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本文完)
第三十章(本文完)
“你?!”
震驚過後被憤怒取而代之,梁音從座位上站了起來,雙眸死死地盯着她,垂在身側攥緊的雙手因為氣憤忍不住發顫。
“你這是故意引導,曲解我的意思,颠倒是非。虧我還以為……警察就是這麽辦案的嗎?”
柳琉不置可否,要是楊黎在這場對話會在此刻立即戛然而止。誘供,畢竟不光彩。
只是,梁音說錯了一件事。柳琉扯了扯嘴角:“你忘了,我不是警察。”所以她現在的所作所為,不代表警方。
“不是警察就更沒有資格來對我說這些。”梁音一邊反擊,一邊沉着臉往門口走去。
“向天佑做的那些是為了報恩,”柳琉沒有阻攔,只是在她身後輕輕地開口,“自殺,是為了保護你。”
邁過門檻的腳步慢了一步,扶住門框的背脊緊繃,卻在回頭的剎那滿目諷刺,“又想出什麽騙人的手段?”梁音說,“他又是誰?自殺跟我又有什麽關系?”
“柳小姐,”幾乎咬着牙,梁音一字一頓,“以為不是警察就不用承擔責任了嗎?我會将剛才那些話如實轉告庚警官,和他的上級。”威脅的意味不遮不掩。
倆人的距離不近不遠,柳琉能清楚地看見她臉上的陰郁,和摳進門框邊緣的指甲。
“你覺得庚隊會信嗎?”柳琉不為所動,“向天佑沒有搶救過來,作為報案人的你現在是成了最有嫌疑的那個。”
“不可能。”梁音斷然否認。
詐得太明顯,有點腦子都不會被騙。不然她看向自己的眼神不會如此不屑,因為在樓下時小宋那聲“沒有搶救過來”所有人都聽見了。
柳琉不甚在意,只是不知道她質疑的是向天佑真死假死,或是,她不會成為嫌疑人?餘光掃過漸漸松開門框的手,靜靜地等着她說下去。
“法官也不會相信你們毫無證據的一面之詞。我才是報案人,我的家被偷了,我才是受害者。”恢複了冷靜的語氣生硬,帶着譏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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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應也是這個結果。柳琉垂眸,複擡眼望向她時,道:“那你為什麽還不離開?”沒什麽表情,語氣平靜沒有起伏。
一抹遲疑稍縱即逝,松開門框的手再次抓緊,梁音張嘴又驀然緊閉。她轉身跨過門檻,不再猶豫。
聽着走廊上響起高跟鞋落在地面清脆的聲響,柳琉沒有追出去。本也就不是真為了套取梁音的話才說那些話,她真正在等的是——
“她上車了。”門口,楊黎似笑非笑地走來。
柳琉頓時坐直了身體,但仍有一絲顧慮:“哪邊?”
他徑直在她對面坐下:“如你所願。”
市殡儀館。
不約而同,他們從彼此的眼中看見了終于松懈的笑容。
梁音戴上手铐一刻仍是懵的。她的眼前是柯朗凍得硬邦邦的屍體,她的手裏還拿着剛從屍體西服內側口袋找到的U盤。
警察就像從天而降。
帶隊的是庚熠,嘴角噙着玩味:“柳顧問這人……咋想滴?”東北爺們詫異得連家鄉口音都冒了出來。
“可不嗎?誰能想到被偷的東西在死人身上?”副隊長魏書和也是哭笑不得,“這案子破得,真是……”
真是峰回路轉,離奇。
相對破了入室盜竊案的一隊,二隊的衆人在楊黎挂斷電話後忍不住握緊了拳頭。他們的臉上洋溢着興奮,也有小小的促狹。
“可以啊!”小宋太過激動,一掌拍上身旁之人的肩頭,“你是怎麽想到東西會藏在已經死掉的柯朗身上的?還有那個梁音,沒想到她竟然真的沒去醫院?我還以為我們會在醫院等到她。”
不着痕跡地挪開一步,柳琉抿了抿唇,“我也以為她會先去醫院,只是這樣,我們現在就沒辦法抓住她了。”
紀嘉樹聽了這話一愣:“可您不是跟庚隊說梁音一定會去殡儀館?”因為她在電話視頻中表現的是十足把握,且告訴他們,作為重要證據的東西一定就在那。
柳琉看了楊黎一眼,笑了:“不那麽說,顧局怎麽可能同意這麽胡鬧?”
回應她的是楊黎無奈的翻了個白眼。思及昨天她在提出兩個條件後,他跟顧局的電話和組織的那場臨時電話會議……一言難盡,操碎了心。
“說來也挺奇怪的,裘蓮芳為什麽要把U盤藏在殡儀館,還放在屍體的衣服口袋裏?難道她不擔心殡儀館挪動屍體,或者二次屍檢時,東西遺失或者被我們警方發現?”小宋提出疑問。
“她不擔心,”柳琉拖了張椅子坐下,“一來在火化前殡儀館不會無緣無故搬動屍體,二來她也沒有想過會做二次屍檢。”所以才在她希望二次屍檢時,裘蓮芳的反應會那麽大。
“如果梁音先去了醫院,我相信她能發現這是一個騙局。”看似柔弱的人意想不到的隐藏心機,柳琉回憶起第一次見到那個女孩時的慌亂無助,悄悄咽下苦笑。
“幸好她先去了殡儀館。”小宋安慰柳琉,“不然這回該輪到我們哭了。”還有守在醫院的佟恺等人,一定說不出的沮喪。
當然,此刻他們正帶着向天佑趕回警隊的的路上,聽到梁音被抓的消息,自然也都松了口氣。
紀嘉樹還擔心另一個問題:“不知道U盤裏的視頻會不會損毀?”
“不怕,庚隊把他們小馮帶上了。”小宋拍拍他,“人家那技術,咱們等着瞧就是。”
像是回應他的話,楊黎的手機再次響起。挂斷後望向不自覺屏氣凝神的大家,他微微一笑:“視頻還在,沒有損毀。”
與此同時,柳琉站了起來,一眼不錯地盯着他。她在等他未完的話。
無聲長嘆,楊黎迎着她的視線,“他說的是,放了她。”
而不是,“殺了她。”
柳琉低頭垂眸,左手的拇指無意識地掐住食指。她猜對了,柯朗是老傑克,但又不是真正的“老傑克”。
院子裏傳來響亮的警笛聲。她擡眼:“楊隊,我想申請對梁音的審訊。”
楊黎點頭。
安靜的審訊室內,梁音只在她進來一瞬擡了擡眼。背靠椅背,兩腿交疊,雙手一上一下搭在腹部,一側的長發垂落下來遮住了小半邊臉頰。
“為什麽綁架向菲菲?”柳琉開門見山。
梁音沒有看她,說:“還能為什麽?除了錢。”
“視頻已經恢複了,你還要繼續編故事?”柳琉有些意外,在明知視頻可能恢複的情況下她竟仍不說實話。
梁音扯了扯嘴角:“是嗎?既然如此還有什麽好問的?”一副無所謂的神情。
柳琉想起庚熠在審訊開始前的交代,“在殡儀館抓住她時她明顯很驚訝,回警隊路上也沒說話,但神色倒沒有剛被捕那樣茫然,應該是明白這是個圈套。”
态度看似沒有變化,但庚熠仍細心的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也及時提醒了他們。如果對于方才的回答還感到意外,此刻柳琉也覺得确該如此。
沉吟了一下,柳琉在她的對面坐下,中間隔着一張簡陋的長桌——讓柳琉想起了很久之前和祈南在看守所的那次對話。
梁音不是祈南,她看着她落座,面無表情,也不找話。
嘆息之後,“承認自己沒有有參與過的犯罪是什麽心情?”重新審視對面的女孩,柳琉在她的身上仿佛看到了某種熟悉的執着,“替別人扛下罪責就是報恩了?”
梁音抿着唇,移開了目光。
“你,還真和向天佑一樣,”一樣的蠢,柳琉咽下了話,定定地看着她,“難道你們就不曾想過今天會坐在這裏,也許那個人早就料到了呢?”
嗤笑聲刺耳,“栽贓一個死人,警察是不是就這點本事?”梁音瞥了她一眼,“愚蠢。”
話語中毫不掩飾對柯朗的維護。柳琉不在乎她的敵意,在乎的是她的反應,和注意力。
“栽贓?”諷刺的笑容明顯得令人無法忽視,柳琉更甚于她,“蠢的是你們。”不留情地反擊,直言不諱。
柳琉話鋒忽然一轉,“猜猜裘蓮芳都告訴了警方些什麽?”目光落在她的位置,“今天你走後,就在這間審訊室,你這個位子,你猜被你們視作恩人的女人是怎麽說的?”
梁音看着她,眼神防備卻仍裝作不在意:“關我什麽事,我和她不……”
“她只承認資助過向天佑,不認識你。”打斷她,柳琉帶着憐憫,“她知道自己的丈夫在外面養女人,畢竟有時候回家身上的沐浴露味道遮不住。他們以前窮,用慣了肥皂。不過她不知道那個女人是誰,也不關心,知道為什麽嗎?”
梁音笑了笑。
“因為他們需要一個孩子。只要是她丈夫的種,誰生的并不重要。”
柳琉說這些話的時候楊黎低着頭,坐在正規的審訊桌後,手中的筆時頓時寫,本子上卻一片空白。因為他知道,柳琉的那些話,都是騙梁音的。
裘蓮芳不過在審訊室待了個把時間就被他派人送回了家。本就做樣子給梁音看的。但,當着他的面公然誘供?楊黎的背脊不竟冒出一層冷汗。
“不會以為我是在騙你吧?”
她就是在騙人。楊黎不禁腹诽,忍不住擡頭望去,卻在看見燈光下那張蒼白的臉後,驀地一頓——轉念之間,他打開了攝像。
“無論警方說什麽都不要承認,無論發生什麽事都不要管,無論別人怎麽問都不要說出你們的關系,”淡淡地瞥過抿成直線的唇角,柳琉微微低頭,“有任何事她一個人擔。裘蓮芳這麽對你說的時候,是不是特別感動?”
“是不是一定要這樣說,你才會相信?是不是要站上法庭等到審判,你才能明白?證據,難道你以為裘蓮芳不會為自己打算?該是多蠢的人才不會給自己留後路?謀殺罪名成立的話,是死刑啊。”
面無表情的看着美麗的臉龐血色褪盡,楚楚動人的眼眸浮現恐慌,柳琉朝後靠去,“該說的,不該說的,言盡于此。”
她不再說話,雙手插/進兩側衣袋,就這麽看着她。
一室靜默。
天花板上的日熾燈白得晃眼,攝像機無聲地工作着,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不是我,”梁音咽了口口水,嘴唇幹涸,聲音嘶啞,“我沒有殺他。”
柳琉擡了擡眼皮,依舊不說話。
“那是意外,我沒想到他會死。”見她沒有反應,梁音以為她不信,“真的,你相信我,我、我們都不知道那天為什麽會發生意外……真的……”
梁音的聲音起初有些急切,後面越來越輕,緊繃背脊也漸漸彎曲,直至将臉埋進雙手。
柳琉微微蹙眉覺得有些奇怪,但在梁音擡頭時迅速恢複了冷漠。不言不語,只是在對上泛紅眼眶時扯了扯嘴角。
“你不信?”梁音從她的神色讀懂了意思。
不置可否的聳肩,“我想沒有必要談下去了。”柳琉欲做起身。
一只冰涼的手抓住了她,“他是個好人。”
居高臨下,看着兩行清淚滑過緋紅的臉頰。
“他是個好人,他,柯叔叔,真的是個好人。”懇切,帶着難言的悲楚,梁音終是忍不住委屈,“是這個世上……最好的……”
與向天佑不同,梁音曾經有過一個美滿幸福的家。噩夢發生在她十四歲那年,一場車禍奪走了所有的美好。
“我爸高位截癱,手術花光了家裏所有的積蓄依舊治不好,我媽本想外出打工再多賺一份錢,誰知道一去就再也沒有回來。”回憶過去,她滿是苦澀,指甲掐進掌心都不覺庝,“我爸,他只是要來接我放學,每天都一樣,一樣走那條路。”
應該還帶着恨吧,柳琉想。她似乎明白了:“那是幾幾年?”
梁音神色恍惚。
“車禍發生的時候,是幾幾年?”
“2014年。”
審訊桌後,楊黎手中的筆頓住,望向單面鏡的方向。不多時,他就收到了反饋。
命運有時就是如此,殘酷又可笑。同一場車禍同遭不幸的人,更多被記住的是可憐的孩子,悲痛的父母,甚至連肇事者都被記住了姓名,即便只是唾罵。但,鮮少還有人記得那個躺在路邊的男人,傷得重不重,是不是有妻小,是不是有父母。
2014年的那個秋天改變了梁音的生活,而三年後的夏天卻是她人生真正的轉折點。
小城小鎮的,爺爺奶奶的退休金根本無法支撐她的大學夢。
“如果我再努力點該多好。”沒有得到獎學金,距離向往的校門一步之遙,梁音當時覺得整個人生都是灰暗的。
柯朗出現了。
“大學畢業後我找到了現在這份工作,打算先還上一些錢,我回了崀州。”談及柯朗,梁音的臉上多了幾分笑容,“可是沒想到,柯叔叔拒絕了。”
笑容真誠,那聲“柯叔叔”發自肺腑。柳琉适時地打斷:“你是什麽時候知道他也是那場車禍的受害人家屬?”
梁音頓了頓,然後搖頭,“不是柯叔叔告訴我的。我記得應該是在我開始飛國際航班,大概是三年前。他找到了我,說他有個養子在英國念書。”
柳琉神色一凜,知道接下來就該進入正題了。
“一開始我替他帶些錢,別的東西管得嚴也不好帶,偶爾帶幾本書,很多書國外買不到。”三年說遠不遠,說不遠很多事也慢慢地淹沒在忙碌的生活中,梁音也記不太清,“具體是哪天忘了,就是有一天,向天佑突然跟我說起了柯叔叔夫妻。”
梁音這才知道,柯朗和裘蓮芳正是2014年那場車禍中另一受害人的父母。說到這,她停下了,沉吟了一會,再次開口:“去年年初我在英國再見到向天佑時,他說他要替柯叔叔報仇,問我願不願意加入。”
結果柳琉已經知道,不然她們今天不會在這裏見面。見梁音不自覺咬住下唇的舉動,她默默嘆了口氣:“你為什麽答應?”這是一句廢話,因為原因很簡單——
“向天佑說,曾經害過柯叔叔的人,他的女兒也在英國念書。”擱在膝頭的雙手下意識地攥緊,梁音的肩膀微微顫抖,“憑什麽?”
像是自言自語,又像嘲諷。雖然她竭力地忍耐,但當初聽聞這個消息時的心情柳琉可以想象。
可此時,柳琉沒有勸說,只淡淡地陳述:“向菲菲是憑實力考上的。”
“如果不是陳文濱,柯叔叔就不會破産。”陡然間,梁音拔高了嗓門,直直地瞪着她,“憑什麽他的女兒能讀那麽昂貴的學校,憑什麽柯叔叔就要失去一切?這不公平。”
不避不躲,柳琉告訴她:“車禍不是陳文濱造成的,肇事者是李德昌。”
楊黎擡眼望去,眉頭不贊同地輕蹙。
“我知道是李德昌,還有李德洪那個人渣,”梁音大聲地打斷,因為憤怒胸/膛/劇/烈起/伏,“他們不配做人,不配。要不是他們,柯叔叔不會失去孩子,我爸也不會死,我不會沒有家!他們不是人,是畜生!”
面對激烈的言辭,柳琉表現得無動于衷——至少在楊黎看來,她真的挺冷漠,姿勢都沒換過,一動不動看着梁音的眼淚大顆大顆地落下。
楊黎看了眼桌上的抽紙。
顯而易見,談及陳文濱,梁音雖然為柯朗不平,但也聯想到自己曾經差點連大學都無法上時更多的是,嫉妒。
她也恨李德昌,但是剛才的言語中分明對李德洪的恨意更甚,真真切切的,不加掩飾。
柳琉想到一個盤桓許久的疑問,“這麽多年過去了,為什麽還放不下?”話出口,像一柄刀子再次劃開結痂的傷口,“李德昌判了刑,至于李德洪,當時他坐在副駕駛,沒有責任。”
楊黎的眉頭越蹙越攏,她的語氣不像勸人,更像為李德洪開脫?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心,但的确覺得哪裏不對。這種語氣,讓人很不舒服,如果他處于梁音的位置——
“沒有責任就是對的嗎?不判刑就是贏了嗎?”果不其然,梁音面色漲紅,譏諷地回應,“你沒死過親人,你不是我們,你會明白我們的痛苦嗎?不會!”一聲高過一聲。
“你受過良好的教育,沒有吃過苦,沒有失去過父母,怎麽會理解我的心情?怎麽會知道當我在法院門口聽到那個畜生說,活該,那一刻想殺了他的心?”
柳琉猛地睜大了眼睛。
“我爸還沒死呢,他卻對別人說,還不如死了一筆了了。”砰,梁音舉起雙手重重落在椅子的扶手,“還不如死了一筆了?還不如死了!還不如死了……我爸死了,沒了,再也沒了……”
她再也忍受不住嚎啕大哭,像受盡委屈的孩子。
維持多時的姿勢有了變化,柳琉回頭看向楊黎:“記者。”
短短兩個字,忽又覺得可能他不明白,正準備多說幾個字,只見楊黎拿起手機飛快地出了審訊室。
至此,終于将向菲菲綁架案、12.24金店搶劫案并案的真正證據。接下來梁音的供述基本都與她的推斷走向一致。
走出審訊室時,柳琉大大地舒了一口氣。
次日會議,她做了整個案件的梳理。
案件要是從2014年柯朗在投資陳文濱的私人游樂場三年後宣告破産開始。也是這一年,柯朗的兒子和梁音的父親遭遇了同一場車禍。
根據梁音的口供,庭審當日,免于刑事責任的李德洪在法院門口對某個記者肆無忌憚大放厥詞,揚言“活該”、“還不如死了一筆了了”——雖然當時并無任何個人和報社發表和此事有關的報道,但這些話語深深刺激了當時守在法院門口,并耳聞目睹一切的,年幼的梁音。
“2017年梁音考上了大學但苦于沒有錢,柯朗出現并資助了她。17年底,李德昌刑滿釋放。”本已錯過的兩條線再度相/交,柳琉扯了扯嘴角,“那時,柯朗可能真的只是出于同情。”
可就在2018年的開始,柯朗查出了胃癌。即便是早期,對于一個受過重重打擊的人而言,是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2018年末,柯朗在海城購買了人壽意外險,保額伍佰萬,受益人是他的妻子裘蓮芳。
“也就是這個時候,柯朗決定對陳文濱、李德昌、李德洪三人實施報複。”話語一頓,柳琉看向楊黎。昨晚他問她,還記得那個鳳凰挂墜嗎?
陳文濱要送女兒向菲菲的挂墜,又是怎樣到了李德昌手中的呢?
2019年至2021年,柯朗利用報恩心理,将對他深懷感激的兩個人,梁音、向天佑拉攏到了一塊。三年的時間,足以讓梁音對同樣知恩圖報的向天佑産生信任。
“可看機場監控錄像時,你不說他們倆人不是男女關系嗎?”小宋問得很小聲還是遭來師父的白眼。
“他們不是。”柳琉毫不猶豫地回答,“審訊時,梁音對待向天佑的态度有信任,但不親密,所以我依然認為他們之間沒有男女感情。”
小宋歪了腦袋,“這?”
“人與人的信任不是建立在關系的親疏遠近,相對的,親密的态度與信任與否沒有直接關聯,無關性別。”思忖了一下,柳琉解釋道,“打個最簡單的比方,你們信任楊隊,是因為他是你們的隊長,你們的工作性質相同,也有共同的目标打擊犯罪、破案。可你會什麽事都跟他說嗎?比如別人獎金比你高的時候。”
見小宋腦袋立刻搖的跟撥浪鼓似的,柳琉輕笑。
“所以,親密關系與信任程度不成正比,也沒有必然聯系。向天佑對于梁音,信任來源于他們恰巧都是知恩圖報的那一類人。何況,”突然,柳琉話語一轉,“梁音也不是全然無條件信任向天佑的。”
雖說她和向天佑都是知恩圖報的人,但向天佑想報答的是柯朗夫婦二人,而梁音的眼裏只有柯朗一個。
或許其實梁音心裏的那個……甩去沒有根據的念頭,柳琉将重心重新放回眼前。
“2021年12月15日,陳文濱的女兒向菲菲在英國遭到綁架。從殡儀館找回的視頻,和梁音的證詞,她協助柯朗策劃了這一起綁架案,并且由向天佑負責實施,從而脅迫陳文濱參與金店搶劫。”
柳琉瞥了眼楊黎,繼續說道:“陳文濱的鳳凰挂墜是如何到了李德昌的手中,我不知道。不過,我想到一個能讓陳文濱親手将挂墜交給李德昌的辦法。”
不待有人好奇,她已然說出:“如果我是幕後策劃者,我會告訴李德昌兄弟二人,陳文濱不是一個值得信任的合作夥伴,他很有可能反水。同時,我也會将這話告訴陳文濱。”一模一樣相同的話。
搶劫也是技術活,需要磨合,至少得碰個面知道合作的是什麽人吧?搶劫更害怕的,不是即将遇上的對手,而是不知底細的隊友。所以搶劫案中很少有臨時組合,親戚、朋友組隊的倒是不少。
而且小宋也曾說過,審訊時李德昌沒提過受人威脅,只說缺錢,李德洪是被他拉來的幫手。至于陳文濱,也說是因為追債的已經堵上門了,他想盡快弄些錢好還債。正巧李德昌在他那邊打過工,游樂場倒閉後,倆人也常在一塊打牌,他就找上了李德昌。
決定搶劫後的第一次碰頭就在步行街後面那片出租屋。看似豪華的小洋樓,沒有正規租借合同的群租、短租,進出的人員混亂,為“搶劫磨合”提供了便利。
“交出挂墜,陳文濱不僅能證明自己是真心合作,他也想告訴李德昌、李德洪自己是被逼的。”想到陳文濱在看守所的态度,柳琉覺得八/九不離十,“可惜,他錯估了那兄弟二人。”
“陳文濱撒謊顯而易見,那李德昌呢?”小宋舉手提問。
“我認為就如何參與搶劫這一件事上李德昌沒有撒謊,但他隐瞞了有人背後給他支招。”對上小宋若有所思的目光,柳琉也不吊他胃口,“隐瞞,是因為他也不知道那人是誰。包括陳文濱,我想,他應該不是想把牢底坐穿,而是也和李德昌一樣,至今都不知道那人是誰,甚至找對了目标,仍不确定是不是他認為的那個人。”
話到最後,她愈發像在自言自語。
與此同時,衆人的神色卻随着她的推論逐漸豁然,一個共同的猜想悄然躍上。
忽然,楊黎起身指揮小宋:“馬上去看守所提審陳文濱,問他當年經營的游樂場有沒有小醜,如果有,誰扮的?”
柳琉朝他望去。
當晚臨近下班時分,小宋從看守所發來“喜訊”:陳文濱的私人游樂場也有小醜,扮演者,柯朗。
正事說完,小宋警官在那邊嚎了一句:“老大,你猜我是怎麽撬開他的嘴的?”聲音頗為得意。
可惜楊黎沒有如他所願,只淡淡瞥了身旁之人一眼,回了句:“別什麽都學,學點好的。”挂了電話。
柳琉翻了個白眼,背起自己的小破包,下班了。
即将走出刑警隊大門,習慣性地回頭看了看——這裏不像夏城刑警隊門口有很長很高的臺階,兩扇敞開的玻璃門卻和那邊一樣幹淨,透出裏頭通明的燈光。
楊黎推門而出,背着光,“明天你還來嗎?”
柳琉想都不想:“不來。”
他似乎楞了楞,然後不發一言停留在原地。她朝他揮揮手:“保重。”然後潇灑轉身,不帶走一片雲彩——才走出兩步,被拽了回去。
“做事能不能有始有終?接下來還要再次提審,還要鞏固證據,你就跑了?”
聲音挺/大,震得她耳膜嗡嗡。柳琉沒好氣地拽回自己的胳膊:“那是另外的價錢。”
“……顧局給你多少錢?”
“你要加倍?”
楊黎認真地思索了一下:“還是請你喝茶吧。”
在柳琉的錯愕、忘記反抗,楊黎的被半脅迫之下,半小時後他們來到了步行街。
楊黎大方地給她買了杯奶茶,因為不敢問店鋪可不可以奶茶不加奶,容易挨揍。柳琉以小人之心如此揣度。
但當他在閃閃發亮的金色招牌下駐足後,柳琉看着“如意呈祥”四個字,只剩一聲嘆息。
“說吧。”她認命了。
“雖然我們已經證實救下那對母子不在柯朗的計劃之中,但策劃整件搶劫案的動機還是不明朗。”楊黎也老實不客氣,開口就說,“如果只是為了報複,需要這樣大費周章嗎?”
柳琉“嗯”了一聲,示意他繼續。
誰知,楊黎撇了撇嘴:“人已經死了,憑空猜測有什麽用?”
他也知道啊?那還找她來?柳琉受不了地橫了他一眼,“算了,別裝了,說吧,求您了。”末了補充一句,“下班了,這裏沒外人。”
楊黎定定地看着她,然後笑了,“我們是不是想得一樣?”
柳琉回了他“呵呵”兩個字,走向對面供游客休息的長椅。楊黎跟着她坐下。
“保險公司已經告訴我們不會理賠。”
“要真能賠,我也買。”柳琉知他說的是那伍佰萬,“只是可惜了那一片地,怕是要荒了。”
“嗯,可能吧。”
模棱兩可的回答,因為他們都知道,荒的不止是那塊空地,還有那個人的心願。
但是無論如何美好的願望,都不該建立在犯罪上,這便是底線。
回家路上,楊黎還是忍不住問了:“你不認為真正的動機是報複對嗎?”
“你不是說我們想得一樣嗎?”柳琉笑眯眯地把之前的話還給了他。
“柳琉,”他無奈地喊她,“我是認真的。”
“楊隊,”她也很認真,一本正經,“沒有證據啊。”難得的認真呢。
“那伍佰萬……”
“終究還是沒有得到不是嗎?”
楊黎看着她,好一會兒,不甘不願地“嗯”了聲。
***
“隊長,馨桦小區發生命案。”
随着一聲令下,崀州刑警支隊二大隊全體出發奔赴命案現場。這日,是柳顧問信守承諾再也不來的第二十一天。
網上說,七天養成一個習慣,二十一天養成一個定律,俗稱“21天定律”。
二隊的人有沒有習慣她的離開他不知道,他已經不太在意了。他很忙,忙得沒空去想她去了哪,做了什麽,會不會再回來。
日子一天天的過,命案不會等人。
“待會你去跟報警人了解一下情況。”
踏進馨桦小區21號樓時,楊黎沒有停下腳步,只是多看了一眼那個顯眼的門牌。一邊指揮,一邊等着電梯。
電梯來了,卻沒有聽到身邊的回答,楊黎面色不善地扭頭:“知道一會幹嘛麽?”
小宋正盯着手機上傳來的消息,驀然一怔,“知道。”
“發什麽呆?工作時間專心些。”楊黎數落了兩句。
“隊長,”意外的,小宋沒有愧疚地立刻反省,支支吾吾地開口,“柳琉這名字常見嗎?”
而且提起了他最不待見的那個人。楊黎沒好氣地“哼”了聲,才道:“常見。”
“哦,”小宋似乎松了口氣,“那我就放心了。”
“放心什麽?”
“沒什麽,就是挺巧的,報警人也叫柳琉。”
楊黎還未回神,電梯門打開了。
她倚着牆,臉色不好,胡亂地朝他們揮了揮手,似乎想說話又連忙捂住了嘴。
“柳顧問?還真是你啊。”小宋雙眼放光先一步湊上前,注意到她手中的袋子後立刻往後退去,“你咋還吐了呢?難道,這次是碎屍?”說着露出驚恐的表情。
柳琉佩服地看了他一眼。
“诶,你們來啦。”白浩打斷了他們的敘舊,“戴好口罩,屋裏味道有些重。”
楊黎看了看柳琉,轉向白浩:“什麽情況?”
“死者女性,被人殺害後肢解。”
小宋強裝鎮定,但倒抽冷氣的聲音大家都聽見了。
楊黎一臉凝重地往命案現場走去。
“很多……塊嗎?”身後,小宋小聲地問白浩。
“21塊。”
所有人都停住了腳步,不解地望向白浩。
“屍體被肢解為21塊,整整齊齊。”
“嘔——”
這次,楊黎正眼瞧着那個又吐了的女人:“你也好歹見過不少兇案現場……”怎麽吐成這副模樣?
“哦,這個問題我來回答。”白浩指着發生命案的那戶,“屍體的位置在餐廳,血水滲透了天花板……”
“白浩。”她啞着聲警告他。
他渾然未覺:“她就住那戶樓下,正準備吃早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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