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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蕭靜在家裏等林忐等了很久。

他沒有回房間，而是給林忐留了一盞小燈，拿了林忐帶來的被褥，于是在沙發上等待的人從林忐變成了他。

蕭靜還是沒能把林忐等回來，他本就不習慣熬夜，熬到淩晨三點半已經是極限了，後面再也支撐不住，昏睡了過去。

在之後的一段時間，他的家再也沒有林忐的身影出現。

每天幾乎都是三點一線，琴房、家、市場，只有偶爾帶毛毯去下面溜幾圈，或者去媽媽家裏吃頓飯。

盡管高三生活節奏緊湊并且壓抑，他回去還是會見到蕭瑤，兩人的開場白也永遠是——

“他來上課了嗎？”

“沒有。”

“好吧。”蕭靜的笑容也是一成不變的苦澀和無奈。

蕭瑤非常清楚她哥從來就不是那種心态容易崩掉的人，但她仍然回答得很小心，生怕她哥聽到她的回答會忍不住崩潰，但蕭靜沒有，實際上在聽到這麽多次相同的答案之後，蕭靜的心态早就平穩了，說直白點，就是已經完全麻木了，習慣了，不會再有任何感覺了。

除非他聽到林忐回校的消息。

不過從現在的情況看，估計是不太可能的。

他早就該預料到會有這麽一天，畢竟這樣的事不是第一次見，上一次林忐也是突然離開，只是跟上次不同的是林忐第二天就趕了回來，而這次時間卻長達了一個星期，也許甚至還會更久。

很奇怪，蕭靜能坦然接受林忐沒有回來的消息，卻沒有辦法接受他的離開。

少一個人，家裏總是空蕩蕩的，連呼吸聲都變得更清晰了，明明都是自己做的飯，味道卻好像得不一樣了，往往吃兩口就沒了胃口，漸漸入冬，剛上床睡覺總會覺得格外的冷，記得他和林忐剛确認關系沒多久就睡在了一起，只不過那段時間還是秋天，但林忐還是會先上床幫他暖一暖，以至于他進到被窩都是暖洋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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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上并不是只有林忐在變化。

林忐因為他改掉了很多壞毛病，而他卻因為林忐的體貼和依賴，變得分外矯情。

“矯情”這個詞在一個男人身上出現算什麽事？

蕭靜莫名笑出聲，他看一眼時間，才發覺原來已經深夜一點半了。

又是數不清第幾回這樣熬夜。

睡着就不會胡思亂想了。蕭靜枕着林忐的枕頭，蓋着他的被子，緩緩閉上眼。

林忐的态度讓事情一度陷入水深火熱中。

他們進行了一場争持不下的對峙，林仲靖寬厚有力的巴掌拍在桌上發出一個巨響，隐忍的怒火到達一個臨界點突然爆發。

林忐的表現如一始終的漠不關心，仿佛照片上的主角不是他，也根本就不在乎林仲靖對他和蕭靜交往的态度和看法，只想快點回去。

“來之前我警告過你什麽，來這邊就安安分分學習，不要再妄圖和男的亂搞給我惹麻煩，你呢，又是怎麽做的，嫌我幫你收拾的爛攤子還不夠？”

“你忘記你被一個男生毀掉學業的事了？同性戀有什麽好，不僅違背道德倫理，人品也不行。”他冷哼一聲。

林忐冷下臉：“別拿他和蕭靜相提并論，他不配。”

林仲靖也沉下臉：“不管配不配，我都絕不允許你跟男人在一起。”

“這是我的事情，你憑什麽會認為你說了算？”

“憑我是你老子！”林仲靖吼道，聲音激動到發顫。

林忐忽的似笑非笑一聲，輕飄飄地回答：“很快就不是了。”

……

林忐被沒收了所有電子産品，完全失去了和外界的聯系，待在一個僻遠的別墅，除了每天會定時有人來打掃衛生和做飯以外，他幾乎連個人影看不到。

用林仲靖的意思就是好好反省，什麽時候想清楚，什麽時候得到自由，手段極度令人惡寒。

一個人如果長期待在一個完全封閉的環境，遲早會崩潰，他相信林忐終有一天會向他妥協。

然而，令他真正意想不到的是，林忐辭退了廚師，樂得自在，閑着無聊就在廚房研究菜譜，怎麽看都不像是一個被關起來的人。

林忐再怎麽樣也是他的兒子，他又怎麽會不了解，林忐無非是鐵了心要跟他耗到底，看到最後誰才會忍不住屈服。

“這句話什麽意思？”林仲靖在聽到那句話，眉頭瞬間狠狠皺起。

“林先生不愧是貴人多忘事，連我成年都忘了。”林忐譏諷道。

“你的意思是你要跟我解除父子關系嗎。”林仲靖臉上的表情從憤怒變為不可置信。

“不然，難不成讓我一輩子受你控制？”

“一旦解除父子關系，你就失去了繼承家業和財産的所有資格，我奉勸你想清楚。”

“你到底哪來的自信認為我會需要這些所謂的財産？”林忐輕笑：“難道還有什麽能比遠離你這種自以為是的控制狂要更重要的事嗎？沒了吧。”

林仲靖黑着臉，沉聲命令別人把他帶出去。

其實還有更快的解決方法，只要欺騙林仲靖，向他保證和蕭靜只是玩玩，以後依然會跟女人結婚，林仲靖就會欣然接受，就能默許他回去找蕭靜。

但是這樣對誰都不公平，要做就做個徹底，他不希望自己和蕭靜的生活三番五次被人打擾，蕭靜會困擾，他也會煩躁。

蕭靜再等一等，等磨過林仲靖的耐心，他們就可以永遠在一起了。

就這樣，一個星期、半個月、一個月……時間一眨眼就飛快地流逝了。

蕭靜每天晚上睡覺前依舊會留一盞小燈，他怕林忐哪天回來會以為自己不等他而難過，盡管他知道可能沒有等到希望了。

上周，他又收到一份來自高中同學的結婚請帖，去參加了一個甜蜜又充滿愛意的婚禮。

身邊的人陸陸續續都會擁有自己的伴侶，而他還在等林忐回來，不知道要等多久，可能是一年，兩年，三年，或許，會再也等不到嗎？

他和林忐的聊天框也已經堆滿了信息，每天都會更新不一樣的，就像記錄日記一樣分享他每天遇到的、聽聞的事情。

比如，今天帶毛毯去散步，碰見一個同樣遛狗的男主人，問我有沒有興趣讓毛毯和他的小貴賓配種，我拒絕了；比如，今天用辣椒炒肉，鹽一不小心放多了，好鹹；比如，今天天氣好冷，你那邊冷嗎，冷的話記得多添幾件衣服；再比如，林忐，你現在過得怎麽樣？我很想你。

他不在乎自己是否能接收到林忐的來信，只希望有朝一日林忐能通過他的日記，心生一種參與到他生活之中的感覺。

而他想要的不多，只要知道林忐是健康的就夠了。

蕭靜抱着這樣的念頭，日複一日地生活。

某一天，蕭靜家的門鈴響了，他心一喜，摘下圍裙着急忙慌地趕去開門，結果掩飾不住喜悅的神色卻在看清來人後瞬間黯淡下去。

來人察覺他稍縱易逝的驚喜，一時間有些尴尬地站在門口，“抱歉，是我打攪到你了嗎？”

“沒事，進來吧。”蕭靜往旁邊站了站。

來人是這棟樓新搬來的住戶，住在蕭靜樓上，叫章源，年紀只比他小三歲，人卻比他要有朝氣蓬勃得多，也更強勢。

章源就是貴賓犬的男主人，第一次在樓下遛狗的他看到蕭靜，驀地眼前一亮，很快就以配種為由和蕭靜搭話，只是很不巧被蕭靜拒絕了，但他沒有放棄，在得知蕭靜就住在自己的樓下後，更是直接發揮了自來熟潛質，三番五次借口來蕭靜家裏做客，尤其是當他知道蕭靜是他的同類後，二話不說直接展開去了熱烈的追求，哪怕蕭靜已經不止一次向他表示過自己有男朋友。

這般“追纏爛打”的追求者讓蕭靜很頭疼，估計章源一天不見到林忐，就一天不會死了這條心。

他暗暗嘆息，面上卻看不出任何破綻：“你吃飯了嗎？”

“還沒。”

“那你先坐會兒，我再去炒個青菜就能吃飯了。”

說完蕭靜就圍上圍裙，走進了廚房。

章源打量着蕭靜的家，當他走進書房時，發現那裏有一架嶄新的鋼琴，他曾經學過鋼琴，能看得出這架鋼琴的價值不菲。

奇怪，這架鋼琴的價格都快頂得上一套房了，蕭靜居然會舍得買這麽貴的鋼琴，而且一看就保管得很好，看來平時沒少花心思。

就在他摸着這手感極佳的鋼琴時，門鈴響了，他松開手，走去開門。

一個穿着短款羽絨服，裏面搭着衛衣的男生站在門口，旁邊放着一個行李箱，在看到林忐的臉後，章源明顯愣了愣，皮膚白皙，面容清俊，他從來沒見過這麽好看的男生。

男生極度不悅的聲音很快把他拉回神：“你是誰？為什麽會在這？蕭靜呢？”

“蕭靜在……”章源的話還沒說句，就被身後的聲音打斷。

“林忐？”蕭靜看見林忐就瞬間定在原地，大腦變得空白一片，除了叫出聲，他好像什麽反應都沒了。

林忐冷酷地丢了章源一個眼神，随即就上前緊緊抱住蕭靜，像是想把他揉進懷裏：“是我，我回來了。”

蕭靜擡起頭，手捧着林忐的臉，仔細地盯着，不放過任何一寸地方，一副以為自己在夢中的模樣：“真的是你嗎？”

“是我，對不起。”林忐用餘光瞥了一眼還在旁邊幹愣着站在一旁的男人，擡起蕭靜的下巴，侵略性極強地吻下去，在聽到身後的一聲關門響，他才舒展開眉，松開連着銀絲的唇舌。

“蕭靜，我好想你。”

“我也是。”

……

坐在飯桌上，林忐向蕭靜訴說這幾個月發生在他身上的一切，從他被帶走，一直到林仲靖無可奈何地放他出來，以及他和林仲靖之間的恩怨。

恩怨起于林忐的媽媽因為林仲靖在林忐十歲出軌而精神崩潰造成抑郁症，成天郁郁寡歡，當得知林仲靖外面養的小三懷孕後，抑郁再度加重，到最後承受不住打擊割腕自殺，了解性命，直接為林忐和林仲靖本就僵持不下的關系雪上加霜，父子變為敵人，在小三得到名分後，他就被令搬到另外一套空房子居住，自那時起，林忐就知道，他已然和孤兒沒有區別。

不管在哪，都沒有人會歡迎他的到來。

蕭靜一邊沉默地傾聽，一邊給他夾他最愛吃的菜。

林忐沒有急着吃，似乎是趕了一天的飛機，有些疲憊地開玩笑道：“蕭靜，今後我可能要靠你來養我了。”

蕭靜心疼得不行，就算林忐想要天上的星星，他都想辦法摘，何況只是這個不值一提的要求：“好，我答應你。”

林忐當然不會讓他一個人那麽辛苦，但他對這句話很受用，笑了笑，不過又想起什麽，迅速轉移話題，變了臉色：“剛剛那個男的是誰？”

“他是住在我們樓上的住戶，我記得我在微信都跟你說了，他這段時間一直在追求我，我沒有同意，也鄭重告訴他我有男朋友，但他因為沒有見到你，所以一直不太肯相信。”

林忐黑着臉說：“把他聯系方式都删了。”

“不用删。”蕭靜逗着林忐，看着他越發難看的臉色，忍不住笑着解釋道：“別生氣，我沒有加他的任何一個聯系方式，也沒有想過要和你分手。”

“我很愛你，以前是，現在是，未來是，一直都是。”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