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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7）

現實與虛幻的界限在哪裏？

夢境和清醒的界限又在哪裏？

我能否認為，當夢徹底清醒的時候，我也會發現，我其實并不是某個人想象出來的人物。

而是真正地活着的，呼吸着的。

會做夢的。

（158）

“那是當然，怎麽可能有弟弟能夠贏過哥哥？”

“聽說你弟弟幼兒園的時候有猜拳小王子之稱是嗎？”

“我已經無法再繼續待在這裏了，所以只能灰溜溜地去了劍橋。”

“我終其一生都想要打敗他，但他一直在勝利，哪怕我把他逼到絕境。”

“這種感覺……其實還不錯？”

當K與齊木楠雄面對面時，那些陌生的屬于自己的聲音就湧了進來，他仿佛是回憶起了夢境，又或者是記住了自己那毫無代入感的仍未結束的一生。

“你想要的究竟是什麽？”

他沒由來地惶恐。

“你到底讀取了我的什麽記憶？”

“為什麽你要用那種胸有成竹的笑容看着我？”

他終究不是記憶裏的齊木空助，他是K，也只能是K。

那生疏的聲音傳進他的耳朵，項目甚至是得意的。

“我贏了，一如既往。”

K倒是無端憤怒起來，他抓住項目的肩膀，項目也就聽之任之了。他看向項目，在他那雙冷淡得過分了的眼睛裏甚至還看見了自己失态的倒影。盡管K知道，項目只需要一根手指頭就能推開他甚至讓他陷入萬劫不複的境地。

但是他什麽都沒有做，就好像僅僅是，不屑于。

說着“想要度過普通的一生”，被別人評價着“平平無奇沒什麽特別”，但其實和所有人自始至終都沒有站在同一條起跑線上。當他像普通人露出羨慕的目光時，是不是也露出一點兒高高在上的傲慢感來？

還有什麽口口聲聲保護世界。

只要醒來，就會帶來巨大的災難。

在那些平和又不平和的記憶裏，他好像總在熱衷于扮演着什麽可笑的英雄的角色一樣。

純粹陷入自我滿足之中，融入更次一等級的動物之中去，就像是小孩子在扮家家酒。

普通人只看見了短視的、可知的未來，他們只會執着于眼前的情緒盎然，對遠處的天崩地裂視而不見。

所以……

“為什麽不求救？”

他的思緒在這裏剎車，齊木楠雄擡起頭來，感到茫然。

“為什麽不告訴齊木空助，或者你的那些朋友？”

“因為他們都只是普通人？”

“因為就算告訴他們也無濟于事？”

“還是在你看來，他們根本就不值一提？只不過是你僞裝成普通人的道具？”

他成功在齊木楠雄的臉上看到了類似于“憤怒”的色彩，便止住了話題。

“還是在你看來，你只是太在乎他們了。”

他忍不住伸出手撫摸了項目的臉，對方沒反抗，就好像他本來就應該這麽做一樣。

“或者，至少告訴你最不喜歡的齊木空助，他會幫助你的，我知道。”

“我知道，是因為我知道我不是他，但我就是他。”

“……”

沉默，長久的沉默。

在這反常的璀璨星空之下，就算是短暫的沉默也格外令人難熬。

他長久地注視着齊木楠雄，想要從這具人類的軀殼之下看出多餘的情緒。

這種沉默，明明見過很多次了，這次卻格外令人難以忍受。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聽見他的聲音從心底響起。

“……不重要。”

“什麽 ？”

“不是不重要。”

（159）

我只是看到了可能性。

（160）

一個口口聲聲說着讨厭，卻在赴死時分外從容的可能性。

這不應該是你的終局。

我見過這樣的可能性。

我讨厭它。

（161）

路上遇見了K博士，他連招呼都沒打，就搖搖晃晃上樓了。

有趣，我什麽時候開始期望K博士和我打招呼了，好像我不是最底層的研究員一樣。

就算是能看見無名大火，就算是意識到自己不過是在夢中作配，那又怎麽樣？

我們之間也仍舊有着鴻溝，這樣的鴻溝不會因為我的那些無足輕重的改變而改變的。

我想要結束這個夢境，但又不想。

我想要讓沉迷于夢境中的人醒來，但又害怕我的消失。

我在矛盾中被拉扯，想要告訴別人，我不是可有可無的小角色。

我也會思考，會痛苦，會因為可能會到來的死亡而感到恐懼。

我只是，不想就這麽消失，但卻無法不消失。

那麽，為什麽不趁着我還有犧牲的決心，讓我慷慨走向結局呢。

人本來就是在哭聲中來，在哭聲中去的。

（162）

不對勁。

有哪裏不對勁。

我們來到這裏後，的确過了一段平和的日子，但也不至于把更重要的事情抛之腦後。

比如其實我們是炸了site偷跑出來的。

比如其實我們生活在一個夢境裏。

再比如說其實我們已經找到了從夢境中清醒的辦法。

但是，無論是哪個，都不是K博士把時間消耗在無意義的事情上的理由。

他仿佛變成了他以前最不喜歡的那種虛度光陰的人一般，把時間消耗在聚會和日常的探索上。

他好像不願意從這個夢境中醒來。

他和我在他真實的記憶裏看到的不一樣。

（163）

可笑的是，我一輩子沒做過什麽轟轟烈烈的大事，到現在卻忽然有了些救世主的心态。

如果他們沒能夠找到自己的正道，那麽就讓我來。

我獨自走向地下室。

路上還遇見了那兩個自稱是K博士和項目父母的人。

他們都是很好的人，想必在現實中其實會是更好的人吧。

他禮貌朝着他們打過招呼，便打開地下室的門，戴上頭盔。

記憶傳輸開始。

（164）

你終于來了。

這是我留給你的信息。

這是為了保護我和他不受到傷害而留下的。

我來自，無數個可能的未來中，看過無數個可能的未來的那條時間線。

是的，我見過。

我見過群星墜落之時，他坐在飛船中最後的想念。

我見過大地撕裂之時，他日夜不休想要逆轉時空。

我見過最糟糕的，是還沒來得及說出口就已經失去了所有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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