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九

九

天色有些昏黑，遠遠地那一邊天空還有着淡淡的青藍。

蕭炎拄着下巴，看似無聊的耷拉着眼睛，坐在他院子中的石桌前，另一只手來回扒拉着手裏的小石子，喃喃自語着，“這陣子送給那丫頭的玉也不算少了，她在氣頭上八成也不想要...哎呀，該給點什麽啊！！”說到最後，蕭炎有些崩潰的抓了抓頭發。

“女娃娃，不是喜歡花花草草什麽的嗎？你給淼丫頭送花就好了。”藥老的聲音響起。

蕭炎聽後遲疑了一下，“...淼她喜歡花嗎？”

“為師怎麽會知道！”

“那好，去找花！”蕭炎撸撸袖子，起身向門外跑。

蕭淼端着從于大嬸那裏做好的飯菜快步走回蕭炎的院子，走到門口，将托着飯菜的盤子中心放到右手，左手剛剛推開半掩的門時，裏面傳出一聲大叫。

“哇！！”蕭炎整個人突然竄了出來，手裏捧了一大把花枝招展的野花。

“啪！”蕭淼整個人向後跳了一步，右手的碗筷全都摔落到地上，瞪大了眼睛，定了神的看着蕭炎。

“驚喜！怎麽樣喜歡嗎？”蕭炎把花束往蕭淼身前湊，欣喜的詢問着。

蕭淼向後退了數步，波瀾不驚的綠眸直視着蕭炎，“只有驚沒有喜，少爺請您把花束離我遠一些，我對花過敏。”說完就打了個噴嚏。

“啊？啊——我知道了。”蕭炎快步遠離蕭淼，将手中的花中鬥氣給快速毀掉，又跑回蕭淼身邊問道，“淼，沒有事了吧？”

“少爺身上還有花粉，請少爺自己先去清洗一下，我還要收拾碗筷，就不伺候了。”蕭淼早已蹲下身收拾着一地玻璃碎片，說完又起身向院裏走拿出笤帚。

“少爺，您有些妨礙我工作，能離開嗎？”

蕭炎看着蕭淼這一本正經的樣子，就知道對方是真的生氣了，像是把對方吓了一跳，又讓對方差點花粉過敏，還毀了人家好不容易端回來的飯菜，最後沒有眼力的站在這裏。他自己都想扇自己一個嘴巴子。

“那我去洗澡！”蕭炎失落的用鞋蹭了蹭地面，快步離開。

當蕭炎清洗好出來的時候，小丫鬟已經不知道哪裏去了，只留下放在石桌上的一碗雞蛋面和一張紙條。

少爺。晚飯您就将就一下吧，今晚我到薰兒那裏過夜，明早會準時回來的。

藥老幸災樂禍道：“淼丫頭不理你了！”

“我當然知道啊！”蕭炎攥了攥手裏的紙，賭氣似的哼了一聲，坐下拿起筷子，“吃飯！”

連蕭淼對花粉過敏這種事都不知道，白活了兩輩子了。想着，蕭炎心中又開始惱火，單手折斷了兩只木筷。

之後的十幾天裏，蕭淼一直都住在蕭薰兒那，每個飯點還是會給蕭炎準備好飯菜，院子也依舊會打掃。但是每次看到蕭炎，都先是一愣又乖乖的繼續做着手中的事，沒有理蕭炎。

“八極崩！”山巅小樹林之間，清冷的喝聲，猛然響起。

一道敏捷的影子在林間靈活跳躍，樹林間密布的荊刺，并未給他帶來絲毫的阻礙。

下一霎，影子突兀的在一株足有半公分粗壯的大樹面前停下了身子，雙腳一錯，身子半斜，手肘猛的反轟在了大樹之上。

“砰！”一聲悶響，木屑四濺，蜘蛛般的裂縫，沿着肘擊之處，擴散蔓延，被一肘轟出了大半個空洞的大樹，出嘎吱的搖晃之聲，片刻之後，終于是無力的轟然倒地。

在大樹倒下的時候，那道宛如靈猴般矯健的影子搶先一步退開了身形，然後輕飄飄的落在一塊青色巨石之上。

一記八極崩，蕭炎渾身猶如被忽然擠幹了水的海綿一般，酸麻的痛感，不斷的侵蝕着神經，手臂上的青筋，抽筋般的輕微跳動着，那是用力過度的征兆，那直面接觸樹幹的右手手肘處，那裏，已經一片通紅。

八極崩早在藥老出現後蕭炎就開始鍛煉了，而其他記憶中的鬥技雖然蕭炎之前都掌握的很熟練，但無奈這十幾歲的身體不給力，別說別的，就是玄重尺他現在都背不動。

所以，從頭開始慢慢爬起吧。

“我現在也只是到第七段鬥之氣，離鬥者還差着遠呢，什麽時候才能用上焚決和玄重尺啊！”蕭炎扯動着受傷的手肘，将腦袋湊過去吹了幾口氣。

上輩子這個時候的鬥之氣究竟是多少段他也不是很确定，但在那成人禮時他的鬥之氣是八段，所以還是看出現在比上輩子進步要大，可能是因為築基靈液中的藥材都是蕭淼找到的較好的關系。

想到蕭淼，蕭炎感覺已經疼得沒什麽知覺的手肘又開始火辣辣的疼。

蕭淼已經将近半個多月沒理過他了。

藥老這個時候開口，“得了吧，你忘了前兩天背玄重尺結果被壓趴下的事了？”

蕭炎心好累的仰起頭，微眯着眼睛，懶懶的望着蔚藍天空上飄蕩的雲朵，輕風拂過，吹起一縷黑色頭拍打在額頭之上。

“少爺，太陽快落山了，該回去了。”清脆的聲音将睡夢中的少年喚醒，睜開眼，模糊間看到了背對着光的少女，透亮的碧綠雙眸清澈見底，白皙的皮膚被朝霞映的橙紅。

——這妞挺好看，長得像他家的蕭淼。

擡起有些無力的手，模模糊糊中蕭炎用手對着少女的方向揮了揮，又輕輕地問，“是淼嗎？”

看着蕭炎的手在自己面前來回晃蕩，可就是沒有碰到自己，蕭淼噗嗤一笑，用自己的手抓住蕭炎亂揮的手，輕笑，“少爺，是我。”

這麽一聽，蕭炎猛地就醒過來了，瞪大了眼睛的死死盯着蕭淼，直到眼睛變得通紅，開始流下生理的眼淚。蕭炎對着身前坐在巨石旁的蕭淼撲了過去。

然後，兩個人都倒在了草地上，男上女下。

蕭炎抱住蕭淼，将臉埋在少女的脖頸中，聲音有些哽咽，嘟嘟囔囔的問，“你不生氣了？”

支持着蕭炎的體重，感受着少年傳遞過來的淚水和熱氣，還有兩個人緊緊貼在一次時纏繞在身邊的那股屬于少年的氣息，蕭淼感覺一陣眩暈，聽到蕭炎的話後，蕭淼拍拍蕭炎的背，“少爺又哭了，阿淼沒有生少爺的氣。”

蕭炎在蕭淼的記憶中很少哭，他沒有像普通的孩子一樣，在小的時候喜歡哭哭啼啼的，他一直很堅強。直到族長夫人去世，那個小小的男孩将自己所在房屋中，蕭淼站在門外，隔了一道門，傾聽着男孩的抽泣。還有一次就是這位小少爺隕落為廢物的時候了。

蕭炎将還挂着不争氣的淚水的頭擡起，低頭仔細的看着蕭淼，澄澈的碧綠雙眸，丹唇微張，他将頭往前探，是兩個人的鼻尖緊貼，看着蕭淼的那雙眼睛，不知何時他開始喜歡這翡翠的碧綠，他問：“沒有生氣，那你為什麽不理我？”

蕭淼感受到少年的熱氣近在遲尺，白皙的小臉上飛快的挂起一片緋紅，她小心翼翼的開口，“是少爺的表情太可怕，阿淼一要靠近少爺就皺眉毛。”

蕭炎一愣，默默地回想這幾日兩人相見時的小細節，他總是苦惱如何和對方搭話，所以可能那個時候自己都在皺眉毛，倒是反而吓到了小丫鬟。

蕭炎翹起唇角，反正小丫鬟沒有生氣就好了，笑着，“那為什麽晚上都去薰兒那住？”

“薰兒跟我說，想要和我住幾天，等成人禮後，少爺和她都會去迦南學院學習，碰不到蕭淼了。”

得知真相後，蕭炎松了一口氣，想想迦南學院的事情，上輩子蕭淼确實是沒有進入學院，大概是因為蕭淼是丫鬟，一直也沒有測試過鬥氣，蕭族幾乎沒有人清楚她的實力，那個時候包括他自己。

蕭炎的胸膛壓在少女的兩團柔軟之上，鼻尖輕劃過蕭淼的臉頰，看着身下的蕭淼紅暈的臉蛋，蕭炎邪笑，不過最後只在蕭淼的臉上香了一下，糊了對方一片口水，就馬上坐起身。

“淼，跟我一起去迦南學院好不好？”蕭炎的聲音此刻有些沙啞，跟着坐起身的蕭淼看着少年沐浴在晚霞中。

還沒有在蕭炎剛剛的動作中回過神的蕭淼，只是呆愣愣的下意識點頭，“好啊。”

然後對上了少年笑吟吟的雙眼。

房內的木盆中，少年雙目垂閉，雙手結印，呼吸間，恍若天成。

窗外是一輪彎彎的的明月，潔白的槐花挂滿了院中大樹的枝頭，不知不覺間已經來到了夏天。

蕭淼抱着藥盒，輕敲蕭炎的房門。

聽到一聲“進來”之後，推開了門。

少年穿着黑色的短褲，坐在床上，床邊是盛滿清澈的水的木盆。

蕭淼看着少年明顯變得黑了很多的肌膚，也沒有說什麽，或許有幾絲欣慰的感覺吧。

“少爺，上藥了。”蕭淼坐到蕭炎的身邊，把他用八極崩時受傷的右肘托起，先用自己的水系鬥氣治療，然後慢慢上藥包紮，嘴裏不忘着說，“少爺使用鬥技時還是注意些身體的好，另外別總是聽那位老先生的話盲目鍛煉，偶爾陪着阿淼歇一歇也不是什麽壞事。”

蕭炎看着包紮好的右肘還沒等笑出來，那快要彎起的嘴角就僵在了那裏，然後小丫鬟就拍拍他的後背，抱着藥盒走了。

——卧槽，我的秘密是不是被發現了！

這個想法困擾了蕭炎一個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