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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9)

K博士絲毫不關心夢境不夢境的,對于他而言,我只是個無關緊要的人。

但至少,在有用的時候,他還是能夠直視我的眼睛的。

“說說你看見的?”

我告訴他,我從來不做夢,但我總是能看到無名大火。

如果這個夢境真的是用來困住什麽人的,那麽,我一定是個有用的人,對嗎?

我帶着幾分絕望一般地笑着。

K博士定定地看着我,忽然抓住我的肩膀,帶着我往他們現在居住的“家”裏走去。

我只覺得天旋地轉。

他強硬地把握推進了地下室,讓我坐在那張和他辦公室裏一模一樣的、他最喜歡的那張椅子上,給我戴上了頭盔。

“這些東西,似乎是我的記憶。”

K博士簡明扼要地說道。

(150)

這個夢境之所以如此漫長,不是因為他不能醒來,而是因為他不想醒來。

我在于知道了世界的真相之後莫大的空虛和悲傷以及使命帶來的困惑之中反複橫跳,不知道自己在哪裏,自然也不知道未來何去何從。

我看向K博士,看向他那雙隐沒着瘋狂的、疏離的眼睛,過了好一會兒,終于還是忍不住問道:“那麽K博士,您想要的,又是什麽呢?”

我可怕地沒能得到回答。

過了好一會兒,K博士才露出個在我看來有些毛骨悚然的微笑:“我想要的是什麽?”

“我想過了,在那份平淡得過分了的記憶裏。”

“那個世界裏,似乎沒什麽是重要的——我的生活一帆風順。但是,除了他,他是我生命中一個無法被預測的變數。但可笑的是,明明有那麽多我想要得到卻得不到的未知——他卻還是偏偏選擇了已知。”

我聽不懂K博士想要表達的意思,就只能擡起頭,愣愣怔怔地看着他。

“像他那樣非比尋常的人,都只渴求着平靜的生活,那麽我這樣的普通人算什麽?”

他的笑容裏帶着我看不懂的瘋狂與失望:“那麽,我算是什麽呢?”

一時之間,我竟然是不知道先吐槽他“覺得自己是普通人”這種事,還是先回答他問題好了。

總之,那種因為意識到自己不是真實存在的的虛無感是徹徹底底地消失了。

我仔細回想了我看到的K博士的記憶好久,才慢慢地組織好了語言,安慰道:“其實,也沒有那麽糟糕吧。”

我覺得他快被我氣笑了。

但現在,顯然不是閉嘴的最佳時刻。我在他說話之前搶先說話了,我的嘴皮子從來沒有像今天一樣這麽靈活過:“他是他你是你,如果你想知道他怎麽看你,為什麽不幹脆去問呢?”

K博士一下子愣住了,過了好久,我才在他的臉上看到罕見的紅色:“你懂什麽?”

就像是,惱羞成怒了一樣。

(151)

至少我們現在是活着的,無論是可能肩負着某種使命的我,還是那兩個只要一提起來“夢”來,就會變身複讀機的兩個特工,現在都是活着的。

(152)

我獨自去見了項目——齊木楠雄——就像是研究員那個家夥所說的一樣,無論如何,我也必須要去面對。

他早就知道我會來一般,坐在小院裏。

此時是深夜,天空閃爍着不自然的繁星——那星空未免也亮得過頭了,閃爍着,仿佛整個世界都終将臣服于他們的腳下。

我看着他,看着他隐藏在特殊鏡片之下的那雙如同大氣返照一般的紫色眼睛,最後摘下了頭上的屏蔽器。

我的心聲湧進他的腦海,對我來說,這就是讓我□□地站在她的面前一樣。

“倒不必如此。”陌生的聲音,我卻感覺到分外熟悉。

過了好一會兒我才注意到,這應該是齊木楠雄本身的聲音。

和我想象中的差不多,清潤的少年音,帶着看透一切的疏離冷漠之感,浸透我的腦海。

我似乎曾經在哪裏聽見過這個聲音一般。

我走到他的面前,回過身來,好讓我能夠正視他的面龐。

他的眼中倒映着我看不懂的流光,且,傲然。

“為什麽不過來坐?”他一字一句叫出那個稱呼,“哥哥?”

而我能想到的只有,就算是稱呼我為“哥哥”,他也不願意開口嗎?

(153)

我們終其一生的争端,以我的沉睡告終。

你那不必說出來的多餘的情感,也理應随着時間被埋葬。

這就是最好的結局,不是嗎?

(154)

我們不過是生活于庸碌之中的普通人。

我們本可以忍受黑暗,如果從未見過光明。

我本可以繼續沉睡在自得的、不知所謂的世界裏,倘若我從來沒有見過更寬廣的世界。

我将仇恨賦予他,但一切早就跨過了仇恨。

(155)

我像是看着一個陌生人一樣看着他。

就算他用了那個親昵的稱呼叫我,我也無動于衷。

我靜靜地看着他,最終還是在他的邀請下,坐在了他的旁邊。

我心潮翻湧,可我本不應該。

我在他的臉上看見笑意,很輕微的,大抵只是上揚了幾度。

但此時的他,要比過去我那麽久的研究時間內更加鮮活,他不僅僅是有生命。

他是活着的,活在夢裏。

“我預料到了你會來但沒有預料到他們也會來,我更沒有想過,你會用他們來牽制我,讓我從夢中醒來。如果這是一場對抗的話,那麽算你贏了,齊木空助。”開放精神世界之後,我發現他其實比外表上看上去要健談的多,他用那個陌生的名字稱呼我,我沒由來地瑟縮了一下。

大腦在一瞬間本能一般地推測出數種不同的回答方法,但我一個都沒有選用,而是只是反問回去:“這是比賽嗎?”

“不是。”

他說:“等你醒來,大概什麽都會忘記,那麽有些話,其實我想要現在告訴你。”

(156)

我看着那些記憶的時候,并沒有真情實感地覺得那是我自己的生活。

但就像是看電影一樣,我在理性上知道那不過是發生在其他人身上的故事,卻還是忍不住想。

——倘若,我就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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