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該死的純情

該死的純情

許景言給自己倒了整整一大杯幹啤,一口下肚簡直讓他神清氣爽,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傅明琛半天不說話,喝酒不聊八卦等于吃面不吃蒜,他只能主動挑起話題。

“傅總還沒回答我,為什麽會來找我喝酒?”

傅明琛看了他一眼,低頭道:“我想讓你給我算算命。”

許景言一聽見這個,瞬間來勁兒了,他掩飾不住內心的激動,興奮道:“傅總想讓我幫你算什麽?事業還是姻緣?”

“姻緣。”傅明琛伸出了自己的手,呆呆地放在許景言面前。

他看電視劇都是這麽演的,算卦的人只要看一看別人的手掌,就能算出這個人的一切秘密。

許景言笑着道:“不用看手相。”他起身走到書案前坐在凳子上,在宣紙上寫下了今天的農歷日期,又看了一眼現在的時辰。

本卦澤地萃,互見巽艮,變卦澤山鹹。

好家夥,八卦這不就主動送上門了嗎?!

許景言笑了笑,打趣兒道:“沒想到傅總還挺癡情。”

傅明琛看不懂那一堆長長短短的線條,好奇問道:“這是什麽意思?”

許景言指着左邊的卦:“傅總您最近心裏應該有結婚的打算了吧?”

傅明琛一愣,點點頭沒有否認。

許景言看着卦象,感慨了一聲:“亨,利貞,取女吉,傅總要是喜歡她的話,可以大膽試一試,從卦象上來看,你們兩個對彼此都有那麽些意思,在一起的可能性非常大。”

傅明琛眼睛一亮,他問道:“那對方是個怎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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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景言頓了頓:“是個溫柔善良,十分有趣的人,而且長得很漂亮。”

“那他喜歡我嗎?”

“喜歡,只是她不太善于表達出來,你得稍微主動些。”

“那如果我表白了,我們什麽時候能在一起?”

許景言看着傅明琛一副激動的樣子,外表還在裝着幾分鎮定,他噗嗤一聲,笑着回道:“兩個月,再準确點兒,是62天內。”

傅明琛嘴角微揚,他看着許景言開心的模樣,心裏一陣陣地恍惚着,他又問:“那我們兩個是因為什麽走到一起的?”

許景言嘴角挑起一抹笑:“心心相印。”

傅明琛不解:“什麽意思?”

許景言這會兒有點兒酒精上臉,說話神神叨叨:“意思就是你和她在一起,并沒有那麽多的緣由,單純是因為兩個人相處起來很自然。

“感情當中最講究的就是心有靈犀一點通,你們之間具備了戀愛過程中最重要的東西,能夠支持對方,理解對方,所以能享有甜蜜的愛情一點也不奇怪。”

澤山鹹卦主吉象,所講的本就是戀人之間相愛心靈的感應,沒有那麽多的緣由,只是因為積小流成大渠,水到渠成罷了。

真是沒想到,他那冷面冰山的工作狂上司,居然會是一個純情大男孩。

許景言簡直要激動死了,要不是因為傅明琛還站在他面前,他簡直想原地來五個托馬斯回旋慶祝自家總裁喜提老板娘一枚!

說實話,他是真心想八卦一下到底是誰那麽好運,能被傅明琛看上。

傅明琛站在他旁邊,面色有幾分凝重,像是在很認真思考一件事。

許景言以為傅明琛是在思索表白大計,剛準備好心給上司支個招,好幫助他成功攻略老板娘,忽然傅明琛一把捏住了他的手,看着他的眼睛十分真誠地說了一句:

“我喜歡你。”

“哇……喔???!!!”

許景言一怔。

他剛才還冒着粉紅泡泡的腦子瞬間清醒了,他發誓,他的大腦這輩子都沒有反應這麽快過。

許景言不可置信地皺着眉問:“等等,你剛才說了什麽?”

傅明琛以為許景言喝醉了沒聽清,大着膽子又重複了一遍:“我說,我想追求你。”

許景言朝自己胳膊上掐了一把。

疼,很疼,非常疼,不是做夢。

“你……你喝醉了?”

傅明琛搖了搖頭,他捏住了許景言纖細的腕子,眼神裏帶着幾分真摯與熾熱:“我現在比任何時候都要清醒,我對你有感覺,我想和你結婚。”

許景言被這一段話直接創出了地球,感覺自己人都被創死了。

如果今天他腦子沒病的話,那就只有一種可能性了。

傅明琛被自己釀的米酒喝壞腦子了。

許景言瞪大了眼睛,恨不得立馬化身為《十萬個為什麽》好好問一問傅明琛喜歡他的緣由。

剛才他心髒狠狠一跳,差點兒蹦出他的胸腔。

許景言滿頭問號地看着傅明琛,對方好像來真的,不帶一絲弄虛作假,他瞪着眼睛問:“你喜歡我什麽?我和傅總您好像都沒見過幾面吧?”

傅明琛道:“性格。”

許景言笑了。

他在娛樂圈混了這麽多年,還是頭一次聽見有人表白他,原因是喜歡他的性格。

他道:“傅總,你醉了。”

傅明琛搖頭:“我說過了,我很清醒。”

許景言:“你真的醉了。”

傅明琛誠懇道:“我真的很清醒。”

許景言徹底被整蒙了。

這怎麽喝了兩口酒還成這樣子了?

瘋了,絕對是瘋了。

要麽他瘋了,要麽他老板瘋了。

他從傅明琛的大手中猛地抽出了自己的手,幾乎是狼狽不堪,跌跌撞撞地跑回了自己的卧室,反手将門鎖住。

傅明琛看着許景言逃走的背影,心裏有幾分悵然若失。

還是太快了嗎?

可是他早就已經想給許景言告白了,他已經整整忍了一個月零十五天了。

許景言剛才說,他可以大膽一試的。

他是大膽了,可許景言卻逃跑了。

許景言踢掉拖鞋趴在床上,雙目無神地看着天花板。

此刻他多麽希望自己是一只蒼蠅蚊子什麽的,只要能長着翅膀從這個家飛出去就行。

這地兒不能呆了,這老板也不能要了。

他是怎麽也沒想到,那個溫柔善良、十分有趣而且長得很漂亮的老板娘竟然是他自己!

他是今天喝多了算飄了嗎?

是不是自己在起卦的時候心不夠誠,惹到老祖宗了?

許景言百思不得其解,他又在心裏默默檢查了兩遍卦。

沒錯,是對的。

這比自己算錯了更可怕。

他是死也沒想到,他居然吃瓜吃到自己身上了。

半小時後,許景言鬼鬼祟祟打開房門,恰好和正在收拾殘局的傅明琛對視了一眼。

他恨不得四肢爬行回到卧室,但既然事情已經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他覺得好好治一治傅總的腦子是非常有必要的。

傅明琛擦完桌子之後,坐在沙發上單手揉着眉心,許景言看了他一眼,試探性地問道:“傅總,您現在酒醒了嗎?”

傅明琛放下了手,看了一眼許景言,冷靜回答道:“我一直都很清醒。”

完了完了,清醒就是不清醒,他老板一定是發燒燒成大腦蠶了!

許景言一把摸上傅明琛的額頭,卻發現這人額頭冷冰冰的,也不像發燒的樣子。

傅明琛捏住了他的手,沒好氣道:“你沒必要多想,像你這麽優秀的人,沒人喜歡才奇怪。”

許景言看着自己被握住的那只手,臉頰頓時爆紅,他觸電似的抽回自己的手,在傅明琛面前打了個停止的手勢。

說實話,之前和傅明琛相處的那兩天他就發覺傅明琛對他感興趣,但後來傅明琛親口告訴他,自己有喜歡的人了,他才沒再多想。

沒想到今天直接就在他面前踹櫃門了。

居然還踹了他的!!

他絕望的閉上了眼,回想着自己短暫而又平淡的一生。

父母雙亡,有車有房,存款不到九位數,已經立了遺囑,死後財産全部捐贈,沒有喜歡的人,沒有子孫後代,沒有尚且還存在的黑歷史。

很好,他要是現在就咽氣了,絕對可以走得輕輕松松毫無負擔,赤條條來去無牽挂。

許景言睜開眼,發現自己還停留在人世間。

萬般皆是命,他長籲了一口氣,認真地看着傅明琛道:“我覺得我們都需要冷靜下來。”

傅明琛淡淡地開口,像是滴酒未沾:“我現在很冷靜,也很理智。”

你理智嗎?你确定你理智嗎?你真的覺得自己很理智嗎?你要不要聽聽自己在說什麽?

許景言直接一根指頭擋在他唇前:“傅總,我們今天都喝多了,這件事……我就當忘記了,你走吧。”

傅明琛再一次握住了他的手,這次還在他手背上輕輕一吻,他霸道地說:“不許忘。”

許景言此刻像是被五雷轟頂。

哥你別來這一套,受不住受不住!

傅明琛垂着眸,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陰影,他輕聲開口道:“你要相信這個世界上存在一見鐘情。”

“別…別說了……”許景言呆滞地抽回了手,cpu都已經幹燒了。

哇偶,世界之大,無奇不有。

他心想。

“你覺得我能配得上你嗎?”許景言發自內心地問出了這句話。

傅明琛點頭道:“能,你很優秀,是我見過最努力的演員。”

許景言語塞,要不是因為面前這位大資本家的瘋狂壓榨,他倒也不至于一年從頭忙到尾。

“你說實話,你到底喜歡我什麽?”許景言滿頭黑線,恨不得當場扒開傅明琛的腦子,看看這男人是不是腦子進洗腳水了。

傅明琛聽見許景言第二次問自己這種話,他懷疑是自己第一次回答的不夠認真,沒有讓許景言滿意,這一次,他果斷掏出了自己的planB,思考片刻之後,語氣極為認真地回答:“你長得很好看,工作也很上進,很努力,而且性格也很溫和,為人大方友善。”

許景言靜默了三秒:“你是認真的嗎?”你确定這段話說的是我嗎?

傅明琛三指并攏對天發誓。

“我可以把這段話寫到自己的遺囑裏。”

許景言急忙搖了搖頭,他聽着這段話簡直能用自己的腳指頭扣出十個大唐芙蓉園。

傅明琛道:“現在你能給我一個答複嗎?”

許景言抱着頭,極其痛苦地蹲在了地上,他只是一條鹹魚,為什麽殘酷的生活要如此對他?!

這種事擺在他面前,就像是有人拿着一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問他要不要吃西瓜。

重要的是吃不吃嗎?

不,重要的是他會死。

他內心做了好一會兒思想鬥争,片刻之後,他心如死灰地起了身。

“抱歉傅總,這個問題對我來說很嚴肅,能給我兩個月的思考時間嗎?”

傅明琛點頭:“可以,但在此期間我會一直追求你,不會給別人機會的。”

“謝謝你喜歡我。”許景言也真摯地回了他一句,随後悻悻地低下了頭。

能被傅明琛看上是他的福氣。

奶奶的,到底是他的福還是他的孽啊!

送走傅明琛之後,許景言悲鳴一聲,直接躺在地上開始到處亂滾。

此刻的他已經不是出了六張痛苦面具那樣簡單的程度了,他現在的心情,就好比酸奶混着老幹媽,苦瓜沾着老陳醋,香蕉吃皮不吃肉,砂糖橘沾着999感冒靈。

總之他的大腦已經徹底宕機了,就連開關鍵都被傅明琛扣下來帶走了。

他審視着鏡子裏面的自己,一米八,三七分,頭發微微搭肩,身上穿着拼多多二十塊拼來的睡衣,眼下微微有些烏青。

他從不覺得自己這張臉有什麽過人之處,相反,在這個美女帥哥堆成山的娛樂圈裏,他對自己的容貌感到十分焦慮,總覺得自己這張臉已經過氣不讨喜了。

就憑這樣一張平平無奇的臉,到底哪裏吸引住了傅明琛呢?

他搞不懂。

這一夜,他輾轉難眠,腦子裏空蕩蕩的,總是會有意無意地回想起傅明琛的那句“我愛你”。

可他們相互并不了解,甚至說得上是陌生,他根本不知道傅明琛對他的喜歡是一時興起,見色起意,還是赤心相待,開誠相見,他也不知道傅明琛的喜歡只對他一人說過,還是見到自己感興趣的都會這麽說,就像傅明琛也并不知道他本性是個鹹魚一樣。

他們對彼此的了解太少,這種朦胧的情感只是在一時的感性作祟中萌發出來的,指不定哪天就會被現實掐掉那層虛假的濾鏡。

如果傅明琛只是單純地對他感興趣還好說,可如果他是真心的,那事情就難辦了。

-

翌日,許景言拖着沉重的身體趕到片場,經紀人見到他這副鬼樣子的時候差點兒魂都吓飛了。

李喻瑤看着他眼下熊貓一樣的黑眼圈,咂咂舌道:“你昨天去哪兒瘋了?”

許景言無力地搖着頭。

他沒瘋,他只是得了一種被尬到睡不着的病。

五小時後,小助理安娜拿着許景言的手機站在場外,一等許景言拍完最後一場戲,她立刻沖上去将手機塞進了他手裏。

許景言這會兒已經累成了狗,一想到接下來還有兩個片場和一個紅毯要趕,他恨不得穿越回昨天晚上給傅明琛一個大逼兜。

手機不要命地振動了兩下,許景言滿臉怨氣點開微信,第一眼就看到了傅明琛發過來的好友申請。

“你好,我是傅明琛。”

還挺官方。

許景言嗤笑一聲,通過了驗證,然後将傅明琛的備注改成了王八蛋。

這就是打工人的怨氣,恨不得每天把老板抓住罵一百遍,別管!

拍了一天的戲,到了晚上的紅毯盛宴,許景言已經累得連腰都直不起來了,他頭一次覺得自己這麽疲憊,身體沉重地像是一個大沙袋挂在身上。

經紀人補了補口紅,看見他狀态有些不對勁,貼心地問道:“你還好吧?要不要休息一下?”

許景言擺了擺手,他穿上品牌方給的黑色西裝外套,深呼吸了一口氣,車一停,他氣場全開,拉開車門長腿一邁,大步流星地朝紅毯上走去。

奶奶的,走快點兒,再不趕到宴會廳他就要累死了。

靠着打工人最後一絲信念,許景言強撐着身子在紅毯上呆了一分鐘。

最多一分鐘,再多一秒他都會當場死在這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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