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

第71章

趙青忍不住湊上前去,近乎貪婪地親上了男人的唇角,似乎想用這熟悉的氣味來緩解他這半年來日夜難寐的身體,撫慰那痛不欲生的靈魂。

蘇越下意思地偏過頭去,避開了這名夜莺的熱情獻身,他輕輕皺眉,連價格都沒來得及開口談妥,就這麽認定他願意付錢?

蘇越無奈地開口道:“我不是來花錢過夜的,你能不能先放開我?”

趙青不明白鹦鹉在說什麽,花什麽錢?過什麽夜?

蘇越見他好像沒有反應過來,可能是等了許久才有人上門,不願意放棄唾手可得的肥羊?蘇越稍稍用力把青年推開,拉開了親不到的距離,擡起手整理被拉扯得有些松散的衣領,道:“我沒帶錢出來,你去找……”

他正要讓這名不挑食的夜莺去找其他的客人,別試圖在他這窮鬼身上讨要開門紅了,可話到嘴邊又被重新咽了回去,不知為何,蘇越突然不太喜歡看見這名夜莺撲到別人懷裏,靠出賣身體來換取金錢的模樣。

他不自覺地頓了頓,換了用詞道:“你去找管你的人,說我包你今天晚上的出臺費,問下能不能上門到付?”

趙青在頭腦極度興奮和激動之餘,捕捉到了字裏行間的關鍵詞,他終于明白了鹦鹉是什麽意思,竟是将他當成了夜晚出街攬客的?

他第一反應是:“這麽熟練地點單,你找過夜莺?”

蘇越不禁莞爾道:“怎麽,你們還有行業競争規範不能搶客嗎?放心我沒找過別人,帶你回去也不做什麽,只是照顧一下萍水相逢的夜莺的生意,你可以在客房裏安心睡一晚,好好休息。”

趙青看了看和他保持着安全距離的鹦鹉,又看了看剛被推開的手,聽着這些莫名其妙的話,他不可置信地問道:“你失憶了?”

蘇越怔在一下,這名半路拉客的夜莺是怎麽知道?但很快他反應了過來,言語中不禁帶着幾分意外,道:“看你這樣子我們以前認識?抱歉我不記得你了,我上半年出了一場小型飛艇禍,現在記憶還沒有恢複。”

趙青心想這是什麽輕描淡寫的禍事描述?如果按照現場殘留痕跡猜測沒錯,鹦鹉明明是從毀天滅地的自毀之中幸存下來,現在還能全胳膊全腿地站在這裏,堪稱星歷上的世紀奇跡!

相比之下,腦子受損,流落異星,失憶健忘等後遺症也不是多麽難以接受的事情,只要人還活着就夠了,趙青這段日子飽受煎熬的內心從未像此時此刻這樣安寧過,他是被幸運眷顧了的寵兒,何其有幸能在擦肩而過中抓住了他的鹦鹉。

趙青一眼不眨地看着鹦鹉,有點不肯相信在重新見面後,鹦鹉還是會将他忘得幹幹淨淨,一點回憶和印象都沒有,他不甘心地追問道:“你真不記得我了?”

蘇越眯着眼上下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夜莺,也許是被這锲而不舍的執着語氣和那飽含情感的深沉眼神所打動,他細細回想片刻,得出一個概率性最大的有效結論,道:“難道我是你之前的常客?”

趙青差點沒忍住想把人給按進牆裏,他眉眼微抽,啞聲辯解道:“我不是出來賣的。”

讓一名傭兵團長說出這樣屈辱自證的話,他希望鹦鹉已經做好了付出代價的準備。

蘇越沒想到是他誤會了,這就更不好意思,甚至是有些傷人了,他連忙道歉:“不好意思,這條街上面的都做那種生意的,我看你剛從裏面出來,就以為是……”

趙青危險地看着他,就像是看着一只落入了羅網裏的獵物,一言不合可以開吞的那種。

蘇越識趣地不在這個話題上繼續延申探讨下去,他誠懇地說道:“真的很對不起,是我眼瘸認錯了,你一點都不像夜莺。”

趙青勾了下唇,皮笑肉不笑地問道:“是嗎,不像那種年老色衰,不得不主動攬客,強買強賣的老鳥?”

蘇越呼吸一滞,莫名出現了一個隐晦的判斷:不老,很帶勁。

他連忙打住腦海裏的思維發散,提議道:“我們要一直站着這裏聊嗎?要不要換個地方再敘舊?”

趙青确認鹦鹉就在眼前,再也跑不掉後,身心才稍微放松了幾分,他微微颔首,道:“去哪裏,你有住的地方?”

該不會是無證黑戶,露宿街頭?那不如今晚就到他的籠子裏,哦不,是到他專門訂做的房間裏去,一邊休息一邊閑聊,累了就乖乖躺下讓他們檢查身體,排查暗傷,注入解藥,清除疼痛。

蘇越微微一笑,道:“當然有,我和立言住在一起,不知道你認不認得他?”

咔嚓一聲,老舊的牆壁邊緣被掰碎了一塊,露出了裏面的鋼筋,趙青拍了拍手上的白灰,眉眼陰冷地笑道:“認得,剛好和你回去見見那名熟人。”

蘇越敏銳地察覺到有些不對勁,他本該攔下這名開始散發出危險氣息的高挑男子,可下一秒又個聲音在提醒他,失憶後他願意一直跟着周立言,不是因為清醒後第一眼見到的雛鳥情節,而是覺得跟着周立言才有機會遇見其他熟悉的人,才能等待某人的到來。

蘇越閉了閉眼,頭腦有些不清醒的混亂,此時一雙手按住了他的太陽穴,在那致命的要害部位輕柔地按壓了幾下,冰涼的觸感讓他莫名聯想到了一把黑色的槍。

“怎麽了,不舒服?”趙青靠近了些,将本已拉開的距離無限壓縮變短。他的身上清爽幹淨,沒被煙酒熏染,卻又帶着幾縷硝煙的氣息,充滿了危險的壓迫,帶着極致的誘惑。

蘇越抓住了他的手,低聲道:“我沒事,老毛病了,可能是記憶複蘇的先兆。”

他放下時刻保持着的戒心,從容把人帶回了家裏,回去的路上還有心情買了點新鮮的水果。進門時蘇越很自然地和屋裏的同伴打了聲招呼,道:“立言,我帶了個朋友回來,是我們以前認識的人。”

一名長發披肩,面容俊秀的男人從廚房走了出來,他身上系着圍巾,冷傲的臉上帶着金邊眼鏡,如同在做學術研究一般烹饪最新的菜式。

他看了跟在蘇越身後的趙青一秒,眼底劃過幾抹濃烈的暗光,他擡眼溫和無害地道:“原來是趙團長,好久不見,別來無恙。”

蘇越微微凝眉,道:“團長?”

周立言略帶訝異地說道:“這位可是大名鼎鼎的暗鴉傭兵團現任團長,擁有傳奇槍手之稱,原名趙青,代號烏鴉,他沒和你提起嗎?”

趙青的确是沒有自報家門,蘇越本也沒想随口探究別人的職業,只是“團長”二字像是銳利的鈎子一般,正在試圖釣起他被深埋起來的記憶碎片。

趙青上前一步,擋在了鹦鹉的面前,隔絕了周立言觸碰到鹦鹉的機會,他冷冷地沉說道:“你究竟對他做了什麽?”

周立言像是沒聽懂這句話似的,禮貌地說道:“先到客廳坐一會吧,我給你沖杯茶,味道很好,我和蘇越都喜歡。”

他回過頭道:“蘇越,你去幫我收個火,那是最後一個菜了。”

蘇越看了趙青一眼,不打攪這兩人敘舊,他走進了廚房,在關上門的一瞬間,隔絕了外邊驟然變得針鋒相對的氣氛。

周立言走到了客廳,竟是真的給趙青倒了一杯茶,可惜是用冷水沖泡,茶葉飄在水面上,帶着張牙舞爪的諷刺。

他淡淡地說道:“你不該找來的,打破了蘇越寧靜的生活,你這樣讓他很是頭疼。“

趙青掃了眼茶杯,道:“周教授好不容易得到了新的身體,又成功拐騙了鹦鹉,是擔心被我找上門後挫骨揚灰?“

周立言搖了搖頭,道:“我怎麽樣沒關系,更何況如果不是我,蘇越不可能活到現在,是我把他從那一片焦土之中挖了出來,我是他的救命恩人。“

趙青對此不置可否,既沒說信,也沒說不信,只有等鹦鹉想起一切才能說出真相。

周立言嘆了口氣,道:“如果你還擔心是我用精神藥物對他進行控制,那大可不必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蘇越燃燒了全部的血液後,憑借強悍的天資重獲新生,那些藥物殘留早就被他清理幹淨了。“

趙青沒有親眼所見那一日的驚險戰況,但從這簡單的幾句話中,他卻能感受到當時鹦鹉所受到的巨大痛楚,那種孤注一擲的決意,同歸于盡的勇氣,還有将他抛棄獨活的狠心。

趙青雙唇微幹,他漫不經心地擡眼看了下幾乎變了個人似的周教授,語氣冷漠地說道:“我會将他帶走,可以留你一命直到他恢複記憶之後。”

也免得心思難測的周教授又暗中挖了陷阱,對鹦鹉造成不必要的損害。

周立言笑了笑,道:“你帶不走他,趙青,他已經忘記你了,忘記和你的愛恨情仇,忘記那些行走在鋼絲繩上的日子,他是屬于我的,屬于這個安安穩穩,平凡度日的小家,這也是他最喜歡的東西。”

他一字一句地說道:“和你回去,他只會發瘋,你們之間發生過太多的紛争,有多太多清不掉的怨恨,難道暗鴉要包容一名背信棄義的卧底嗎?難道蘇越會是那種跪在地上哭求原諒的小狗嗎?”

周立言道:“你我都知道,他不是那樣的人,他大概會用其他方式來償還你們,譬如說豁出性命?又譬如說無視生死?所以跟你回去,他最終是要被逼上死路的。”

趙青嗤笑一聲,道:“周教授不愧是教書育人出生,連趁虛而入掌控他人都被你說得這樣冠冕堂皇,正義凜然。”

周立言彎了彎眉眼,道:“我只是認清了自己的心,願意放下所有的驕傲,用蘇越最喜歡的姿态活着,我正在努力追求他,現在的他精神防禦脆弱,受不了太大的刺激,麻煩你不要來打攪正常人的生活好嗎?”

此時,蘇越端着幾盤切好的水果走進了客廳,他問道:“你們在說打攪什麽?”

周立言驚喜地看着他喜歡的雪梨,道:“沒什麽,都是無關緊要的事情,謝謝你買了我喜歡的水果。”

蘇越看了看因為剛好能湊滿減才買了幾個的雪梨,沒說什麽,側過身把一碟鮮紅的大草莓遞給了那名趙團長。

趙青:“……”

蘇越見他無動于衷,有些委婉地解釋道:“不知道為什麽我看見你就想起了草莓,所以猜測是你愛吃的?”

趙青看着蠢笨到撲入別人房內,被人欺瞞控制而不自知的鹦鹉,咬牙切齒地說道:“不,是你愛吃。”

對大部分水果都不挑剔的蘇越:“?”

他很喜歡吃草莓嗎?他怎麽自己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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