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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誰都沒有預測到他們今天會在一起，這一切來得太突然，又很驚喜。

體驗了一把尋找蕭靜的驚心動魄，又經歷了風吹雨打，經歷了狼狽，經歷了一顆高高懸起的心髒從高處猛然落到原處，經歷了一場推心置腹的談話，饒是再年輕氣盛的身體，眉眼也沒能忍住染上倦意，連失眠都沒能奏效。

事實上林忐已經有段時間沒失眠了，除了确定他對蕭靜的心意的那天夜晚。

“困了嗎？”

“沒有。”林忐嘴硬道。

還沒有，眼睛困得都快睜不開了，也不知道在堅持什麽，蕭靜有點想笑，打算勸去他睡，剛要開口，突然意識到一個問題。

看樣子回去睡是不太可能的，那林忐應該睡哪？睡沙發還是睡床，睡沙發顯得生疏，可是他們都在一起了，睡床又未免太早，畢竟才剛在一起第一天……雖然他們都是男的，林忐也沒有畢業，兩人還不至于做什麽。

蕭靜的床并不小，為了舒适，他買了一米八的，兩個男人睡剛剛好

就在他擰着眉糾結林忐應該睡哪的時候，林忐開口了。

“你要是困就進去睡吧。”

蕭靜愣了一下，“那你呢？”

“我睡沙發。”

蕭靜沒料到他會說睡沙發，有些驚訝，他剛才還在思考如果林忐想一起睡，自己會不會同意。

林忐看着他有些驚訝的表情，挑了挑眉：“怎麽這個表情？你身上有傷口，兩個人一起睡容易磕碰到。”

“嗯。”蕭靜不自覺心虛，他忘了自己身上有傷這回事，果然，年紀大了，腦子裏的想法也跟着不再純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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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天你先自己睡，等你好點了我再來陪你。”聽着像耐心哄人的語氣，蕭靜感覺自己的耳朵都變燙了。

蕭靜房間的燈是暗黃色，開了周圍都是暖洋洋的，很有氛圍感。蕭靜躺在床上，他的傷口都包上了紗布，皮膚蹭着膠帶有點癢，這是林忐給他貼上的，防止傷口碰到被子。

林忐彎下腰給他掖上被子，剩小半張臉在外邊，光亮照進他的眼眸，映出林忐棱角、眉眼格外分明的臉，他不笑時其實會顯得很冷酷，但現在，他望着蕭靜的眼神卻很溫柔，神色很認真。

兩人在溫暖的環境中對視着，誰都沒有出聲，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蕭靜輕輕閉上眼睛，林忐炙熱的嘴唇落了下來。

兩人接了一個溫情的吻。

一分鐘後，蕭靜喘着氣，睜開泛着水光的眼，林忐伸手撇去他嘴角的銀絲。

“早點睡吧，晚安。”

“你也是。”蕭靜說話還有點輕微地喘。

林忐給他關上了燈，準備幫他掩上門的時候，他說了一句“不用關，讓它開着吧。”

不過是睡個覺罷了，又不會躲在房裏做什麽見不得光的事情，男朋友也不是外人，沒什麽好遮遮掩掩的。

林忐聽他的，沒有把門關上。

淩晨，臺風正式抵達海南，窗外噼噼啪啪地響，絲毫不亞于煙花爆竹的聲音，雷光一陣一陣，穿過窗簾的縫隙投射到房間內，使得蕭靜的臉一會兒存于黑暗一會兒又存于光明之後。

沒多久，蕭靜也許是感受到忽暗忽明的雷光，醒了過來，他走下床掀開窗簾，借着雷電，看清外面很多樹在猛烈地擺蕩，苗條脆弱一些的直接折斷了，只剩一小部分幹巴巴的樹幹立在原地，有點可憐。

聽着臺風和雷電，蕭靜的睡意散去些，他重新拉上簾子，輕手輕腳走出去，想倒杯水喝。

林忐睡在沙發上，蓋着被子，沒有一點動靜，貌似睡得很安穩，蕭靜不想吵醒他，輕輕繞過去倒水，喝了兩口才隐隐約約聽見他的呓語。

林忐在這種雷雨天總是會做噩夢，夢見他媽強撐着微笑帶他去買玩具，夢見他媽歇斯底裏地搖晃着年幼的他的身體，控訴他沒用留不住自己的父親，緊接着，畫風一轉，又回到暴風雨的那天，他媽從陽臺上自由墜落，倒在血泊中的眼睛深深凝望着從陽臺上探出腦袋的他。

畫風飛快地轉，一切如同虛幻一般，卻又那樣真實地一幕幕發生在林忐眼前，而他作為夢境的主宰者，卻只能眼睜睜地看一遍又一遍，無力改變任何。

他畏懼，又不得不承受生活巨變所帶給他的痛苦。

他是懦弱的膽小鬼。

林忐緊閉着雙眼，擰着眉，額頭滾燙得厲害，還流了很多虛汗，整個人像被泡在潭水裏，蕭靜不斷用紙給他擦汗，叫着他的名字，試圖把他從夢裏喚醒。

“小毯，醒一醒。”

“小毯……”

“林忐。”

林忐猛然睜開猩紅的眼，對上蕭靜視線的那一刻他還是呼吸急促，喘着粗氣的，當他回過神來，在一片光亮中觸及男朋友溫順撫慰的眼神，他才一陣恍惚，慢慢從夢中回到現實。

蕭靜不知道林忐夢見什麽才會這麽恐懼，彎下身把全身被汗浸濕透的他抱進懷裏，他怔了怔，如同失去束縛一般松懈下來，把重量都壓在蕭靜身上。

蕭靜感覺自己在安慰一只做了噩夢的委屈大狗狗。

林忐抓着蕭靜腰間的衣服，臉埋在他的頸邊，聞着他的味道，甕聲甕氣地說：“蕭靜，我夢見了很多不好的東西。”

蕭靜拍了拍他的頭，給他順毛：“不怕，有我在。”

他沒問林忐夢到了什麽。

林忐把臉埋得更深了。

蕭靜的脖頸感受着他額頭傳來的熱度，“小毯，你發燒了。”

林忐在他懷裏搖頭，不肯承認。

蕭靜心更軟了，低聲哄道：“寶寶，我們量一□□溫，好嗎？”

林忐一愣，迅速擡起頭，破天荒紅着耳朵把他推開：“你想量就量，別這麽叫我。”

量完體溫，三十八度八。蕭靜給他拿了一套幹淨的睡衣，讓他把汗擦一擦再換，趁他換衣服的工夫，蕭靜找出退燒藥，燒熱水。

蕭靜不矮，一七七的身高在南方已經算高挑的了，但林忐比他還要高出十厘米，好在蕭靜特地買了大一個尺碼，所以睡衣對林忐來說還算合适，就是短了一些。

毛茸茸的棉質睡衣穿在林忐身上，有種奇怪的違和感，但是很可愛。

蕭靜給他遞了杯熱水和一片退燒藥，讓他吃了再睡。

林忐盯着蓋子裏的藥片，不動聲色地抿了下唇，最後還是乖乖配着水一起吃了。

吃完藥，蕭靜對他說：“生病就不要睡沙發了，容易着涼，還是去我床上睡吧。”

林忐：“那你呢？”

蕭靜：“我睡沙發。”

林忐怎麽可能讓他睡沙發：“……我回去睡吧。”

蕭靜皺眉：“不行，那樣我不好照顧你。”

林忐：“……那就一起睡，中間放個枕頭，我睡床尾。”

最終兩人睡在了同一張床上，蕭靜睡裏邊，林忐睡外邊，一人蓋一床被子，一個睡床頭，一個睡床尾。

親密的關系，疏離的距離，像迫不得已睡在一起的合租室友。

蕭靜沒想到林忐會這麽堅持，在他看來這不過是一些皮外傷，只是傷口看起來比較吓人而已，但是林忐的态度卻很嚴肅，蕭靜只好任他去了。

蕭靜關掉燈，“睡吧，晚安。”

林忐在黑暗中應了一聲，翻過身，不過多久就在充滿蕭靜味道的環境中睡了過去。

臺風來了足足三天，這三天兩人一直窩在家裏哪都沒去，所幸蕭靜提前囤貨，加上只有臺風着陸的第12個小時停了三個小時的電，才沒讓時間過得那麽難熬。

林忐睡過一覺燒就退了，醒來的時候蕭靜已經進廚房忙碌，他洗漱完走到廚房，從背後抱住蕭靜的腰，惬意地将下巴擱在他的腦袋上。

他抱得很緊，蕭靜艱難地側過身去摸他的額頭，他順勢低下頭：“燒已經退了。”

手心的觸感的确已經變回正常的溫度，蕭靜松了口氣，重新背過去煎蛋，“這裏油煙大，你先出去休息會兒喝點溫開水，等我煎完這兩個蛋就可以吃早飯了。”

“不想。”

蕭靜沒有想過，戀愛之後的林忐原來會變得這麽黏人。

在廚房一直抱着他不肯松手，吃個早飯也要盯着他看，仿佛怎麽都看不夠似的，坐在沙發上更不用說，不知道什麽時候嘴唇就會防不勝防地貼上來，專橫地纏住他的舌頭，親得他喘不上氣。

明明大部分時候都還是一副冷冷淡淡的樣子，甚至可以說得上面癱，但只要他的目光一對上蕭靜，神色就會立刻變得很鮮活。

尤其是吃醋的時候。

雖然這幾天停課，但還是有好幾個學生給蕭靜視頻，讓他視頻教授。

這樣的效果肯定不如現場教學，蕭靜給他們糾正幾個彈錯的音，又現身彈奏了一遍後，很快就跟他們聊起天來。

他沒有老師的架子，長得帥，聲音又很謙和，很多學生都喜歡跟他聊天，林忐寫完作業從書房就出來就看見他對着手機笑，手機那頭嘈雜一片，俨然聊得很盡興。

林忐的嘴角微微耷拉下來，面無表情地從蕭靜身旁經過，走去洗手間。

再出來，蕭靜已經挂掉了視頻，擡頭看着他，他始終沒有任何反應，裝作沒看見蕭靜的注目，他以為自己裝得很好，實際上緊繃的臉已經神不知鬼不覺出賣了他。

“怎麽了？”蕭靜握住他的胳膊，眉眼溫和地問。

林忐抿了抿唇，“沒。”

“作業寫完了嗎？”

“嗯。”

“一起看下電視好嗎，學業再緊張也得适當放松一下。”

“哦。”

吝啬得連話都不舍得多說幾個字。

蕭靜開電視，調到一個最近很火的綜藝，歡聲笑語的，十分熱鬧，反觀他和林忐，安靜得有些異常。

蕭靜偏頭去看林忐，确認他是真的心情不好，在出來看見自己和學生打視頻之後。

這是吃醋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