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第65章

三日後,暗鴉基地。

趙青手裏端着一杯溫熱的營養茶,靠在一個醫療艙旁邊,擡起手來輕輕抿了口,目不轉睛地盯着艙頂液晶屏上顯示出來的各項指标和數據。

醫療艙裏面躺着一名昏睡中的男人,容貌英俊,身材完美,只是面色看上去略顯蒼白,一副命不久矣的模樣。

趙青糟心地用手指點了點液晶屏,翻看着這幾天的數據記錄曲線,怎麽看都像是要給鹦鹉準備好棺材的模樣。

他又抿了口營養茶,側身朝一旁的戰醫白鴿道:“他要多久才能醒來?”

肖覃給趙青調配着補藥,聞言沒好氣地回了一句:“你應該問他什麽時候可以斷氣了。”

趙青皺了皺眉,道:“回來之前分明好好的,他還和幾名A級武裝人員對戰并且取勝,在我開口質問之前都一直保持着清醒。”

肖覃擡着眼皮道:“那難道是被你的質問聲給吓暈過去了?”

趙青微微颔首,覺得有理:“也不是沒有這個可能。”

肖覃快要氣炸了,他道:“團長,鹦鹉就是個叛徒,他背叛了暗鴉,背叛了你,也背叛了我們所有人,像這樣的人怎麽可能會畏懼你的一聲質問呢?他當時要是能反應過來一定會馬上逃跑。”

趙青把杯子放在桌上,指尖劃過那把從鹦鹉身上繳械下來的漆黑匕首,聲音微啞道:“你怎麽知道他反應不過來?能用匕首在身上割了這麽多刀也不見有絲毫遲鈍,我看他的行動靈敏得很。”

肖覃忍不住看了幾眼鹦鹉身上的那些駭人的傷口,即便團長同樣受了重傷,但被人刑訊和動手自殘是兩種不同的概念,他嘆了口氣,道:“那名叫君太白的人還有說些什麽嗎?”

趙青道:“翻來覆去就是那幾段話,說他們從小被用了藥,相關的解藥已經在托人研制了,聯系人是我們見過的那位真名叫秦羽的殺手K,只是還需要一些時間。”

他輕輕敲了敲桌面,一字一句地複述道:“因為我們注射的藥量遠遠不如蘇越身上的那麽多,所以按照時間推算,我們斷藥後還能熬到解藥問世,我們的另外一名夥伴何言過段時間就會将解藥送來,但蘇越已經熬不住,他徹底撐到了極限。”

趙青笑了笑,笑意卻不達眼底,他道:“那人說完後還不情不願地瞪着我,就好像鹦鹉如果不來救俘虜,不提前對武裝部動手,便能有機會茍活到解藥研制出來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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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覃站起身來,正色道:“團長,這和你無關,如果要論罪魁禍首,那也該是武裝部來承擔這一切,鹦鹉是他們精心培養出來的卧底,我們也是受害者。”

趙青沒打算背鍋,他道:“我也想和他喊冤,再用暗鴉的規矩迎接一下新來的,但看那小年輕眼眶紅紅,像是被抛棄了的小狗般的模樣,就不太好意思下手,畢竟他也是重要的證人,要帶給星際聯盟那邊錄口供的。”

肖覃想到了那天團長回歸時的場景,在收到了團長的私人通訊後,原本準備分出一撥人轉移基地、留下後路,另外一撥人孤注一擲、拼命營救的暗鴉兵團頓時沸騰了起來,不管這條信息是真是假,他們都做好了迎接或者迎戰的準備。

不料那天晚上真等來了一架載着團長的飛行器,衆人又驚又喜。他們喜的是團長還活着,雖然滿身狼藉,渾身浴血,但沒有缺胳膊斷腿,也沒有受到致命的傷害,他們驚的是不僅團長成功逃離了武裝部的監獄,竟然還親手抓回來了那名叛徒?

那名被武裝部暗中委派過來,順利潛伏入暗鴉當卧底的傭兵鹦鹉,此時正被團長拎下了飛行器,摔在了傭兵們的面前。

肖覃第一時間沖到了趙青的身邊去,為他進行急救治療,老鷹和金雕也圍了過去,畫眉負責調度現場,阻截可能尾随過來的一切威脅,孔雀則是意味不明地看着倒在地上,生死不明的鹦鹉,心裏本該感到無比舒爽,但也隐隐有些不是滋味。

曾經的兄弟,往日的戰友,那些并肩作戰,同甘共苦的一幕幕影像依舊清晰地刻印在腦海之中,昔日的過往仿佛一支槍,對着所有人的心口無情地突突,他們在發現鹦鹉是卧底時有多麽的憤慨惱怒,現在看見鹦鹉的下場時就有多麽的沉默無聲。

此時一名身材高大的壯實傭兵從人群中走了出來,杜鵑蹲下身去,探了探蘇越的鼻息,擡頭道:“他還沒死。”

孔雀愣了愣,這是團長專程帶了活口回來,給他們補刀出氣用嗎?

杜鵑也是這樣的想法,他猶豫了一下,似有不忍,但還是開口問道:“團長,這人是關進冰水牢裏,還是扔進荊棘籠中?”

趙青正被肖覃細心包紮着脖頸處的傷口,他聞言低沉地陰笑了一聲,道:“對待狼心狗肺的叛徒,水牢很合适,籠子也不錯,不過暫時用不上。”

就鹦鹉這微弱的氣息和數不清的刀傷,在那些地方恐怕熬不過一晚上。

傭兵們在擔憂地看着團長的同時,也用難以言喻的眼神掃向地上的男人,他們等待着團長下令,是鏟除卧底,還是嚴刑拷打?是想速戰速決以血祭天,還是把人關起慢慢折磨?

不料趙青在止血後,說出的第一句話,是道:“把他帶回去,關醫療艙裏。”

肖覃:“?”

衆傭兵:“?”

醫療艙是個可以關人的地方嗎?

君太白本要沖過去拼死保護蘇越,聞言又把腳慢慢悄悄地縮了回來,暗鴉或許真的比武裝部要好一些,起碼不會像以往那樣在蘇越昏迷的時候把他按在冷水裏浸醒,也不會用更加激烈的疼痛刺激他恢複神智。

肖覃忍不住确認道:“你想給他治療?”

趙青擡了擡眼,道:“關進去後随手點一下治療鍵也可以,但主要是關押。”

肖覃提高了聲音,道:“你還想救他??”

趙青冷冷地笑了一聲,他漫不經心地提道:“這次能逃出來是因為鹦鹉和武裝部起了內讧,他把我放走後又回去炸了武裝部的基地大樓。”

衆人一片嘩然,鹦鹉不僅反了暗鴉,又反了武裝部,還是在天星帝國的眼皮子底下翻江倒海?這不是在立功,這是在玩命!

金雕不可置信地問道:“這是在圖什麽,鹦鹉到底算是哪邊的人?他是和暗鴉有仇嗎,還是和武裝部有仇?我有點搞不懂了。”

老鷹也不明白,他嘆息道:“都走到這一步了,他是哪邊的人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是敵方派來的卧底,是一名背刺了兵團的叛徒。”

事已至此,多說無益,鹦鹉在暗鴉潛伏多年是事實,隐瞞身份圖謀不軌是事實,連累團長被捕受刑,差點丢掉性命更是鐵板釘釘的事實,這些罪行已經足夠被判處死刑了。

孔雀由衷地建議道:“要不等鹦鹉醒了,再問問他原因?”

金雕覺得可以,他有點好奇。

老鷹也覺得沒問題,問清楚也好,避免有隐患。

杜鵑主動道:“那我去準備點刑具,不會致死的那種,免得鹦鹉一下子就蹬腿了。”

肖覃:“……”

肖覃:“你們的意思是要我先把他治療好,等人醒來後再拖下去審問?”

杜鵑摸了摸腦袋,道:“有什麽問題嗎?”

肖覃冷眼看着這些同伴,又恨鐵不成鋼地看着趙青,他惡狠狠地說道:“還不把人給我擡進去,晚一點別說治療艙了,棺材都得買成品,沒時間量身定制。”

但是大家都以為鹦鹉很快就會醒來,然後面對他們狂風暴雨般的責問,結果三天過去了,醫療艙裏面的男人依舊徘徊在垂死邊緣,時不時就會讓醫療艙亮起紅燈宣告病危。

積攢起來的怒氣被這一次次的紅燈給逐漸熄滅,和活人尚且可以計較,和死人糾纏個什麽勁?連肖覃都忍不住開始通過君太白聯系上秦羽那邊,看看到底是什麽藥物把鹦鹉折磨成這副模樣。

趙青的傷勢很重,但他沒有躺入醫療艙,而是每天在經過基礎治療和護理後,就雷打不動地踱步過來鹦鹉這邊溜達,試圖要将醫療艙盯出一個洞來。

肖覃揉了揉眉心,道:“我建議你還是先休息一周,一周後我要麽通知你過來審人,要麽通知你觀看焚屍怎麽樣?”

趙青冷不丁問道:“他的情況這麽複雜嗎?”

肖覃坦然道:“如果鹦鹉身上沒有別的暗傷,只是因為受到那些特殊藥物産生的後遺症影響,那我個人覺得,他處于昏死的狀态遠比清醒過來要舒服得多,當然這樣下去死亡率也會極大提升。”

趙青沉聲問道:“你是怕鹦鹉因為疼痛難忍,導致繼續自殘嗎?”

肖覃點點頭:“我看他是熬不下去了,否則不會下如此狠手,這樣的情況如果不斷惡化下去,他最終是會在失控中自盡的。”

趙青久久看着醫療艙不語,半響後,才聲音森冷地說道:“沒有人喜歡糊裏糊塗地喪命,也沒有人喜歡莫名其妙地被救,他就算要死,也得醒來把話給我說清楚再死。”

肖覃暗嘆了口氣,他還想說點什麽,突然醫療艙上的綠燈亮起,艙門自動打開了。

趙青迅速上前幾步,俯身看向躺着的男人,陰冷無情的眼底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動容。他見到鹦鹉緩緩睜開雙眼,那深邃的眼眸之中倒映着他的面容,清晰又透澈。

蘇越還未能從那一陣一陣地仿佛噬骨般的劇痛之中恢複,他略微迷茫地掃過眼前的景象,感受着四肢被牢牢铐住的束縛,當視線逐漸聚焦在趙青的臉上時,他才帶着幾分不确定地緩緩開口道:”團長?“

趙青簡單地應了一聲,道:“醒了?”

蘇越下意識地輕輕颔首,随後發現渾身被綁得死死的,完全動彈不得,他無奈地說道:“這是要刑訊逼供嗎?”

趙青冷笑一聲,道:“不急,先換個地方再說。”

蘇越知道這是要開始審他了,也不知道君太白怎麽樣了,按照暗鴉的嚴苛制度應該不會對無辜的人下手,但按照暗鴉的兇殘屬性也不應該放過一名有害的卧底。

耗費不必要的醫療資源把他救醒了是要做什麽?所有的資料他都上傳公開了,并沒有隐瞞什麽秘密,此時的他已經是一名沒有任何價值的東西了。

蘇越不明所以,他感覺這樣互相對視,又避無可避的氣氛有點尴尬,不禁順勢問道:“團長要把我換去哪裏,水牢?鐵籠?冰屋?火坑?”

趙青淡淡地說道:“我床上。”

蘇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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