他為鳴夏自創的詞語。
“基本都對,太厲害了吧。以後你再說自己沒優點,我只能認為你謙虛過頭,有點凡爾賽了。然後姜桐靠近鳴夏的臉,說:“你是不是在故意謙虛,然後暗中覺得我很自戀啊。你怎麽記住的,宋老師——到我家教教我吧。我臺詞好多~”
兩個人的臉只有二十厘米的距離,氛圍過熱。姜桐的桃花眼在鳴夏眼裏不斷放大,而後他自己的樣貌占據了姜桐的整個瞳孔。這種距離,聲音都好像經過空氣後被燙的變形了,否則怎麽聽不清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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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桐看見鳴夏臉都紅的想發燒了一樣。真好撩啊~他想。
鳴夏想說話,又說不出來,像自己和自己打架一樣。然後費半天力氣,只從嘴裏蹦出來個:“哦。”眼睛亮晶晶的,看起來很懊惱自己沒出息的樣子。
看着更好笑了。好可愛……姜桐想。像路邊的一條小狗,每次在人路過的時候,就上蹦下跳,沖人搖尾巴的那種可愛。
路邊的狗,自己的狗。又有什麽分別呢?只是一個需要喂食而已,其實都是狗。讓他當自己的狗,随便呼來喝去也不錯。
于是姜桐決定再逗逗他:“你說像羅密歐和朱麗葉這種,一見鐘情,只約會了兩次,就願意為了對方付出生命的人,存在嗎?”他是在暗示鳴夏對他的一見鐘情。
“存在。”
“……”姜桐沒說話,為什麽回答的這麽快。什麽意思,你就是這麽想的,願意這麽做嗎?你還真是夠癡夠傻。
鳴夏下意識就那麽說了。也沒寫太多。他就覺得存在。因為他雖然沒付出生命,但傻的程度也差不多了。
他覺得自己很被動,不管對方是誰都是如此。自己既沒有勇氣追求什麽,也因為鼓勵別人感受不去拒絕什麽。像一個徹頭徹尾的好人,而好人,往往都不會讓人珍惜。他覺得自己好累,突然想回家,不想呆在這裏了。
“我想回家。”他說。
距離八點還差四十分鐘,但鳴夏從來沒要求過什麽,所以這次說,肯定是不容置疑的。姜桐知道他現在一定要回家。
“好,那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鳴夏拒絕了他。然後說:“我去告訴鳳晚眠一聲。”就走了。
姜桐不知道說錯什麽還是鳴夏想到了什麽。覺得他心情很低落,但是他想一下想不到就算了,自己又不在乎。
可是很快他和別人對臺詞的時候,又想了起來。他的臺詞說到一半就卡住了。因為那句話讓他想起了宋鳴夏,和那句唯一拒絕他的話,“不用。”鳴夏這麽說,他在黑夜裏離開的背影也有點落寞。這麽多人,大家回家要麽是有人接,要麽是成群結隊。大概只有宋鳴夏一個人是在黑暗中一個人走吧。
他覺得宋鳴夏就像燈紅酒綠的城市裏的一條小巷。沒有路燈和信號,沒有什麽出名的引人注目的建築物,甚至可能會消失在地圖上,因為沒人住被廢棄了。但應該沒有垃圾,道路很幹淨,也許還有花香。
【體育館外】
鳴夏一個人出來了之後,到了外面,晚風吹過,他真的想要透透氣。自己又得一個人回家了吧。他在校園裏走着,幾乎無人的學校很是冷靜,更顯靜谧。他覺得晚上的學校比白天更可愛,也更溫柔,雖然也更蒼涼。
但他不知道自己不是一個人。因為校園門口的路燈下,一個白色的身影在等着他。
尤清宣已經在那裏等了很久了。路燈照着他,反射他身上的光,清宣很像海裏的月亮,美的猶如幻境,虛假的猶如幻境。
清宣向他走過來,什麽也沒說,只是很柔和,腳部也很輕,落在地上都聽不見。
只拿着一個外套披在了他肩上。因為夜裏會涼。
又拿了一盒曲奇餅幹。因為這麽晚了,他會餓的。
“你來了。”鳴夏的聲音如同一堆幹草。
“嗯,怎麽不開心啊。我想你會怕黑,畢竟你膽子那麽小。”其實清宣要說的是,我想你會怕生,畢竟裏面都是你不認識的人,除了姜桐。如果姜桐也不理你,你該和誰說話呢。清宣很讨厭姜桐和鳴夏有接觸,但這一次,他希望姜桐能一直陪着他,否則他會孤單吧。
“我膽子哪有那麽小啊。”鳴夏穿上了清宣遞給他的外套,頓時暖和多了。又吃了小曲奇餅幹,果然很甜,畢竟他的手藝一直那麽好。
在他吃東西的時候,清宣停了下來,擋在他前面,站的離他好近,嘴巴沒笑,但眼睛是笑的,像裏面有星星。
“你擋着我幹嘛。”
清宣把鳴夏的頭發細細梳理,摸着他的頭頂,然後不小心碰到耳朵,給人酥酥麻麻的感覺。“因為我怕你張嘴吃東西,冷風會進到嘴裏,感冒了可怎麽辦。”
別對我這麽好,該死的。鳴夏想,他會回報不了的。然後趕緊快走了幾步,脫離這種氛圍,太暖了,他快融化了。他是在野外的植株,怎麽能接到溫室裏。
清宣問他:“戲劇好玩嗎?你們演的什麽。”
“好玩,挺有趣的。演的《羅密歐與朱麗葉》我們就在那背臺詞了。”
“那姜桐呢?他是男主吧”
鳴夏沒想到清宣會主動提起他,“是他。”
清宣想,果然如此。如果鳴夏看見姜桐和別人搭話,比如那個朱麗葉,他心裏會不好受的吧。“你演什麽?”
“我演勞倫斯神父,就是男女主的紅娘,負責給他們牽線搭橋的。”
“哈哈哈,那不是媒婆嗎?”清宣毫無顧忌的笑了起啦,笑聲如玻璃風鈴。
鳴夏白了他一眼,“差不多吧。”
清宣和他走在人行道上,踏在石磚上,夜晚的安靜在腳步下更加明顯,也從他們的腳底傳到軀體。遠處紅紅綠綠的車燈,放射着,像五顏六色的鑽石。
清宣說:“我不清楚這個故事,你給我講講吧,我很想聽。”
“你不知道?這麽有名的戲劇。”鳴夏不相信,怎麽都該聽說過吧。
“只知道一點,但——我想聽你說。”
鳴夏只好又根據記憶和鳳晚眠的介紹又複述了一遍。
清宣很認真的傾聽,他喜歡聽鳴夏講話,鳴夏說的時候,繪聲繪色,也會記得一些俚語和幽默的情節。聽完後,清宣說:“這樣啊,我喜歡這個故事。”
“為什麽?”
還能為什麽,因為劇裏你把姜桐害死了呗!但他肯定不能這麽說。“因為很浪漫。”
“浪漫?”鳴夏上下打量清宣,很不相信他的樣子。“你還懂浪漫?”
“我今天來接你不浪漫嗎?”
“這跟浪漫有什麽關系?”鳴夏自然很感動。
其實清宣不知道鳴夏什麽時候會出來,他找二十班的人問了之後,知道是八點。但是怕鳴夏會提前回家,所以七點就在那等着了。沒有座位,只能靠在路燈的柱子上。
路燈的柱子,在晚上貼着後背,很涼。
清宣哼了一聲,抱怨到:“你可真是冷血無情,那我以後不來了。”
鳴夏知道他又生氣了,趕忙哄着他說:“其實挺浪漫的。”
“這還差不多。算了,以後你會知道我是個多浪漫的人。”
我只知道你是最賢惠的。鳴夏這麽想,但沒敢說。“那我拭目以待。”
兩個人一邊打着趣,你一句我一句的就走到了鳴夏樓下,什麽時候這條路這麽短了,鳴夏都沒發現。
到了樓下,鳴夏問:“你不進來坐坐嗎?”
“不上去了,明天再見。”清宣獨自離開了,他有自己的夜路要走。
第二天,當宋鳴夏又要去排練戲劇的時候,鳴夏站在門口等姜桐,而清宣也過來站着,表示也要和他一起去。
“為什麽?”宋鳴夏問。
“因為——我也有角色啊。”清宣俏皮的說。
“我怎麽不知道,別瞎說了,你快回家吧。”
“誰瞎說了,我今天剛得到的。”清宣得意揚揚地說。
???什麽玩意。鳴夏人傻了,問他:“你演誰啊?”
清宣看起來得意的不得了,說:“姜——桐——他——爹。”
是羅密歐他爹蒙太古吧。鳴夏覺得他是故意選這個角色的,否則怎麽說起來那麽高興。“我記得昨天是另一個男生選了這個啊,你不會……不會強迫人家放棄換成你吧……”鳴夏覺得這種事是尤清宣能幹出來的。那麽畫面大概是這樣:
清宣直接過去攔住人家,然後吹了個口哨,說:“喂,你小子,把你角色給我,要不讓你吃不了兜着走。懂點事,知道不?”
啊這……罪過罪過。
“想什麽呢,我可是好心和人家說的,用真誠打動了她。”清宣辯解道。(其實是用錢)
等到姜桐過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的場景:宋鳴夏在門口背對着他,面朝尤清宣在講話。清宣靠在門框上,嘴裏含着棒棒糖,看着姜桐的時候,眼裏是說不出來的戲谑。
又是這個人,姜桐在心裏想:這人應該和宋鳴夏關系不錯,是他朋友吧。
“鳴夏,我們走吧。”姜桐說。
鳴夏這才轉過身來,點了個頭,然後跟上了他,兩個人并排走在一起。而尤清宣也十分不要臉皮地擠到了二人的中間,隔開了他倆,還笑嘻嘻的。
姜桐:……這人他媽誰啊。但表情還是萬年不崩。問宋鳴夏:“這是你朋友嗎?”
沒等鳴夏開口說話,清宣自己就搶答到:“對,好——朋友。對吧鳴夏。”然後給鳴夏抛了個媚眼。
“我叫姜桐,也是他朋友。怎麽,我們要去籃球館,你也要去吧。”
清宣答:“我也要去。”
“我們要去排練。”
“巧了,我也是去那排練。”
“那我昨天怎麽沒見過你。”
“我今天新來的,你不是就能看見我了嗎?”
姜桐覺得這人怎麽有點煩人。于是問:“那你演誰?”
“你爹。”清宣終于占到了嘴上的便宜,心裏得意。然後說:“阿不對,羅密歐他爹。”
确實很煩人,不是姜桐的錯覺。看起來清宣對他敵意很大,不過他也不在乎這個人怎麽看他,也是太礙事了。但還是裝作禮貌的樣子,邀請他:“那就一起去吧。”
鳴夏感受到其間的火藥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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