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周暮澤皺眉看着霍小狼, 聲音又低沉了幾分,“你喝酒了。”
不是疑問句,而是陰沉沉的陳述句。
還不等霍小狼辯解, 周暮澤轉身打了個電話,扔給霍小狼一張卡,“去開一個包廂, 在裏面等我,一會兒張孟岩會過來。”
五分鐘後, 霍小狼坐在包間裏面, 和張孟岩大眼瞪小眼。
最後還是張孟岩先開口打破了這層尴尬,“呃……小狼, 你也別誤會, 總裁不是叫我過來看着你的, 就是怕你出危險,讓我保護你。”
霍小狼很想說, 這不是看不看着的問題了, 這已經是性命的問題了。
尴尬的朝他笑了笑,沒說話。
做周暮澤的生活助理做久了,張孟岩也養成了事事周到的習慣, “小狼現在上學習慣嗎?”
“習慣啊, 挺習慣的。”霍小狼審視着張孟岩。
其實跟他說話就相當于跟周暮澤說話吧,霍小狼格外謹慎。
之後張孟岩看出來霍小狼不想多說了,便也沒有多問,等了将近一個小時, 周暮澤那邊才終于結束。
周暮澤推開門的那一剎那,霍小狼結結實實的吓了一跳。
周暮澤大步進來,拎起霍小狼的脖子就往外走。
說是“拎起”,一點都不為過。
周暮澤捏着霍小狼的脖子,步伐很快,霍小狼有一種雙腳懸空的感覺。
周暮澤一言不發,霍小狼掙紮了幾下發現根本沒用,也就認命的癱着,放棄治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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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暮澤出了門,一把把霍小狼扔進車裏,自己坐上駕駛座。
周暮澤的薄唇抿成一條線,霍小狼偷偷看了一眼。
“我……”
“閉嘴。”
“……哦。”霍小狼低下頭,擺弄自己的手指頭,手指甲下面長了一個小刺刺,霍小狼習慣性的把手放到嘴邊準備咬掉。
“把手放下。”
那邊發話了,霍小狼不得不聽,但是手又很疼。
周暮澤的語氣軟了一些,“車上有指甲刀。”
周暮澤一手開車,另一只手找到指甲刀遞給霍小狼,霍小狼把那一小點剪掉。
“我能順手剪個指甲嗎?”霍小狼問。
“不能!”
回到家,周暮澤把霍小狼丢到沙發上。
“知不知道在外面不能喝酒?”
霍小狼本來就害怕周暮澤,現在他這麽一疾言厲色,霍小狼就更怕了。
“我、我沒喝酒。”
“去酒店幹什麽了?”周暮澤問。
霍小狼低下頭,手指肚輕輕撫着方才剪掉的那一塊皮,“有同、同學過生日。”
“誰?”
“吳、吳丞軒。”
霍小狼聽到倒吸一口涼氣的聲音,悄悄擡起頭,發現周暮澤正目光灼灼的盯着她看,霍小狼吓一跳,立馬又低下頭。
“你們關系就這麽好?”
過了很久,霍小狼聽到周暮澤這樣說道。
語氣裏沒有方才的嚴厲,反而多了一點無奈和……難過?
什麽鬼?
霍小狼否決了自己的想法,絮絮的解釋道:“他跟我說,聖誕節帶、帶我出去玩,結果到了那、我被酒潑了一身。後、後來我才知道是吳、吳丞軒過生日。”
也許是她長得太瘦了,或者是說話的語氣太過軟糯,每次她用這個态度跟他說話的時候,周暮澤都止不住的心軟。
“我真的不是故、故意的,”霍小狼說着說着有些哽咽,在吳丞軒的生日宴會上所受的委屈,見到周暮澤生氣時的害怕,對自己未來的擔憂,和周圍一切一切的未知混合到一起,彙成一種複雜的情緒,這種情緒從心裏湧上來,霍小狼只覺得鼻子酸酸的。
“我也很害怕。”一開口,眼淚就流了下來,“他們都、都瞧不起我,我又不敢不去,也不敢走。”
霍小狼一哭,周暮澤整個人就繳械投降了,明明一腔怒火,有一肚子要罵她的話,此時此刻,都說不出口了。
他坐在霍小狼身邊,伸手撫了撫她的後背,她很瘦,隔着衣服都能摸到骨頭。
百煉鋼化成繞指柔:“好了好了,不哭了。”
不說還好,周暮澤這麽一安慰,霍小狼哭的更厲害了。
“你很兇,我雖、雖然很不好,但是、你可不可以、不要這麽、西、兇啊。”霍小狼哭的一抽一抽的,“我害怕,我害、害怕,我害怕……”
之後霍小狼就一直都在重複“我害怕”三個字。
周暮澤感覺心疼極了。
想想霍小狼的身世,很小的時候被拐賣,之後遇到霍冕救了自己,霍冕是個粗人,對她也不會溫柔,還動不動就要将她抛棄,她一直戰戰兢兢地生活着。
現在遇到周暮澤,她更害怕了。
想到這,周暮澤嘆了口氣。
“好了,不許哭了。”話很硬,但是語氣很軟。
霍小狼把哭聲憋回去,小嘴憋憋着,肩膀還在一抽一抽的。
周暮澤被她這副表情逗笑了,“你自己去照照鏡子。”
霍小狼憤憤的看着周暮澤,眼睛哭的通紅,大聲喊道,“你還嘲、嗝!”
喊到最大聲的時候,一個響亮的嗝打了出來。
周暮澤“噗嗤”一聲笑出來,“幹嘛?耍驢不成,改學驢叫了?”
霍小狼又羞又氣,“周暮、澤,嗝!”
周暮澤笑的不能自已,也沒工夫追究霍小狼是不是直接叫了自己的大名。
霍小狼也不知道怎麽搞的,現在一張嘴就“嗝”個不停,那邊周暮澤也笑夠了,看着霍小狼努力的忍着打嗝,但也是徒勞,依然隔一會兒一抽抽。
周暮澤感覺自己這麽多年都沒這麽笑過了,盡量控制着,語氣平穩的說,“晚上想吃什麽?”
“不、不知、嗝、道。”
周暮澤又想笑,“出去吃吧,今天聖誕節。”
“行,”霍小狼把自己要說的話縮短,一邊說一邊比劃,“樓,換,洗。”
“去。”周暮澤說:“快。”
霍小狼:“……”
外面又下雪了,路燈下面的雪花打着旋兒飛舞。
霍小狼從家裏跑出來,周暮澤伸手把她的帽子扣上。
“像不像,嗝,熊。”霍小狼手笨拙的放在帽子頂上。
周暮澤笑了笑,學她:“嗝,像。”
“哎呀!”霍小狼炸毛,周暮澤笑的不行。
周暮澤穿着一身大衣,剪裁極好,周暮澤本來就高,這身衣服更是襯得他長身玉立,氣質出塵。
周暮澤帶着霍小狼去的還是上次那家餐廳,周暮澤在這家餐廳裏面有一個包房,他随時去随時都能吃到。
今天是聖誕節,人還挺多。
“我以為這家都快要黃了呢,”霍小狼一邊上樓一邊小聲說,“沒想到,嗝,起死回生了。”
周暮澤把霍小狼的毛帽子摘下來,霍小狼随手胡魯胡魯飛起來的頭發。
“一會兒喝點溫水,怎麽這麽長時間還沒好。”
侍應生把溫水端上來,霍小狼喝了一大口。
“這家不好吃,為什麽你總是愛吃這家。”
周暮澤也想了一下,他好像确實經常來這裏。只要他懶得做了,又不想叫紅姨過來的時候就會來這。
似乎在挺多方面,周暮澤挺懶的,有的習慣一旦養成,也就懶得改了。
“離家近吧。”
霍小狼捧着杯子笑起來,“那你贏了。”
上菜了,居然和上次差不多,周暮澤又多給霍小狼要了個甜品,“你還想吃什麽麽?”
霍小狼看了半天菜單,“算了不要了。”
周暮澤朝侍應生笑了笑,“就這些吧。”
侍應生穿着西裝打着領結,看上去很紳士,對周暮澤說,“現在咱們餐廳搞活動,二位點一份這款情侶套餐,可以贈送一份進口巧克力。”
“情侶”二字把霍小狼弄的有點尴尬,周暮澤的目光從霍小狼身上移開,輕笑了笑,“你是新來的吧?”
侍應生先是愣了一下,随後立馬感覺出不對,這裏是vip包間,來的人非富即貴,不能有一點閃失,于是連忙道歉道:“抱歉先生,今天經理實在是太忙了,我可能有照顧不周的地方,我馬上把我們經理叫過來。”
“不用不用,”霍小狼說,“你去上菜吧,沒事的。”霍小狼挺寬容地朝侍應生笑了笑。
侍應生游移的看了周暮澤一眼,周暮澤點了點頭,他這才退了出去,關上門。
“你看你,對一個服務生都那麽兇。”侍應生走後,霍小狼對周暮澤抱怨道。
周暮澤有點無奈,明明是某人尴尬了,他才那麽說的,回頭又被她反咬一口。
但是周暮澤也沒說什麽,扶額笑了笑。
兩人吃的差不多了,周暮澤看着霍小狼的盤子挺幹淨,問她:“吃飽了麽?”
“你想聽實話嗎?”
“說。”周暮澤用紙巾擦了擦嘴。
“這頓飯除了治好我的打嗝之外……”霍小狼沒說下去。
周暮澤明白了,笑起來,“好了,以後不來了,你想吃點什麽?”
霍小狼眼珠轉了轉,“你帶我去?”
周暮澤看了眼時間,“時間還早,想吃什麽了?”
“我想吃什麽就吃什麽?”
周暮澤點點頭,“嗯。”
看着霍小狼壞壞的笑容,周暮澤對自己這個幹幹脆脆的“嗯”有些後悔。
半小時後,周暮澤皺眉看着眼前這個麻辣燙攤子。
“你确定要吃這個?”
“你不是說我想吃什麽就吃什麽嗎?”
因為天已經黑了,又下着雪,這種麻辣燙的小車子大部分都回家了,周暮澤開着車帶着霍小狼繞了好久才找到這麽一家。
這裏還沒有停車的地方,周暮澤只得把車停到很遠再走過來。
“停遠一點也好,”霍小狼還挺樂觀,“省得你那輛大車吓到賣麻辣燙的阿姨,再砸咱們一頓。”
周暮澤不想說話。
霍小狼賤兮兮的撞了他一下,“我又不會看稱,估計,你也不會。”
這次,周暮澤冷笑了一聲。
麻辣燙的小攤也準備收攤了,阿姨人很愛聊天,她說他們是最後一波客人。
霍小狼拿着小盆遞給身後的周暮澤。
這個攤子很小很小,就是用塑料布達成的一個小棚子,那邊是一個瓦斯爐連着的一口大鍋,裏面滾着紅彤彤的湯水。
右邊有幾個小桌子,地上放着塑料凳。
本來地方就小,周暮澤一進來就顯得更加逼仄了。
“給你,”霍小狼比比劃劃的說,“拿着這個小盆到那邊去夾菜,想吃什麽夾什麽,然後給阿姨稱一下就行了。”
周暮澤低頭看着霍小狼手裏的小盆,又看了看那邊的菜,沒動。
“我剛剛吃飽了。”
霍小狼小小的白了他一眼,“潔癖。”也沒難為周暮澤,“那一會兒你跟我吃一碗吧。”
那邊阿姨看着周暮澤笑了笑,“小夥子是嫌髒吧。”阿姨說話帶着點方言,“不過确實也髒。”
夾菜的霍小狼頓了一下,“阿姨您倒是耿直。”
阿姨哈哈的笑,“偶爾吃一頓沒有事情的啦。”
想給周暮澤嘗嘗,所以霍小狼點的還挺多的,最後端上來的時候滿滿一大碗。
霍小狼顫顫巍巍的端過來,周暮澤連忙接了一下,霍小狼說:“我去拿筷子。”
霍小狼把一雙筷子和一個空碗遞給周暮澤,笑着坐下來,“以前我都是用勺子吃麻辣燙的,我爸說我笨。”
霍小狼喝了口湯,美得眼睛都眯起來,轉頭豎起大拇指對阿姨說,“很好吃!”
阿姨笑起來,“是吧是吧。”
“确實挺笨的。”周暮澤怕桌子上的油漬蹭到大衣上,坐的極拘謹。
霍小狼看着周暮澤沒動碗筷,“你不吃啊?”
周暮澤皺了皺眉。
“我給你盛點,你嘗一點。”霍小狼伸手拿過周暮澤的空碗,給他盛了一點過去,想了想,把一大塊肥牛都盛到周暮澤的碗裏,又用勺子給他舀了點湯。
放到周暮澤面前,周暮澤還是沒動。
“本來就是少麻少辣的,你再等一會兒,都不燙了。”霍小狼笑着說。
周暮澤猶豫了一下,伸手拿起筷子。
顫巍巍的夾起一根油菜葉,猶猶豫豫的聞了一下,然後放在嘴邊。
做了很多心理建設,還是沒下得去嘴。
“算了吧,你還是別吃了,瞅你那樣子跟吃藥似的,”霍小狼說,“你從來都吃那些健康的玩意兒,突然吃一口這個再吃壞了可怎麽辦。”
像是得到了特赦令似的,周暮澤長舒一口氣把筷子放下。
霍小狼很久沒吃了,光是聞着味道饞的都要流口水了,“你是不是從來都沒有吃過這些東西啊?”
“哪些東西?”周暮澤皺眉。
“像是臭豆腐啊,烤冷面啊,瓦缸烤串啊,還有炒焖子麻辣串串什麽的。”
周暮澤皺眉,搖搖頭,“沒吃過。”
“也是,”霍小狼說,“你見哪個大爺排隊去買麻辣串串的。”
周暮澤:“……”
也許是為了照顧周暮澤——霍小狼感覺周暮澤再在這裏坐一刻他就要嫌棄致死了——霍小狼吃的很快,又不想浪費,霍小狼把那一大碗都吃光了,最後周暮澤付了錢,一高一矮的倆人往車那邊走去。
已經很晚了,這條路上行人少,車輛也少,雪下得更大了,已經在地上疊了厚厚一層。
周暮澤剛要給霍小狼扣上帽子,霍小狼便捂着自己的腦袋說,“別啊,我剛吃完辣的正熱着呢,而且肚子裏面有食,不冷。”
吃飽的感覺很幸福,尤其是在這樣寒冷的冬夜。
“不行,”帽子還是随着這冷冰冰的聲音一起罩了下來,“就是一身汗才不能凍着。”
霍小狼撇撇嘴,嘟囔了一句。
“你說什麽?”周暮澤挑眉問道。
霍小狼蹦跳起來,轉過身,倒退着往前走,“我說,有一種冷,叫做你家先生覺得你冷。”
周暮澤難以控制的腳步一頓。
“我沒聽清,你再說一遍。”
霍小狼不知道“你家先生”有另一層意思,不解的重複了一遍,“怎麽了啊?”
周暮澤的笑容溢出來,他強忍着,“沒事。”
下雪了,霍小狼很開心,在地上踩出一串小腳印,在前面蹦蹦跳跳的。
周暮澤不遠不近的跟着,不管霍小狼是跑是跳,走的或快或慢,每次回頭,周暮澤都在同樣遠的地方跟着。
霍小狼看着周暮澤清心寡欲的樣子,壞心驟起,倏而蹲下身子,捧了一捧雪往周暮澤身上一揚。
周暮澤反應奇快的後退了一步,那雪竟一點也沒沾上他身。
“哎?”霍小狼的勝負心被激了起來,又抓了一把雪,在手裏握了幾下團成一團往周暮澤身上砸。
明明預判了一下,但是周暮澤根本沒往那邊躲。
“你還挺厲害?”
周暮澤有點無奈,“手涼不涼啊?”
霍小狼用雪球打了好幾次,每次都換一種戰術,但都沒打中周暮澤。
霍小狼覺得,這是距離的問題。
最後一次,霍小狼捧了一大捧雪,突然朝周暮澤這邊撲了過來,沒注意到腳下有冰,身子突然一滑,重心不穩,猛地往前栽過去。
一下撲到了周暮澤的懷裏。
手裏的雪花洋洋灑灑的落下來,落了倆人一身。
霍小狼借着周暮澤的胳膊站穩,拍拍自己身上的雪,仰起頭。
周暮澤剛好站在一個路燈底下,狹長的那雙眼睛淡淡的看着她,睫毛投下一小片陰影,燈光下的輪廓精致而深邃,雪花落在他的頭發上,衣服上,讓他看上去像是中古世紀走出來的紳士。
霍小狼有點看呆了,她始終都知道周暮澤長得挺好看的,天生有一種優雅感,但是今天,又有點不一樣的感覺。
“周先生,你長得可真……”
周暮澤低頭看她:“什麽?”
霍小狼:“可真……像僵屍啊。”
周暮澤:“……”
霍小狼哈哈大笑起來,周暮澤長嘆了一口氣。
走了一會兒霍小狼想起來,“哎?好像不叫僵屍,外國的僵屍叫什麽來着?”
周暮澤不想說話。
“吸血鬼!對,像吸血鬼。”
“你給我閉嘴!”
作者有話要說: 霍小狼:周先生,去給我買麻辣燙。
周暮澤皺眉,卻還是答應:好。
兩天之後,周暮澤甩了幾份合同在茶幾上:環玥麻辣燙,陳國富麻辣燙,荊州麻辣燙,你要哪個?
霍小狼:……
20、第 2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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