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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至于是不是李德洪,獄警也不敢确定,畢竟六七年的時間就算監控也都換了新的。剩下的只有查當天的探監登記記錄,不過可能要花費些時間。
紀嘉樹留了電話,讓對方一有消息就通知他。調查也在此停下。
如果說對于這份調查有一致的判斷,那就是大家都認為“表哥”不是李德洪,畢竟親堂兄有什麽可騙人的?雖然也懷疑過是不是李德昌有意隐瞞,或者口誤?在結合李德洪屬于無罪釋放的情況,李德昌撒這種謊更沒有必要。
那這個“表哥”又是誰呢?
在紀嘉樹等電話的同時,對裘蓮芳的說服工作還在繼續——柳琉稱之為說服,是因為楊黎此行的目的,而她只是來見證他的失敗。
“實話跟你們說了吧,我現在的全部家當最值錢的只剩這棟房子了。如果拿不到伍佰萬,等存款用完,我就把房子賣了,然後搬去你們警察局住。”雙手環胸往後靠去,裘蓮芳擺出一副破罐子破摔的神态,“想想也挺不錯,反正沒了兒子老公我就是孤老太婆一個,就讓你們給我養老送終吧。”
沒想到,什麽都還沒說就先給人威脅到跟前了。
沒再關心楊黎的表情,柳琉才挪了一小步被攔住了去路。她奇怪地看了一眼那只手,又故作随意地仰頭去看手的主人。
“裘女士,對于你孩子的事我們感到很抱歉,”徐徐開口,楊黎沒有收手,神色淡然地掃過她落在沙發上的裘蓮芳,“但你丈夫的死因,我想你應該比我們更加清楚。”
“你這是什麽意思?”裘蓮芳面色不善。
“沒有任何意思。”楊黎笑了笑,雙手自然地放進口袋。
他往前走了一步,環顧了一圈四周,“房子不錯,家具看着都是高檔貨,這些一定花了不少的錢吧?”說了句虛僞的客套話,繼而又道,“不過茶杯依然是以前的,看來裘女士還是個念舊的人。”
随之話音起的是裘蓮芳的嗤笑:“你這輩子就算了。”
楊黎怎會不明白其中的隐喻?但他仍只是報以微笑:“別說這輩子,下輩子也難。”
或許因為沒有得到預期的反應,也或許是突然沒了興趣。裘蓮芳板着臉:“如果沒什麽事,門在那,不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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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琉想走人,楊黎擋住了路。
“我們檢查了你丈夫的遺體。”
她一愣。
“屍檢報告我看過,有必要再說一次嗎?”明顯裘蓮芳以為他說的是屍檢。
“你丈夫生前是技術工,後來靠着這一雙手創下今天的家業,挺不容易也挺拼的。”楊黎似有感慨地說道。
裘蓮芳一撇嘴,“對,以前還覺得倒黴,現在想來還得謝謝當初讓他下崗,”不無譏诮,“否則也住不起這麽大的房子。”
認同地颔首,楊黎微微一笑:“我想,你應該不會想再回去過那種日子是嗎?換做是我也不願再回到過去。”
他的話意味不明,柳琉瞥了一眼裘蓮芳。
“……廢話,回去過苦日子,我又不是腦子進水了。不是,你到底想說什麽?別東拉西扯的,有話快說,有屁快放,別耽誤我時間。”裘蓮芳不耐煩地催促。
除了顯而易見的不耐煩,柳琉察覺到了瞬間的遲疑和強硬——稍縱即逝的不自然和下意識地抵觸,也正是楊黎在等待的。
“苦日子?真的是苦日子嗎?你真的對過去沒有絲毫的留戀嗎?”
果不其然,且,牢牢抓住。
“過去的都過去了,人都死了,怎麽還能活過來不成?”嗤之以鼻,裘蓮芳不自覺地拔高嗓門,“我告訴你,別跟我說有的沒的,更別妄想貪了那伍佰萬。那是我的,我的錢,我丈夫留給我的!”越說越大聲。
楊黎目不轉睛地望着她,帶着同情與憐憫,然後無聲地嘆了口氣。
“伍佰萬,不能讓你丈夫死而複生,也帶不回你們的孩子,”迎向盛滿怒火的眼眸,他毫不畏懼,直言不諱,“更換不來良知。”
“神經病,滾出去!”裘蓮芳幾乎從沙發上跳了起來,指着他的鼻子。
鞋跟踩在大理石地面發出清脆的聲響。
“可是有一個孩子為了報恩,心甘情願地出賣自己的良知,甚至不惜違法犯罪,”楊黎沒有退後,看着她,“如果你們的孩子平安長大,到今天,與他也差不多年紀吧?”
“不許提我的孩子,他已經死了,死了!”裘蓮芳吼了出來。
柳琉悄悄伸手想提醒楊黎,擡眼不經意地掃過他蹙起的眉頭。
“可是,向天佑還活着,他還有未來,是你們給的。你和你的丈夫給了他新生的機會,難道現在要眼睜睜看着他步入歧途,走上一條不歸路?難道這就是報恩嗎?是你們當初幫助他想看到的嗎?”
突然臂彎被用力抓住,打斷了他接下來的話——楊黎詫異之餘,只聽——
“沒事,你繼續要錢,我支持你。”
倏爾瞪大了眼睛,楊黎不敢置信地扭頭,卻在下一瞬——
“反正向天佑現在跟死也沒什麽區別,不過多了一口氣。裘女士不用在意,也不用管警察說什麽。”柳琉根本沒有給他插話的餘地,語速飛快,“伍佰萬,一分都不能少。”
說完,挽着楊黎就往外走。太過震驚,他忘了反抗。
直至出了門才發覺不對,“你在說什麽……”他剛要質問她,腰側沒防備挨了一肘子。
“噓,不要說話,不要回頭。”
話音未落,身後傳來噔噔噔的腳步聲,急促又響亮。
“我告訴你們,我不會放棄的,”裘蓮芳追了出來,扯開了嗓門,“你們不要想蒙騙我,伍佰萬,一個子都別想少。否則,老娘做鬼也不會放過你們!”
乓,房門被用力甩上發出震耳的響動。
無奈地嘆了口氣,下一刻不留情地拍掉挽着胳膊的那只手,“你贏了,滿意了?”楊黎以為她是為贏才說下那些話。
“別急着生氣,”柳琉卻扯出個神秘的微笑,“後面還有讓你氣死的呢。”
楊黎驀地駐足,“什麽意思?”
柳琉回頭望了一眼蕭瑟的院子,只笑不語。
他們沒有直接回警隊,拐進了隔壁的房子。
一摞打包的紙箱還跟上回來一樣,不同的只是從客廳中間移到了角落。沙發上堆着被子和枕頭,保持着主人離開時的樣子。
看着她動作迅速一股腦兒地抱起,然後将它們堆放到卧室,楊黎跟在後面撿起一路掉落的書本,随手擱到花架上。
“剛才那些話什麽意思?”
往廚房去的身影停了一下,回頭有些驚訝,“我以為你猜到了?”
“猜到……”咽下差點脫口而出的詞,楊黎忍着脾氣,“我怎麽知道你在幹什麽?現在計劃都被你打亂了,你反而來說,以為我猜到了?大姐,麻煩你能不能說點人聽得懂的話?”
一瓶礦泉水朝他抛去,待他穩穩接住後,柳琉這才打開了自己的那瓶,灌了一大口。
她抹了抹嘴:“從同情她的一刻開始,你的計劃就已經亂了,不需要我故意打亂。”
“同情她?我什麽時候同情她了?原本我計劃……”
“原本你計劃用向天佑的報恩引發她的愧疚,因為他和他們的孩子年紀應該差不多,而且裘蓮芳現在孤身一人沒有親人,向天佑可能是這世上唯一與他們有聯系的人。”一口氣替他說完,柳琉倚靠在料理臺邊沿,“當了警察是不是都特容易同情心泛濫?你以前也不這樣啊?”
“我沒有。”
“你皺眉了。”她似笑非笑地望着他,“皺眉是一個人比較直觀的心理表現,雖然代表的意思各不相同。但單就剛剛的情況,你內心不贊同卻下意識地對她産生了同情,再說那番話的時候明顯有了遲疑。稍稍的遲疑,可能完全改變初衷,你不明白嗎?”
“或許她根本沒發現呢?”這話,相當于他間接承認了她的話,,但,“你那樣沒頭沒腦的一出,有沒有想過反倒讓裘蓮芳堅定了念頭?要是保險公司不給那伍佰萬,難道還真讓她住刑警隊去?”
柳琉不以為然地聳肩:“住刑警隊不好嗎?我覺得,挺好的。”
一口氣梗在喉嚨,楊黎猝不及防地瞪着她,緩過來後啞着聲問了句:“說實話,你是不是存心的?”
“所以你要不要認真考慮考慮,”她笑眯眯地歪着頭,“放棄合作呢?”
他氣得龇牙,迸出兩個字:“做夢。”
放棄是不可能放棄的,案子沒破前他更不可能放手讓她胡來,所以合作仍舊繼續。除了她提出兩個要求,他必須無條件同意的要求……
而第二個要求,令楊黎一夜無眠,頂着愈發烏青的眼圈在自己的辦公室打了許久電話,又枯坐了整晚。直到刑警隊的大院裏傳來喧嘩。
“告訴你們,從今天起我就住你們這了,誰來了都不好使。”
她要他同意的第一個要求,來了。
不出所料,裘蓮芳真的說到做到來住刑警隊了。人來人往的門口偌大一個行李箱擋在那,外套敞開着露出褪色的毛衣,不知洗了多少遍的牛仔褲兩個膝蓋磨出了印。
面對聞訊趕來的警察,裘蓮芳的目光落在最後出現的楊黎身上。
她伸出手,比劃了個2,“要離開可以,除非答應我兩個要求。”
裘蓮芳的口氣與昨晚某人簡直如出一轍,楊黎突然一凜。
“第一個,我丈夫是不是見義勇為,今天必須要給我個說法。”
“第二個,叫保險公司過來,伍佰萬究竟賠不賠,也必須給我個說法。”
周遭安靜了下來,大家面面相觑,然後望向他,下一瞬,不約而同瞪直了眼睛——
“不就兩個要求嗎?”快步朝門口走去,楊黎笑容滿面地撿起行李箱,“來,大姐,外面冷,咱們裏面坐。”
樓梯的轉角處庚熠的嘴能塞下一個雞蛋。
可楊黎似乎渾然不覺,拖着行李箱往回走,邊走邊說,“大姐,樓梯滑,您慢些。”發覺裘蓮芳未跟上,他停下腳步,“怎麽了大姐?”
一口一個大姐,與昨日滿嘴的裘女士,他就像換了個人?裘蓮芳警惕地看着他:“在這談就行,不用上去了。”
“可是我辦公室在樓上,這裏談,妨礙辦公。”楊黎為難地解釋。
“我說不用就不用。”生硬地搶過行李箱,差點砸中自己的腳,裘蓮芳一臉的防備,“就要在這說,你們別想人多欺負我一個人。我告訴你們,如果今天不好好解決,我就找媒體找記者。”
說着,她舉起了手機。
楊黎神情複雜地看着她,繼而問了聲:“裘女士,您真要在這影響大家辦公嗎?”
“不叫大姐了?”裘蓮芳嗤笑,“我還想怎麽突然就改口了呢?”
“裘女士,請問,您願意和我上樓去辦公室慢慢談您的要求嗎?”楊黎再次開口,聲音也比方才冷了些。
“不談。除了這,我哪都不去。”啪,行李箱倒地,裘蓮芳往地上一坐,“如果你做不了主,找你們領導來。我告訴你,今天如果不要這事解決了,我哪都不會去。”
庚熠走下樓梯,來到楊黎身旁,小聲道:“需要報警嗎?”
楊黎沒有笑容地橫了他一眼。
摸了摸鼻子,庚熠自知這個玩笑不好笑,“那怎麽辦?總不能……”
楊黎嘆了口氣,預備再次勸說:“裘女士……”
“根據《治安管理處罰法》第二十三條,您現在的行為可以處警告或者200元以下罰款。”柳琉撥開人群走來,在裘蓮芳跟前蹲下,“如果情節較重,處5日以上10日以下拘留,可以并處500元以下罰款。”
笑容可掬得仿佛在聊天。
“你威脅我?當我不懂法?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妨礙他們了?”裘蓮芳瞪着突然冒出的女人。
“裘女士,您誤會了,我只是告訴您一聲。”慢條斯理地将行李箱扶正,柳琉指了指身後,“順便再提醒您,想要為您丈夫讨回公道,你還少了樣東西。”
“什麽東西?”
“照片。”
裘蓮芳一愣。
“不過沒事,我給您準備好了。”
在衆人錯愕的目光中,柳琉從随身的包裏拿出了一個相框,交到了她手裏。
柯朗的遺照?!
“我去,她不是局裏找來的顧問,是上天派來搗亂的猴子吧?”
庚熠的話未完,就聽得一陣下樓的腳步聲。
“隊長,不好了,”小宋嚷得整棟樓都能聽見,“向天佑咬舌自盡了。”
他的手上、身上沾着觸目驚心的紅。
庚熠轉身就往樓上跑,“打電話叫救護車,快。”
大家四散開來,有的跟着庚熠往樓上跑去,有的拿起了電話。唯獨楊黎,和依舊蹲着的柳琉,一動沒動。他們在等——柳琉的計劃中,還少了一個人。
“請問,柳小姐在嗎?”
那個人,就是梁音。
“為什麽是梁音?”
“假設老傑克就是柯朗,唯一能證明的人只有她。”
昨日,柳琉提出的第一個要求就是讓梁音、裘蓮芳、向天佑三人見一面。
“我不同意。先不說裘蓮芳和向天佑的關系,如果柯朗就是那個人,裘蓮芳見了梁音再知道他們是那種關系,你考慮過她的心情嗎?還有梁音,她的情況,萬一受不了刺激?”楊黎的顧慮比她多,“我們可以給她看照片認人。”
“不行。”柳琉一口拒絕,“我知道不合理,但只有在那樣的情況下,她們的反應才是真實的。”
“我覺得沒有必要。”楊黎堅持不同意,“而且……”
“過于殘忍是嗎?”截斷他的話,柳琉面無笑容,“難道讓真兇隐藏下去,對他們就是仁慈了嗎?真相,難道就不重要了?那你為什麽還要當警察?”
“你不要上綱上線,我們現在談的必要性,這麽做有沒有必要?破案也不能不管不顧。”
“所以我覺得我們沒有必要合作。”
“你,能不能冷靜點?現在的問題是合作嗎?是我們之間存在着分歧。”對着她,楊黎只覺頭疼,“不能因為急于破案,就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讓嫌疑人和可能的當事人見面。”
“如果,梁音不只是當事人呢?”
“如果,她根本從始至終就知道呢?”
他怔怔地看着她,“證據。”
“答應我第一個要求,我給你證據。”
“第二個要求,讓向天佑假死。”
“讓開,讓開!”
随着震耳的吼聲,庚熠和兩個刑警背着滿臉是血男人沖下了樓梯。他們從裘蓮芳、梁音之間奔跑而出,鮮紅的血沿着男人垂下的手腕滴落在幹淨的地面。
“怎麽樣了?”楊黎拉住了小宋。
“不止咬了舌頭,還咬了動脈,真夠狠的。”小宋搖頭,“不知道能不能救得回來?”
聲音不大不小,所有人都聽得一清二楚。
楊黎蹙眉,神色凝重:“為什麽突然失控?你們問了他什麽?”
“也沒問什麽,該問的都差不多了。”小宋舉着雙手不知道該往哪邊放,“哦對了,我就提了嘴他的英文名要怎麽拼,怎麽想到取這名的。”
“他說什麽?”
“他說他的名字來源于一部電影,他很喜歡那部電影。我離開時他還挺正常的,也不知道為什麽?”小宋嘆了口氣,“搞不懂。”
“他的英文名叫什麽?”
“Gaggy。”
柳琉回答了這個問題,“1966年的電影《蝙蝠俠》裏,Gaggy是小醜最早的跟班,也是被抓得最快的一個。”
啪,裘蓮芳手裏的相框落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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