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紅姨指了指書房, “小狼在書房呢……跟,她同學。”

周暮澤扯領帶的動作頓了頓,嘴唇緊抿, “嗯。”

紅姨看着周暮澤大步走向書房的背影,有點納悶。

先生……怎麽好像突然發怒了呢?

“你看這個公式,剛剛說的小m表示什麽來着?”吳丞軒坐在霍小狼旁邊, 在草紙上寫下一個公式。

霍小狼擡頭想了想,下意識的咬着筆尖, “嗯……”

“你忘了?剛剛我們做了一道這樣的題。”

霍小狼“哦”了一聲:“質量!”

燈光柔和, 這個角度霍小狼的小臉看上去肉肉的,睫毛很長很長, 像是蝶翅, 也像兩片小扇子, 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陰影。

小嘴軟糯軟糯的。

吳丞軒的心莫名其妙的一動,朝正低頭記公式的霍小狼伸出手。

還未等觸到她的頭發, 門突然開了——

吳丞軒吓了一跳, 手迅速的收了回來。

周暮澤目光一緊。

霍小狼猛地擡起頭,看到周暮澤站在門邊,臉上揚起笑容, “你回來啦。”

吳丞軒看到周暮澤, 站起身,“周叔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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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暮澤擡眸看了吳丞軒一眼,也不知道為什麽,看到周暮澤的眼睛之後, 吳丞軒像是做了什麽錯事似的,莫名有些心虛。

手心裏面全是汗。

“誰讓你進我書房的?”周暮澤的目光落在霍小狼的身上。

聲音挺生硬,霍小狼聽得一愣,看了一眼吳丞軒,“我……想在這寫作業來着。”

“出去。”

霍小狼在周家大宅也挺長時間了,周暮澤一直挺溫和,就連周暮澤的房間,他都讓她随便進了,她還以為磨合期已經過去了,周暮澤已經能夠接受她了。

而且周暮澤人還挺好的,和霍冕風格不一樣,但是都對她挺好。

這次霍小狼也不知道是怎麽了,她覺得周暮澤說她也就算了,在吳丞軒面前直接這樣說,霍小狼有些接受不了。

“我也沒有動你的東西,我就是……”霍小狼企圖解釋,但是被周暮澤打斷。

“沒聽明白我的話嗎?”周暮澤淡淡的說。

有的時候周暮澤真的很殘忍。

說這話的時候他完全能夠體會霍小狼的心痛和驚愕,但他還是說出來了。

甚至嘴角還帶着若有似無的微笑。

就好像他完全都不在乎她似的。

周暮澤話音剛落,霍小狼鼻子一酸,眼淚洶湧而上,但是霍小狼活生生的忍住了,沒讓眼淚流下來。

低下頭,什麽話也沒說,開始收拾她放在桌子上的東西。

“不好意思啊吳丞軒,我幫、我幫你把東西收拾好,”霍小狼胡亂的收拾着,強忍着眼淚,聲音都是哽咽的。

吳丞軒什麽話也說不出來,只能輕輕地叫她的名字,“小狼……”

“噓,”霍小狼說,“別說了,這裏不是我家,別吵到他。”

周暮澤抄在兜裏的手緊緊握成拳。

霍小狼收拾完了東西,把吳丞軒的書包塞進他的懷裏,小聲說,“下次去你家吧好不好。”

像是有根細針猛然紮入心窩,吳丞軒點頭應她,“嗯好。”

霍小狼抱着書包拉着吳丞軒轉身出了書房。

“嘭”的一聲關上門。

整個世界都寂靜了似的。

周暮澤背對着門,窗戶的玻璃映出他的身影。

書房柔和的燈光下,缭繞出無法救贖的孤獨。

霍小狼在門口和吳丞軒道別,吳丞軒想說什麽,但是霍小狼沒給機會,轉身便走。

她不想在吳丞軒面前落淚。

霍小狼把自己關在房間裏,沒有開燈,猶顯得窗外燈火闌珊。

霍小狼的手裏抱着她來時戴着的那個小破包,手指摩挲着魔方的棱角。

霍小狼是在遇到霍冕之後才喜歡上魔方的,之前在人販子手裏的時候她就見過,大街上有賣的,有的女人牽着小孩買,但是霍小狼不知道那是什麽,始終覺得好奇。

之後霍冕救了她,第一次帶她上街去買衣服的時候,在街角看到有人推小車賣魔方,車上除了魔方還有各種其他的,像是九連環這樣的小玩意兒。

霍冕看霍小狼的眼睛一直追随着那輛小車,就停下來問她想買哪個。

霍小狼一開始還不敢說。

後來還是霍冕自作主張給她買了一個魔方。

那時的霍冕在霍小狼的心裏就好像一個神。

能輕易地讀懂她想要什麽,然後帶來給她。

之後霍小狼便迷上了魔方。

只是此時霍小狼擁有的第一個魔方就握在她的手裏,霍冕卻已經不在了。

霍小狼有感覺的。

周暮澤一直跟她說的都是霍冕走了,去了很遙遠的地方,但是霍小狼有種感覺,也許霍冕根本就已經去世了。

不然為什麽任由霍小狼如何試探,周圍的人竟沒有一個知道霍冕下落的。

想到他,霍小狼的眼淚抑制不住的往下掉。

她側了側頭,窗外的霓虹剛好映照着她滿臉的斑駁,霍小狼也沒擦,把那個魔方攥緊了,尖銳的棱角硌得她手心很痛。

但她也沒有放手。

周暮澤在書房站了好久,紅姨做好了小甜品放在桌子上,沒敢去打擾周暮澤。

印象裏面周暮澤還沒有這麽明顯的發怒過。

周暮澤從小跟着孟爺,走南闖北,見識過的東西太多了,身上總有一種少年老成,喜怒不形于色的意味,有時表現出的不耐都是他想給別人看到的。

但是這次不一樣。

這次的怒火來的猛烈,相反卻是周暮澤怎麽壓制也壓制不住的。

周暮澤像是一頭老虎,貓科動物不假,平時溫潤文雅,氣質非凡的樣子,但兇猛和殘忍,更是真真切切的。

紅姨不敢過去惹周暮澤,又給周暮澤做了一點晚飯,自己便回到房間裏去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周暮澤走出書房。

張孟岩從外面匆匆趕到,看到周暮澤的時候還愣了一下。

周暮澤有輕微的潔癖,回到家一定第一時間換衣服洗澡,外面穿過的衣服是絕對不會在家裏面穿的。

但是現在,周暮澤依然穿着之前的那件白襯衫。

但是張孟岩也不敢多問,把東西遞給周暮澤。“周先生還有別的吩咐嗎?”

周暮澤接過那個包裹,“回去吧。”

“好的,”張孟岩點點頭,轉過身剛要走,想起什麽,“方才孟琳小姐給我打電話,說您的電話打不通,她讓我提醒您明天的聚會別忘了。”

周暮澤“嗯”了一聲,“幾點。”

“下午一點開始,晚上有晚宴。”

周暮澤把那個袋子打開,裏面竟是一本一本摞在一起的書。

周暮澤把襯衫的袖子往上挽了挽,在椅子上坐下來,按開臺燈,翻開第一本,上面大大的寫着“化學必修一”字樣的書。

霍小狼在床上翻來覆去很久都沒有睡着。

也許是晚飯吃的急了,此時她竟胃痛難忍,霍小狼捂着胃,在床上蜷縮成一團,每呼吸一次就更痛一點似的。

霍小狼忍了好一會兒,最後非但沒有好一點,反而疼的滿頭大汗,更加劇烈了。

最後霍小狼忍不住了,起身下床。

在黑暗中呆久了,眼睛逐漸适應,霍小狼貓着腰打開門,摸到飲水機旁,拿杯子接了點熱水。

無意瞟到周暮澤的房間,門開了一條小縫,裏面沒開燈。

霍小狼背過去喝水。

呵,估計是在裏面呼呼大睡吧。

喝了點水之後好像好一點了,霍小狼回到床上,那種隐隐的疼痛卻始終都沒有消失。

沒有那麽難受,但是卻一直都沒有睡着。

失眠的感覺太痛苦。

最後霍小狼決定去找點胃藥吃。

再一次起身下床,手在燈的開關前面停了停,最終還是收了回來,就這麽摸黑下樓。

霍小狼記得周暮澤告訴過她,藥箱就放在客廳茶幾下面的抽屜裏。

下樓的這幾步走得霍小狼的胃竟又開始作天作地的疼了起來。

霍小狼扶着樓梯把手彎着腰,疼的直吸氣。

下了樓,霍小狼蹲在地毯上摸到抽屜的把手,摸到一個小箱子之後往外一扯,借着透過大落地窗的窗簾的朦朦胧胧的微光,霍小狼确定這就是小藥箱。

這個姿勢壓着胃實在不舒服,霍小狼翻了個身坐到沙發上,目光一瞥瞧見書房居然還亮着燈。

周遭都是黑暗,所以書房裏的燈光格外明顯。

霍小狼刻意想忽略,但是不論多麽認真的低頭找藥,餘光總是能瞟到那盞燈光。

忘記關燈了?故意的?

還是他還在書房呢?

找了半天也沒找到,霍小狼心煩意亂,把藥箱往前一摔。

那邊的燈光晃了一下。

“怎麽了?它惹你了?”

不論是這低沉的聲線,還是略帶上揚的尾音,以及語氣中淡淡的笑意。

都讓霍小狼火大。

周暮澤似乎沒看到霍小狼氣鼓鼓的樣子,踱步過去拿起藥箱。

“胃痛了?”聲音沒有了方才的戲谑,多了三分嚴肅。

和……兩分心疼。

周暮澤在霍小狼旁邊坐下來的一瞬間,霍小狼站了起來。

“站住。”

不管怎麽生氣,周暮澤天生的氣場和威懾力還是不容小觑,霍小狼下意識的停住了腳步。

“又沒穿鞋。”周暮澤手裏拿着胃藥,“不疼就怪了。”

他說完了話,霍小狼也沒理他,快步往樓梯那邊走。

剛走了沒幾步,感覺身後有風,緊接着,身體陡然騰空,霍小狼“啊”了一聲叫了出來。

周暮澤打橫抱起霍小狼,把藥盒往她懷裏一扔,順手掂了掂,“重了一些。”

霍小狼哪裏肯聽話,掙紮着要下來,往往這個時候,男人和女人力量上的懸殊就會體現得淋漓盡致。

任霍小狼怎麽撲騰,周暮澤都紋絲不動,最後霍小狼也折騰累了,也确實是一動胃就會疼,霍小狼停止了掙紮。

用意念和周暮澤抗争。

因為她方才的掙紮,周暮澤的襯衫前面皺了不少,扣子也開了,露出精致的鎖骨,和裏面白皙的皮膚。

霍小狼惡狠狠地白了那鎖骨一眼,垂着頭不說話。

周暮澤就這麽一路把她抱在床上。

剛沾到床邊,霍小狼就自己滾到一旁,離周暮澤最遠的那邊。

周暮澤也不介意,一手蒙住霍小狼的眼睛一手打開燈,霍小狼狠狠地把臉甩到一邊。

“哎,刺眼。”

刺眼就刺眼。

霍小狼用被子把頭埋起來。

周暮澤也不管她,起身去接了杯溫水,看了眼藥盒裏的說明書,“過來,吃三粒。”

霍小狼不動。

周暮澤輕輕地嘆了口氣,把水杯和藥放遠了一些,以免某個小孩撒潑的時候撞到地上。

自己坐在她的床邊,伸手把她撈到懷裏。

霍小狼果然開始撒潑,怎麽也不起來,周暮澤沒有辦法了,只能一只手臂攬住她,手裏攥住她的兩只手腕,另一只手拿過水杯,離她稍微遠一些,以免她不小心碰灑,“先嘗一口水熱不熱。”

這個姿勢周暮澤占盡了上風,霍小狼一動也動不了。

掙紮了幾下,無果,霍小狼把臉轉向一邊,“不用你假關心。”

原本想學着他的樣子說“你也別進我的房間的”,但是轉念又一想,這分明是周暮澤的家,哪裏是“她的房間”。

眼淚便又有湧上來的趨勢。

霍小狼趕緊轉了念想,想點別的。

“你覺得你這樣我就灌不進去了麽?”

因為倒在他的懷裏,所以他說話的時候她能感覺到他的胸腔在微微地震動。

尤其是周暮澤聲線很低,這種感覺尤為明顯。

有點奇妙。

震得她後背癢癢的。

霍小狼沒理他。

不管是心理上,還是身體上,她都鬥不過周暮澤。

這樣讓她感覺很挫敗。

霍小狼冷笑了一聲,“等我賺夠了錢,我會搬出去的。”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

霍小狼覺得她說完這句話之後,身後的那人,很明顯的一僵。

周暮澤的嘴唇緊緊地抿着,沒有說話。

之前霍小狼沒有好好學習,在學校裏面幫人跑腿買東西賺錢。

周暮澤以為她只是覺得好玩而已,也就任她去了。

他怎麽也沒有想到,她賺錢是為了要搬出去。

是為了離開他。

忽而想起之前她看《紅樓夢》的時候問過他,大觀園人那麽多,林黛玉完全可以做點小買賣,賺了錢之後自己買一套房子搬出去,這樣就不用寄人籬下了。

想到這,周暮澤幾乎快要窒息。

不自覺的攥着她手腕的力氣越來越大,霍小狼喊了幾聲“痛”。

周暮澤咬緊牙關,突然站起身,一把把霍小狼甩在床上。

“好啊,那你現在就搬走吧。”

霍小狼直直的看着周暮澤,眼睛裏面寫滿驚愕。

周暮澤看不得她的這種眼神,轉過身去,狠了狠心。

“你、你說、你說什麽?”結巴的病又犯了,一個完整的句子都說不出來。

心裏的疼痛蔓延到四肢百骸,周暮澤緊攥着拳頭。

冷笑一聲,“不相信嗎?”

從兜裏掏出手機,撥了一串號碼。“張孟岩,給我聯系搬家公司。”

27、第 2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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