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馬娟娟

馬娟娟

春游選擇在T市自然動物園，十字路幼兒園一向沒什麽組織紀律性，劉老師的丈夫和孩子也來了，另外好幾個老師都帶了家屬，包括周園長都把自己的孩子帶過來正好混在孟思班裏一起玩。馬娟娟的媽媽原本不許馬娟娟來玩，她打算和一個陌生男人結婚，對方還有個兒子，她想讓馬娟娟在家收拾收拾，好讓周五晚上男人來家裏的時候家裏顯得整潔一些。

孟思這一點上倒沒有廢話，直接說明強制參與不收費，不然要提供正當請假理由，這麽說完之後對方媽媽也沒有繼續和老師叫板的意思。馬娟娟還是來了，不過她的小背包裏面什麽點心都沒有，依舊放了一本書，馬娟娟表情還是讷讷的，就是出去玩也看不出什麽高興的神采。相比起來另一個二十二歲的小朋友很顯然就沒有那麽聽話。

“憑什麽其他老師的家屬就可以一起去玩！我就不行！我對那群小屁孩不夠好嗎？為什麽要區別對待？”

“不是不夠好！你自己先看看你那個石膏行不行？”孟思一邊打電話一邊吹頭發，“睡了睡了，周六還要吃飯呢，您明天在家好好做點心裏建設吧顧同學。”

顧岳麟拽着傷腿躺自己房間裏吃小果盤：“不是，孟老師明天你是春游，春游！陪一群小屁孩去看獅子老虎！不是約會也不是旅游，你為什麽一副在認真打扮的樣子啊？”

“我，我出去玩之前洗個頭都不行啊？”孟思對着鏡頭翻了個白眼，看起來心情很不錯的樣子，“那你要不要幫我挑挑看明天穿的衣服？”

“孟老師你要玩換衣秀嗎？那好——”話音未落，孟思把屏幕翻過來，顧岳麟的方向只能看到黑漆漆屏幕裏自己的倒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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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審美還不錯啦，但是感覺是不是太年輕啦……”孟思把包背到另一側，一手把徐聞抱起來放在大巴第一節臺階上，順手扶了一下自己的眼鏡，往後看了一眼隊伍，招呼其他幾個孩子上車，出于年齡考慮，到了中班之後才有這種春游秋游活動，小班只會在學校內進行一些基本的排隊訓練，确保紀律性養成。

“老師的衣服好好看。”孟思數好了人數，剛剛上車就聽到周鑫在後排叫起來，小姑娘腳終于好了，跟脫缰的野馬一樣回歸，“老師的外套好帥！”

立馬又叽叽喳喳多了好幾個聲音，孟思拽了拽身上的淺灰色外套，肩線幾乎垂到她的手肘，整體也比她自己的衣服大了好幾個尺碼，原本是一時興起把顧岳麟落在椅子上的外套穿起來當搭配，沒想到意外地好看。只能說貴确實有時候也有道理，孟思左看右看都覺得比自己衣服好看得多，後來把手機擡起來給還在對面的顧岳麟轉了一圈，問他借了外套。

顧岳麟倒是沒說什麽，就是摸着下巴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不知道在想什麽鬼點子。

孟思自己還在思考這套衣服好像是挺适合自己的，甚至偷偷上網搜了一下同款價格，瞬間就把購物網站關上了，決定以後有需要直接含蓄地借走顧岳麟的衣服就好。

孟思打開小蜜蜂，開始跟小孩子講注意事項，馬娟娟被孟思特地安排在自己身邊，除了正常玩耍，孟思今天還有一個自己給自己制定的隐藏任務，就是盡可能去開解馬娟娟，讓她多少從這段時間的陰霾裏走出來一些。等到交代完最重要的紀律之後，孟思坐下來，從包裏掏出一個面包遞給馬娟娟：“娟娟，給你，是草莓的。”

馬娟娟接過草莓面包，擡起頭看着孟思，她原本每天都要梳兩個特別整齊的鞭子，上面還必須有小花或者小動物，但是父母離婚之後，母親沒有再理會馬娟娟的頭發，為了更好節約時間，馬娟娟的外婆把她拽到理發店把長頭發剪掉了，只留下一個古板的短發。

一夜之間，似乎所有人都忘記了她是一個很有少女心、喜歡粉色紅色、喜歡小動物的小女孩，甚至似乎所有人都仿佛忘記了她一樣。

馬娟娟接過面包，小心地靠在孟思身上，孟思拍了拍她的肩膀：“等會，我們去喂小兔子好不好？”馬娟娟就這麽靠着孟思，點點頭，但是沒有說話，安靜得不像一個小孩子。

孟思從上方偷偷觀察這個早熟又習慣性讨好長輩的孩子，把嘆氣咽回喉嚨裏，只是小心地拍拍她，甚至有些懷念起來那個會微微仰着脖子說話戲劇又正經的小姑娘了。

天氣非常晴朗，日頭稍許有些毒辣卻也沒有到熬人的地步。

梅佳佳在管理方面比孟思更有經驗一些，上一次幫忙之後兩人關系有了些許親近，兩個班正好在一輛車上，梅佳佳坐在另一邊座位的第一排，最近她除了視頻效果不錯之外，似乎還正在和一個男生交往，氣色和心情都相當不錯：“孟老師，你的先生沒來嗎？”

“哦，上次腿骨折了，來不了。”因為上次梅佳佳的幫忙，孟思心裏覺得與她親近一些，“梅老師最近賬號數據很好，我上次還在首頁刷到了。”

“那個啊……沒什麽，都是KPI。對了，公開課你準備了嗎？五月好像還有一個教學基本功考評，是不是要提前準備一下啊？”

“啊……”孟思倒把這個事情忘到爪哇國去了，只記得自己五一假期準備去一趟李家村幫李家香夫妻倆把幼兒園的正式評定的文件整理一下，争取今年九月就能拿到正式的縣級幼兒園資格，“那個考核啊……”

梅佳佳一看孟思這樣就知道她又沒準備，兩個人在這方面的想法南轅北轍，梅佳佳表情微微一變，大概是意識到孟思其實并不喜歡類似話題：“沒事，孟老師你學歷高，不做這些也能升職的。我們沒有辦法，只能這樣去争取升職加薪的機會。”

孟思撓撓頭，深感與人說話不容易：“沒有沒有，我不擅長這個，你們能夠比較會做這些也很厲害啊。”她一邊扶着旁邊馬娟娟的肩膀，一邊和梅老師聊天。

“主要是我男朋友他工資比較高，我想要早點升到中級以上，這樣我工資也能高一些，公積金可以跟他一起還房貸。”梅佳佳思考了一會，“唉，孟老師你對象上次見到，看起來挺年輕的啊？”

“他确實比我小不少。”孟思對自己家的事情不願意提及太多，“好像快到了啊。”

“長得挺帥啊。”梅佳佳小聲感慨了一句，“是從事演藝行業嗎？”

“是個普通的研究員，古生物方面的。”顧岳麟自然是讓孟思很驕傲的，但是大部分時候孟思也不太願意提起他令人驕傲的那一面，倒也不是回避，更多是發自內心覺得無聊，這個話題本身沒什麽值得細說的，不過出于禮貌還是問了一句，“梅老師你男朋友是程序員，那工資一定相當高啊？”

“還好吧。”梅佳佳臉上露出透着滿意的笑容，“主要是他對我比較好，又是本地人。”

“那他本人性格怎麽樣啊？”

“就程序員嘛，比較踏實木讷，主要是對我很好，我基本上說什麽他都會聽，而且他呢也不是那種很聽家裏話的人，就是我們以後如果結婚，小家庭的生活應該也不錯。”

孟思聽得有點乏味，不過也笑着答應了：“那很好啊，這個性格也适合一起生活，對方條件也不錯。”

梅佳佳不理解孟思，一如孟思無法理解梅佳佳，就像梅佳佳認為孟思所說的性格應該是上述的那些內容，而孟思想知道的卻是另一個人究竟怎樣的。梅佳佳的回答是基于她為自己考慮的立場上，如果按照梅佳佳的說法，顧岳麟就是一個“雖然自身不太顧家又幼稚，但是是本地人，家裏條件又很好的高材生”，而不是孟思眼裏“對未知和未來充滿幻想的，急于走到科學邊緣并對普世社會的一切缺乏興趣甚至心生厭惡的科學家”，這種認識讓孟思覺得有點新鮮。倒是梅佳佳特地問了一句：“那孟老師你家那位呢？家裏怎麽樣？”

“嗯，爸爸媽媽都很開明，本人比較……活潑？”

後排的郭宇軒忽然站起來大聲補充：“孟老師的老公有一輛好大好大的摩托車，會嗚嗚嗚大喊的那種，特別特別帥。”

孟思笑着把郭宇軒的小腦袋拍下去，跟梅老師解釋：“他挺喜歡玩摩托的。”

“哦。”梅佳佳答應了一聲，“那挺費錢的啊。”

“自己的愛好，我也有，我喜歡打游戲。”孟思幫顧岳麟找補了一句，自覺已經很難從這段對話中找到樂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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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地方之後，各自就分好隊。引導員在最前面，而孟思則在尾巴确保孩子一個不少，小孩子昨天都要求戴了統一的小紅帽，穿了小馬甲，這樣看起來相當一目了然。T市野生動物園風景秀美，對動物也挺好，大部分動物狀态都挺悠哉的，金錢豹看到小孩子遠遠地趴在玻璃上，只是看了一眼就又躺下去休息。孟思特地多看了一眼，小聲捏緊拳頭：“今年豹富！”

就這麽逛了好幾個地方，向導帶隊把孩子們帶到草地上，孟思點了一遍數量，招呼小孩子們排排坐下開始分零食，忽然發現少了馬娟娟一個人往遠處跑起來，她立刻站起來：“娟娟！”

馬娟娟卻跑得更快了，半個人高的孩子一眨眼就跑出去十幾米。

情況緊急，孟思喊了一聲另一個向導幫忙看着孩子，自己把包丢下來拿着手機就去追，就看到馬娟娟一個轉身，往狼谷的方向跑過去，一邊跑一邊半回過頭觀察孟思，朝着前面的人群大喊道：“爸爸！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