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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蘇越摸不準團長的意圖,他坦誠道:“我身上已經沒有什麽值得挖掘的秘密了,與其耗費時間在這裏審我,不如多些精力去防備武裝部的垂死反撲。”
趙青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道:“是嗎?蘇副部長說得有理,可惜在這裏你說的不算。”
蘇越不禁自嘲了一下,也覺得他多餘說那些話,暗鴉自然會做好萬全的計劃和充分的準備,犯不着去等一名俘虜出聲提醒。
他不再開口,任憑團長處置,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趙青伸出手捏起鹦鹉的下巴,左右擺動了一下,回頭和肖覃道:“他躺了足足三天,要不要補充點營養?看着都瘦得脫型了。”
肖覃眉眼微抽,道:“鹦鹉只是昏迷了三天,不是餓了三個禮拜,團長這麽有閑心,不如先操心一下你那虛弱不堪,傷勢未愈的身體?”
趙青無所謂地回道:“我沒有什麽大礙,全部複原只是時間的問題,你這有沒有濃縮的營養液?”
肖覃冷哼一聲,面上帶着幾分嫌棄,手中的動作絲毫不慢,利索地從保鮮盒中翻出了幾管顏色各異的濃縮營養液。這些都是市面上有錢難買的好貨,可以迅速恢複體能和精力,沒有任何副作用,并且口感不錯,味道豐富。
趙青接過白鴿丢來的營養液,他看向了被綁住的蘇越,随口問道:“想吃點什麽,草莓口味的?香蕉口味的?還是牛奶口味的?”
蘇越沉默地看着那幾根畫着不同圖案的包裝殼,總感覺這個時候應該被灌辣椒水,或者吐真劑之類才對。
肖覃看不慣團長這麽卑微喂食,他出門去餐廳準備找根細軟一點的管子來,好讓鹦鹉插着喝,免得等會被團長直接灌進鼻子眼睛裏去了。
趙青見鹦鹉沒答話,心想大概是不挑食,他挑挑揀揀,從裏面抽出了一根草莓口味的,擰開蓋子,切掉封口,修長的手很穩地遞到了鹦鹉的唇邊。
濃郁香甜的草莓味萦繞在鼻尖,像是在醫療艙裏邊喝下午茶,蘇越看了團長一眼,見避無可避,只得順從地張口,輕輕咬住了一點營養液的開口處。
有些地方的習俗是在行刑之前會讓犯人吃飽喝足,踏踏實實地走好上路,這對于刀口舔血的傭兵來說也算是一種體面了,對于一個被揭穿的卧底而言更是想象不到的良好待遇。
趙青耐心地把裏面的營養物質一點點的擠出來喂給嗷嗷待哺的鹦鹉,不忘打趣道:“現在只能喝草莓液,不像以前還可以半夜裏吃草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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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越:“?”
趙青玩味地說道:“不過香蕉牛奶什麽的,我倒是被你喂得多了,我們之間也算扯平。”
蘇越:“!”
他反應過來後差點把營養液給噴出來,好不容易将草莓口味的營養液喝完,趙青又拿着香蕉口味和牛奶口味的躍躍欲試,這時肖覃去找吸管回來了,拯救了差點被嗆到的蘇越。
肖覃眯着眼看着面頰處帶着一絲可疑微紅的鹦鹉,深深懷疑趙青趁他離開的時候做了點什麽,不然為什麽鹦鹉看上去像是一副被搓揉過了的模樣?
他用吸管将另外兩管營養液都喂給了鹦鹉,見他确實喝下去沒有反嘔後,才開口道:“那名叫君太白的青年和我們提過了特殊藥物的事情,我也遠程參與了那種解藥的研發,雖然需要一定的時間周期,但應該可以趕在他們集體發病之前完成。”
他頓了頓,十分嚴肅地說道:“所以在這段時間裏,你必須好好撐下去,絕對不能放棄,我也會盡力幫你治療。”
蘇越沒想到白鴿會這樣勸他,更沒想到那三管營養液竟然不是臨終關懷的食物?
他有些不解,有些訝異,又有些感動,他低聲道:“謝謝,但不用多費力氣了,我很清楚自身的情況,那些傷口你們也看見了,我熬不了多久,如果可以的話我想麻煩你……”
他想說麻煩一槍爆頭,幫忙無痛斷氣,或者一針斷魂,瞬間升天,既不浪費子彈,也不浪費空氣。只是話到唇邊,蘇越再也說不出口,因為他對上了一雙深沉陰暗,仿佛在眼底隐藏着驚濤駭浪一般的雙眸。
被團長用那樣奪人心魄、氣場森冷的眼神注視着,蘇越微微一怔,不由得垂下眼眸避開了團長的視線,他到底是沒有把那句話說完。
肖覃還在不依不饒地問他:“你想讓我幫忙做什麽?”
片刻後,蘇越才回道:“麻煩你幫我配一點輔助的藥。”
肖覃點點頭,一口答應了下來,道:“你有這個覺悟就好,審判的事情不急,無論将來是死是活都先等解藥出來了再說,不然審到一半你就一命嗚呼,這會讓我們很沒面子的。”
聽到這樣委婉的借口,字裏行間都透露出點滴同事愛,讓蘇越不禁有些想笑,但是團長還在用那種銳利冷峻的眼神盯着他,蘇越勉強保持了沉穩鎮定的神情。
趙青盯着鹦鹉半響,方才淡聲道:“白鴿說得對,活着才能接受審判,才有機會贖罪,死了只是在當逃兵,令人不齒。”
蘇越并不介意當逃兵,他連卧底和叛徒都當得,區區逃兵算得了什麽?
這樣帶着一身傷痛也幫不上什麽重要的忙,甚至還會有痛到極致失控傷人的風險,死亡才是他最好的歸宿,利人利己,永絕後患。
肖覃忙着去配藥了,趙青看着神色不變,心思難測的鹦鹉,如果不是這些束縛足夠緊固,恐怕在清醒過來的那一瞬間鹦鹉就會做出必要的反應,可不會乖乖躺着讓他喂食。
他到底是怎麽把這人勾上了床,又是怎麽一次次地被假象所迷惑,沉淪在那若有若無的情動之中,強行屏蔽掉了六感,最終選擇相信這名男人?
趙青漠然看着鹦鹉,道:“你連三年多的卧底生涯都熬過來了,不如再多努力一下,難不成還會比在我旁邊更讓你難以忍耐?”
蘇越怔了一瞬,随後又聽見趙青似乎有些疲倦地說道:“我一口氣說了這麽多,你就不想說點什麽?”
蘇越沉默了片刻,他看着眼前重獲自由的團長,想到的是上輩子的被囚禁在牢獄之中的趙青,那樣被困泥潭,屈辱交加。
他總不能重活了一輩子,就将以往的過去全都忘得一幹二淨,曾經走過的路,曾經做過的事,曾經遇過的人,都是活生生的存在,血淋淋的過往,而非一觸即碎的幻影,也非一場雪山驚夢。
那些隐藏在記憶深處、陰暗角落裏的諸多無人知曉的罪行,在被翻出後終将得見天光,迎接應有的審判。
蘇越将糾纏了兩輩子的千言萬語咀嚼咬碎,吞落入腹,只留下三字餘音,他道:“對不起。”
趙青聞言不禁嗤笑一聲,随性靠在醫療艙旁邊,意興闌珊地道:“你犯不着和我說這些,沒有意義。”
“我知道。”蘇越的聲音微啞地說道,“所以,請你不要原諒我。”
趙青眯了眯眼,他稍稍握了握拳,似乎想一拳砸在鹦鹉的臉上,但想了想鹦鹉的身體情況,他放棄了這個打算,把醫療艙門重新合上,眼不見為淨,耳不聽為清。
他轉身走出了醫療室,生怕一時忍耐不住就把醫療艙給砸了,再把裏面的鹦鹉拖出來按在牆上,好好地教育他什麽叫做正确的道歉姿勢。
暗鴉一夥人正坐在餐廳內,看着新來的一幫孩子在那裏狼吞虎咽,也不知道是餓了多久,恐怕在逃離武裝部後,這些半大不小的孩子都戰戰兢兢地,不敢随意外出采買物資。
程雲将育才中心的人都帶了過來,他本是準備按照原計劃去找秦羽,可在受到君太白的通訊,知道蘇越的身體已到極限,再不過來可能連最後一面都見不到時,他便和育才中心的成員們商量先到暗鴉基地這邊來。
因為斷了藥的緣故,很多人顯得精神萎靡,但在一些輔助藥劑的幫助下好歹也能撐下去,不至于出現自殘的狀況,可惜這些輔助藥劑只能作用于輕症患者,對于蘇越那樣病入膏肓的後遺症來說半點作用都沒有。
程雲此行不僅把育才中心的人都帶過來了,還帶來了一些他儲存起來的資料,因為數據龐大又擔心洩密,所以放在了很多存儲卡裏面,基本上是有關育才中心的發展歷史和日常記錄。
這讓暗鴉的傭兵們都有些好奇,聽說鹦鹉是育才中心的領袖人物,是最強一屆的首席精英,所向睥睨,無人可擋?
金雕大咧咧地提出異議:“他們考核的內容是什麽,說不定我上我也行?”
畫眉瞥了他一眼,道:“你上你也可以成為鹦鹉的墊腳石,倒是很行。”
金雕委屈道:“能不能給我點信心?你們不能總捧着一名卧底。”
畫眉恨鐵不成鋼地說道:“需要我把君太白從空中錄制下來的戰鬥場景重複播放給你看看嗎?鹦鹉可是一挑五都不落下風,整整五名A級,不是五名大白菜。”
金雕回憶了一下那個場景,默默地閉上了嘴,只有孔雀還在不甘心地叨叨道:“那我們更要看看鹦鹉平日裏是怎麽訓練的了,怎麽會長大後這麽變态!”
程雲不太想把這些秘密透露給暗鴉的人,但蘇越在這裏療傷,生死都掌控在這些人的手裏,他又不敢太過得罪。
此時趙青從醫療室那邊走來,無意中碰到了躲閃着傭兵們的程雲,不慎将一個紙盒碰掉在了地上,裏面有幾張儲存卡散落了出來。
“團長。”
“團長。”
傭兵們紛紛起身,就連程雲也愣了一下,他聽說過暗鴉的團長,那名傳奇傭兵烏鴉,是被蘇越當做戰績押入了武裝部內,卻又讓蘇越願意放棄所有将人救了出來。
程雲對趙青的看法很是複雜,但他尊重蘇越的一切決定。
趙青看了新來的青年一眼,随後目光掃過地面,他彎下腰去幫忙将盒子和存儲卡撿起,沒有擺什麽團長的架子,只是随口問了一句:“這些是什麽?”
程雲猶豫了一下,老實回答道:“是我們在育才中心的成長和培訓記錄,每個人的資料都有單獨存檔,就比如您現在撿的那一份是黑耀的。”
趙青正将最後一張存儲卡撿起,聞言指尖翻轉了一下小卡,上面确實貼着“黑耀”二字标簽,他漫不經心地順着青年的話問道:“黑耀?”
程雲一副毫無心機的模樣,很是幹脆地說道:“那是蘇越的代號,他在畢業之前都被稱為黑耀,這裏面是他的日常培訓記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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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