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拜高踩低

拜高踩低

這邊繡娘一見人進來，就迎了上來不動聲色的打量了一番幾人身上的補丁，向他們推薦的也是便宜合用的布料。

最後周氏做主，買了一匹半藍色布料，一匹暗沉些的玫紅布料，還有一批輕薄些的嫩黃布料，一共花了四百文，又搭送了針線和碎布頭。

做衣服顧笑肯定是不會的，顧母一早分派了活計，朝着周氏道：

“到時候我做兩身，剩下的你都拿去做了，那身嫩黃的給笑笑做一身，穿着好看。”

周氏雖然花了錢，但是想着全家都能做一身新衣服，她心裏也高興，當即就說道：“小姑娘家家的是該穿的鮮豔些，有剩下布料的我再做兩身裏衣給笑笑。”

她也是真心感激顧笑。

“謝謝嫂子，還是嫂子想着我，看時間也不早了，今天最重要的事還沒辦呢，走吧！”顧笑笑着背起背籠說道。

“還有什麽事，這天色也不早了，差不多也該回去了，還得做晚飯呢。”顧母看了看天色。

顧笑露出一抹神秘的笑容，率先一步在前面領路。

望春樓是鎮上最有名的飯館，顧笑來的正是時候，一天裏面最熱鬧的便是此時了，從外面看去，裏面位置幾乎少有空閑的，小厮掌櫃也都不停歇的招呼着客人。

“裏面沒有位置了。”

剛走到大門口，就被守在門口的小厮伸出的胳膊攔下，那人眼睛從上到下的打量他們一遍，語氣越發不耐。

“沒看到裏面人滿為患嗎，怎麽還往裏進，想要吃幾文錢的餅大街上哪裏不能買，非得來這裏裝客。”

顧笑停了下來，伸手指向裏面一個靠窗的位置，“那裏不還有位置嗎？”

“那裏？那也是你們這鄉巴佬能坐的？”

看他們不再往裏進，小厮也不攔着他們了，雙手往腰間一叉，毛巾往肩上一甩鼻孔朝天居高臨下的看着她。

“笑笑，來這裏幹什麽？咱們回家吃，你做的比這裏的好吃多了。”

顧母臉上戚戚，長久以來的貧苦讓她早已習慣了被人看不起，平常是絕不會往這種地方來的。

“是啊，回家吃你們的水煮山野菜去吧。”那小厮挑了挑眉更加得意，似乎做出這麽一件瞧不起人的事就能擡高了他的身價似的。

“哦？我為何不能坐那兒？”

顧笑也不生氣，拜高踩低哪裏都會有，人與人初見之時大多是憑借外物識人，他們穿的衣服都是補丁，這小厮覺得他們吃不起望春樓的飯再正常不過了。

“行，就給你們這些鄉巴佬開開眼，坐那窗邊消費多少暫且不說，光是座位費都要一錢銀子，你們，呵！”小厮視線随着掃過他們，趾高氣昂的模樣好似這間飯莊是他開的。

顧母聽着也心驚不已，一錢銀子，這都能買一匹布了，僅僅是個座位！

不等她驚嘆一聲，這邊顧笑再次出聲，只見她拿出穿好了的一百文銅錢往小厮身上一扔，自顧自的朝着裏面走去了。

“那就不巧了，我這裏剛好有一錢銀子，那靠窗的位子啊，我坐定了！”

王鐵蛋沒想到竟然真的有人為了充面子而花一錢銀子坐個位置，還是為了和他賭氣，懷裏揣着那一百個銅板，怎麽拿都不得勁。

他倒要看看她要裝到何時，若是只占了位置不點菜的話，那他可要好好嘲諷一番。

這麽想着，小厮臉上露出期待的笑容，一溜煙拽了另一個人替他，轉身就去拿菜譜守在了顧笑旁邊。

“這都是我們店的招牌菜，你看看吃得起不，要是吃不起趕緊出去，別影響我們做生意，這位子雖說是一錢銀子，但要是不點菜也就只能坐一下。”

小厮的語氣刺耳，一點都沒有身為服務者該有的恭敬，就連坐在旁邊的客人都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

“掌櫃的！”顧笑可不慣着他，一招手就朝着掌櫃的方向大聲道：“換個小厮，他影響到我點菜了。”

王鐵蛋的臉一下子變得很是難看，看着掌櫃的看過來的目光他想開口解釋都不知道說什麽，最後幹脆一伸手，攀誣道：

“掌櫃的，我看她帶着一大幫人占着位置，還磨磨蹭蹭不肯點菜，分明是沒錢。”

“你說誰沒錢呢，剛剛不是給你錢了？”顧生聽着他這般指責，臉上同樣不好看，想都沒想就站起來一拍桌子道。

掌櫃的放下手中的算盤，擡步走了過來，聽了這番說辭竟還真的扭頭看向顧笑，似乎在等着她的說法。

顧笑原本還以為這種行為是小厮的個人行為，現在看了掌櫃的這副模樣，一下子就明白了，感情上梁不正下梁歪，這整個鋪子只怕都是這種行事。

“怎麽，怕我吃不起飯啊？”

掌櫃的目光在幾人衣服上的補丁上流連了一瞬，又看了一眼周圍的客人，從小厮手裏接過菜單，皮笑肉不笑的在她身側微微躬身：

“既然姑娘不滿，那我親自為姑娘點菜，不知姑娘想吃些什麽？”

此舉無疑把顧笑架在了火上烤，若是她真的吃不上飯，掌櫃的此等作為讓她只能灰溜溜的夾着尾巴滾出去，說不定還會引來哄堂大笑，倒是聰明。

然而顧笑也不露怯，沒去看菜單反而問道：“你們這裏招牌菜是什麽？”

“自然是燒雞燒鵝燒刀子，紅鯉紅排紅燒肉，均價一兩銀子一盤。”掌櫃的應聲說道，沒有絲毫停頓。

“全都來上一份！”顧笑想都沒想，拿出錢袋子往桌上一放，顧生在一旁咋舌，這一頓飯吃的，這麽多天都白忙活了。

“笑笑，這......”顧母想勸阻一下，這飯菜貴的也太吓人了。

然而掌櫃的可不給他們後悔的時間，眯着眼睛看了她一眼，直接朝着後廚道：“靠窗一號桌，招牌宴！”

那錢袋裏裝的也不知道是不是錢，不過他也不急，等他們吃完了要是沒錢結賬，他有的是辦法整他們。

給了那小厮一個眼色，他轉身離開了。

這下想不吃也不成了，顧母一陣心疼，就算是能掙錢也沒有這麽個花法啊，現在她有些後悔沒有管着顧笑的錢了，給她攢了嫁妝也好啊！

周氏同樣不知所措，若說她咬着牙買了布那也是能穿很長時間的，這吃個飯大幾錢銀子，最後都變成一泡屎尿，當真是......

若說最開心的，無疑是顧箴言了，小孩子家家的雖然早早的懂事了，但是知道有好吃的，臉上是藏不住的笑，絲毫不知愁滋味。

至于顧生，他才不管那麽多呢，顧笑願意花，而且已經花了，這後悔也來不及，他已經做好了準備大吃一頓，這樣才不辜負那些銀子。

而顧長林在外向來話不多，也看不出什麽情緒。

“娘，您別心疼，這些錢本就是要花出去的，我先前就說過，若是要做吃食生意，知己知彼最重要。

“我們總要嘗嘗這望春樓的招牌菜有什麽特點，就知道我們的定位了，可不是白吃的，回去之後大家都要說說自己的感受。”

顧笑可不是個容易滿足的人，在磚窯前面賣飯累死累活的也賺不了幾個錢，只能當個過渡。

不過顧家人不懂這些，只是想着生意做的好好的，沒必要花這冤枉錢來看鎮上吃的如何，不過既然錢已經花了，也只能認了。

飯菜很快就上齊了，幾個菜配上晶瑩剔透的大米飯，好看極了。

燒刀子沒人喝，顧笑想着到時候帶回去給顧父喝，因此放在了一邊只朝着幾個菜下手。

顧生在一旁暗戳戳的示意，眼睛盯着那酒意思再明顯不過了。

酒這東西也不便宜，在家的時候顧父也不讓他喝，但是男人嘛，天生對這東西好奇，也曾偷着喝過一點，不敢喝多了怕被顧父發現，如今有了光明正大的機會，他臉上堆滿了笑容。

“妹妹，就給我喝一點吧，我就嘗嘗，有肉沒酒多沒意思不是。”

顧笑沒想到他還好酒，這酒度數高顧笑也不敢給他多喝，因此只倒了一小盅給他，“悠着點喝。”

顧長林也不好意思的沖着顧笑看，這男人就沒有不愛酒的，只是他為人老實，也不敢偷着喝。

顧笑也給他倒了一盅，“大哥也嘗嘗。”

顧笑最先下手的就是紅燒肉，這紅燒肉看着與她做的差不了多少，看上去也是軟嫩可口的，因為先前做過也有對比，因此顧笑招呼道：

“都嘗嘗看是大廚做的好吃，還是我做的好吃。”

一家人美美的吃了一頓，到了後面幾個菜竟然都吃了個幹淨。

這一錢銀子一盤菜，分量上面給的并不多，似乎多是為了勾着人的味蕾，所以味道尚可，不用自己動手，顧笑吃的也滿意。

到了結賬的時候，那掌櫃的算盤打的啪啪響，“承惠七錢又三十四文。”

顧笑也不多說，直接拿了銅板出來數，那掌櫃的眉毛一挑，沒想到竟還真是個有錢的主兒。

“這是顧家夫人吧！”

外面天色已經不早了，顧笑原本只想着趕緊結完賬回家，卻沒想到這麽點功夫竟然碰到了熟人。

顧母本來還沒反應過來，待看到人走到近前才反應過來這是在叫她。

“劉夫人……”

顧母沒想到竟然在這裏碰到了她，先前提親的薛家不來了，林家也由顧笑說清楚了，唯獨這劉家，他們沒有門路一直沒有遞信兒拒絕，拖着到了現在。

而這帶着兩個人朝着這邊走來的劉夫人，正是那天去顧家下聘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