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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江昭意眼睫顫抖,過快呼吸聲,洩露她此刻的緊張,一張小臉也在裴延注視下,慢慢變紅,紅霞從耳廓蔓延到臉頰,好不俏麗。
裴延看着她,面前的江昭意穿着一條白色棉裙,外披米色防曬長衫,頭發在腦後紮成高馬尾,露出一截漂亮的天鵝頸。
模樣嬌俏,像極記憶裏的她。
“江昭,你什麽意思?”裴延喉結微滾,看着江昭意問道。
江昭意主動拉住裴延,仰臉看他,一雙杏眼亮晶晶的,滿是他的倒影,“我的意思是——裴延,我們戀愛吧。”
我們戀愛吧,不管明天是不是世界末日,不管這段戀情會不會無疾而終,就現在,你和我,談一場戀愛,只要浪漫,不想其他。
裴延盯着江昭意許久,直到确定她不是開玩笑,他用力把她按進懷裏,腦袋埋在她肩頭。
江昭意聽見了裴延如鼓的心跳,震得她耳朵發癢。
裴延重重咬住江昭意耳垂,眼底情緒壓抑,語氣是近乎病态的偏執:“江昭,是你先招我的。”
江昭意被他話裏的偏執欲吓得心口一顫,想起明天這段戀愛就會畫上句號,心底一陣失落,很快調整好心情,從裴延懷裏離開,仰頭看着他笑道:“所以,男朋友,我們接下來去哪約會?”
“你想去哪?”裴延握緊她的手,問道。
不知道為什麽,江昭意覺得裴延的指尖在顫抖,抛開這些莫名其妙的想法,江昭意細想了一會兒,搖頭:“我不知道。”
“交給我,”裴延拍了拍她腦袋,動作親昵,“放心,一定給你一個難忘的約會。”
裴延牽着江昭意離船上岸,讓她站在路邊等他,江昭意颔首同意,站在原地目送裴延離開,風揚起她的裙擺,裙下一雙長腿,纖細又白。
江昭意正凝望從遠處駛來的游輪發呆,耳邊響起摩托車割裂風聲的轟鳴聲,她扭頭看過去,一輛黑色的Pan America 1250重型機車穩穩停在她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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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延一條長腿點地,支撐平衡,單手推起護目鏡,露出一雙漆黑的眼,他取下挂着的淺黃色頭盔,扔給江昭意,“頭盔戴好,上車。”
江昭意看着手裏的淺黃色頭盔,和裴延戴的那只明顯是一對,只是小了一號,标準女士頭盔。她先取下發繩,長發落下,然後解開扣子戴上,頭盔貼着臉,露出一雙清澈分明的杏眼。
裴延上身往後仰,懶散地笑出聲:“還挺好看。”
江昭意心跳了一下,頭盔下的臉頰肉眼可見的變紅,她低睫,小聲問:“你要帶我去哪?”
“上車,”裴延拍了拍摩托車後座,示意江昭意上車,“帶你去散心。”
江昭意聞言,怔然擡睫看向裴延,男人一雙漆黑眼睛認真注視着她,眼下淚痣清晰分明。
過了幾秒,裴延擡手拍她的頭盔,盯着她眼睛開口:“你有什麽不開心的,可以告訴我,別藏在心底,會憋出病的,我這人雖然混了點兒,但能帶你去解悶兒,散散心,知道嗎?”
江昭意驚嘆于裴延的細心,卻又莫名鼻尖一酸,很久很久,沒有人跟她說不開心要說出來。
因為江昭意可有可無,不會有人在意她的喜怒哀樂。
江昭意吸了吸微酸的鼻尖,聲音微啞,倔強道:“我沒有不開心。”
“真沒有?”裴延歪頭打量她,小姑娘一雙杏眼紅紅的,他伸手捏她鼻尖,笑得促狹,“那誰把我們昭昭惹得快哭了?”
沒回平京前,養父母雖然家境一般,但對她從來是有求必應,江昭意也被養得性子嬌氣,後來回到江家,江舒慧夫妻只會圍着江枝意轉,阿公和哥哥雖然待她好,但透着疏離。
江昭意明白沒有人愛的小朋友,是不配哭的,所以她将所有情緒、心事全部藏在清冷面具下,久而久之,性子也從原來的活潑開朗,變得敏感孤僻。
“誰哭了,”江昭意難得撒嬌,拍開裴延的手,軟糯着聲說,“不是要帶我去散心嗎,還不快點走?”
“才談戀愛就開始使喚我了?啧——”裴延挑着眉笑,從骨子裏透出來的壞勁兒,“成,誰讓你是公主呢,公主就得寵着。”
江昭意心跳的厲害,低頭不敢看裴延,一昧催促他快點走。
裴延确定她坐好後,才發動引擎離開,因為害怕車速太快,江昭意不能适應,裴延車開得很慢。
風從江昭意臉上吹過,吹亂她額前碎發,餘光兩邊的風景如同閃現的電影鏡頭,飛速倒退而過。
江昭意擡頭看向正在騎車的裴延,他伏着身子,衣服被風吹得鼓起,後頸一排棘突明顯,懶散又勾人。
裴延這個人像是春潮的雨夜,令人琢磨不透。
你說他是一陣浪蕩不羁的風吧,身上又有着太陽的溫暖,吸引着她的靠近。
江昭意雙手小心翼翼伸出,環住裴延的腰,臉貼在他的背脊,聽着風聲從耳邊呼嘯而過,餘下是兩人跳動不休的心髒。
/
德文港位于塔斯馬尼亞州西北部,是一座心形的海島城市,被譽為“世界之心”。
四周丘陵連綿成線,山脈起伏不斷,樹林郁郁蔥蔥,這裏屬溫帶海洋氣候,風從遠處吹來,帶着一股潮濕的熱意。
裴延載着江昭意繞海島轉了一圈,在中午十二點時,把車停在海邊,太陽不知何時露了臉,松軟沙灘被曬得金黃。
江昭意跳下摩托車,看着金陽下的大海,海面一望無際,像是一塊上好的藍寶石,她不由生了玩鬧之心,脫下鞋子,赤足踩着沙子,朝大海奔去。
裴延懶散靠着車身,眼睛一直緊跟江昭意,她像一只掙脫桎梏的鳥兒,風吹起她的裙擺,發尾在空中飄揚,肆意跑向波浪翻滾的大海。
海浪沖刷着江昭意冷白的雙足,她像個小孩兒,在海裏跑來跑去,任海水打濕裙擺,玩鬧夠了,江昭意尋了一處岩石坐下,沖裴延揮手:“——你要不要過來?”
裴延單手插兜走過來,在江昭意身邊坐下,江昭意把頭靠在裴延肩上,雙足在海裏晃蕩,激起一陣陣浪花。
他就看着她嬉鬧,眼底一片柔意。
“裴延,”江昭意叫他,唇貼在他臉頰,喃喃道,“我總覺得,你應該是一場夢。”
你應該是一場夢,我應該是一場風。
夢不到一陣風,吹不走一場夢。
裴延總覺江昭意情緒不對勁,眉心微不可察地皺了一下。他大手穿過她被風吹亂的長發,輕揉一下她腦袋,開口:“餓不餓,要不要去吃飯?”
“有點兒,但先等一下。”江昭意拿出手機,調出相機,征詢裴延意見,“我們拍一張照片,可以嗎?”
裴延手攬住她的肩,下巴抵在她發頂,語調懶散:“你想拍多少張都行。”
江昭意舉起手機,正要拍照,裴延手扣住她的後頸,低頭吻了下來,她微微一愣,對上男人滿是促狹笑意的眼睛:“這樣拍。”
拍完照,江昭意點開照片看去,照片上的他們正在接吻,遠處碧藍海水與天相接,幾只白鷗撲騰翅膀,飛向藍天。
一切都很美好。
但保質期只有二十四小時。
江昭意把這張照片發了一條僅自己可見的朋友圈,配文是:【我們坐在岩石上看海,或許我們會頭頂岩石相愛。】
裴延牽着江昭意從岩石上離開,一手拎着她的鞋,把人帶到沙灘上,單膝跪地,為江昭意溫柔地穿鞋。
正午的太陽光拖着尾巴從身後照過來,江昭意低睫,看着裴延利落分明的下颌線,忍不住開口問:“裴延,如果你被束縛,掌控不了自己人生會怎麽辦?”
裴延為她穿好鞋,站起身,單手插着兜,風吹鼓他身上寬大的衣服,隐約可見削瘦且利落的肩胛骨。
“如果我的人生不能被我自己掌控,我會選擇結束一切。”裴延轉頭,看着江昭意眼睛說道,“我們來這人世一遭,總該活得肆意燦爛,而不是淪為世俗的囚徒。”
江昭意怔怔地看着裴延,心髒跳的異常快,她被禁锢的靈魂,又叫嚣着破籠而出。
為什麽會對裴延念念不忘?
因為裴延就是她最想成為的那類人——自由、灑脫、不懼世俗看法,有着一切與不平對抗的勇氣。
在她循規蹈矩的短暫人生裏,裴延是她此生唯一叛逆,他身上有她向往的自由和灑脫,他的靈魂,他的一切,都在吸引她的靠近。
愛上一個人,就好像創造了一種信仰,侍奉着一個随時會隕落的神。
我的神明,永不隕落。
/
裴延帶着江昭意去了一家私人餐廳吃午飯,吃完飯,江昭意去洗手間補妝,裴延叫來服務生結賬,坐在位置上玩手機等她。
陽光從明亮玻璃窗照進,裴延靠着椅背,拿着手機的手指節分明,手背細青色血管蜿蜒而上,消失在黑色腕表下。
裴延無聊刷着微博,熱搜上挂着的好幾個詞條都是江枝意,一水的是江枝意澄清和他的緋聞,工作室要告造謠的營銷號。
把賊喊捉賊的計倆,玩得駕輕就熟。
裴延正刷着微博,頭頂忽然落下一道陰影,一陣酣甜的香水味兒襲擊嗅覺,他皺了下眉,沒有擡頭,往旁挪了下位置。
拒絕意味明顯。
眼前人不僅沒走,還在他對面坐下,裴延擡頭看去,戚月笛正托腮笑看着他:“這麽久沒見,都認不出我這個老朋友了?”
裴延摁熄手機,唇角很輕地牽起一個弧度,嗓音低沉,問戚月笛:“你怎麽在這?”
“我男朋友在這采風,我怕他亂來,當然得跟着一塊兒過來。”戚月笛語氣苦惱,然後看着裴延感嘆,“不是誰都像你會浪子回頭,為一人守身如玉的。”
裴延沒有搭話,和戚月笛聊起彼此近況,得知她不僅是陪男朋友過來采風,自己年前組的樂隊,晚上會在這邊搞個Live house。
江昭意從洗手間出來,看見裴延正和一個女生說話,他疏懶靠着椅背,唇角勾着,心情似是很好。
不知道他們說了什麽開心的事,女生捂着嘴笑,看着裴延的眼睛亮着光。
江昭意腳步停下,貝齒咬緊唇角,指尖一點點攥緊裙擺,白色綿裙頓時褶皺遍生。
裴延正和戚月笛聊着天,餘光捕捉到站在不遠處的江昭意,擡手示意她過來。
戚月笛跟着看過去,身穿白色綿裙的女孩,身量高挑,一雙杏眼盈盈,唇色淺紅,她的長相不是一眼驚豔的美,但周身氣質恬靜又怡人。
是那種很容易讓人心生好感的女孩。
江昭意調整好心情走過去,這才發現坐在裴延對面的女生是戚月笛。
比起高中時,戚月笛出落得更加漂亮,濃麗的五官,氣質張揚,美得攝心奪魂。
戚月笛看向裴延,語氣八卦:“不介紹一下?”
江昭意攥緊裙擺的手,指甲陷入肉裏,用痛感提醒自己不能失态,但還是忍不住瞥向裴延,他會和戚月笛怎麽介紹她?
裴延起身,手攬住江昭意的肩膀,看着戚月笛,緩緩開口:“江昭意,我女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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