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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手腳受限，聲音也被封着，只剩一雙龍眼滴溜滴溜地轉。

小少爺現在不怕柱子上這條龍了，許是知道他對自己沒什麽敵意。反而是自己現在這副狼狽的樣子使得小少爺有些窘迫，他沒話找話的說：“你怎麽了？”

怎麽了？還不拜你這個小鴨子所賜。

荒翻了個白眼。

小少爺見他不說話，嘆了口氣，挨着柱子坐下來，自言自語地說：“大魔頭好像讨厭我了。”

聽他這麽稱呼魔尊，荒的眼珠子險些瞪掉出來。

“算了。”小少爺聳聳肩，臉上終于出現一種少年人的釋然。

憑心而論，荒覺得小少爺長得是不差的。跟在魔尊身邊這麽些年，上到九天氣度不凡的神女，下到狐族嬌媚有餘的少年，哪一個沒有一副好皮相？

但為什麽偏偏就覺得小少爺和他們都不同？

大概是因為他的眼睛。

像是夏末的最後一縷光，輕柔而暖，透徹得好似落璃海中最藍的那顆寶石。他的眼裏有人間的煙火氣，十裏揚州的繁華與歌場盡數落在其中。也有淺淺池塘裏的一小方天地，純真和懵懂撲面而來。

荒在他的眼中看見無數顆星辰，也看見微末的自己。

真是一雙讓人無所遁形的眼睛。

荒正在出神，驀地又聽見小少爺說：“反正人情還是要還的，他救了我兩次呀。”

小少爺看見荒輕蔑的眼神，撓撓頭，仿佛知道他在想什麽：“我知道我沒什麽用...我就在外面等三天！要是他真的不需要我的話，我就離開！”

他像是說服了自己一樣，肯定地點點頭，笑彎了眼。

...真是個傻蛋。荒心想。

荒以為小少爺說的三天只是個無稽之談罷了，畢竟魔宮地處極寒之地，除了殿內勉強算得上溫暖，這大殿之外可是冰封了千裏，冰層上蓋着皚皚白雪，大風刮過的時候卷着旋兒，細碎的雪粒打在人身上疼得要命。

但當小少爺裹着衣服吭哧吭哧的去雪地走了一遭，不知道在哪裏找到了野兔精藏起來的幹柴，荒真是對他有點刮目相看了。

小少爺凍得話都說不利索，結結巴巴站在荒面前：“能...能幫我..點...點個火嗎？”

“你不說話，我就....就當你同意了。”小少爺拿着一根小樹枝，在漂亮的龍鱗上輕輕劃過一道——

荒：？？？！！！

老子的鱗！！老子養了一千三百六十五年又十八天的鱗！！

荒心裏翻江倒海，只恨不得要将這個小鴨子扒了皮。

小少爺生了火，好不容易緩過那陣浸入骨髓的冷意，在一堆幹柴裏扒拉扒拉，找到先前在雪地裏撿到的一只死鳥。簡單的處理了一下以後，就着這點火烤熟了手中唯一的食物。

荒卻沒注意到這些，他使勁兒的往後看着自己那片可憐的鱗，眼睛都快要翻到天靈蓋裏去了。偏偏罪魁禍首還不自知，拿着一條烤好的鳥腿遞到他面前，問：“你要吃嗎？”

我吃你大爺！！！荒口不能言，手不能動，只能用眼神來表達自己的憤怒和不滿。

可惜小少爺看不懂，他以為這條龍不好意思呢，自作主張地掰開了他的嘴，往那兩排利牙中間一放，非常大度：“給你一條腿！”

一條龍，一條在九天翺翔和鳳凰齊名的的龍，竟然吃了嗟來之食！奇恥大辱！！

半刻鐘後。

媽的鳥腿真好吃。

荒流着眼淚咽下了嘴裏的肉，并且給自己找個非常無懈可擊的理由——

用老子的鱗劃的火柴，能不吃嗎？

不能。

小少爺瞅着這條龍似乎沒有之前那麽抗拒了，正猶豫要不要再投喂點肉，驀地聽見魔尊幽幽的聲音——

“在本座殿門前烤鳥吃，你倒是膽子大。”魔尊說。

魔尊不知道什麽時候出來的，也不知道看了多久。

小少爺咬咬唇，低下頭沒有說話。

魔尊的目光在他髒髒的鼻尖停留了一瞬，又轉到那條蠢龍的身上去，更是氣不打一處來：“好吃嗎？”

龍腦袋忙不疊晃了晃。

魔尊壓下心底那點難以名狀的奇怪感覺，曲起手指放在唇邊吹了一個尖銳的哨聲。火鳳應聲而來，他站在鳳凰上，背對着萬丈深淵，神情桀骜而捉摸不透：“小廢物，敢同本座走一趟嗎？”

來自妖皇的邀約，本是不想去的，卻想着正好借這個機會吓一吓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廢物。

朝陽挂在湛藍如洗的天中，遠處的落璃海碧波浩渺，火鳳誇張的顏色像是一團炙烈的火。但這些通通都要給這個一身玄黑的男人讓條路出來，他才是這荒蕪天地間的唯一顏色。

小少爺眼裏亮晶晶的閃爍的光，說：“我敢的。”

妖皇是一只孔雀精，最喜炫耀。這次宴會不知道又是借着什麽名頭，邀請了不少勢力的人。魔尊懶得同他們寒暄，甫一進到人家的地盤，連個招呼都沒打就帶着小少爺進了碧落閣。

妖族和魔族近幾年的關系非常微妙，似敵似友。

其實歸根結底來說是他們彼此都不太瞧得上對方。

妖族覺得魔尊就是個大殺器，煞氣重得閻王爺都要往後退幾分，連帶着魔族的人也是野蠻得不行，整天茹毛飲血的，簡直是有失風範！

魔族更瞧不上他們，別的不說，就說這妖皇的另外的一個名字吧——

戰神的舔狗。

妖皇喜歡漂亮的東西，尤其喜歡漂亮的人。那會兒三界還沒這麽太平的時候，妖皇在一次鬥法中受了傷，倉皇逃去人間躲藏起來，最先找到妖皇的就是戰神。

妖皇這貨是個不要臉的，尋思着自己打不過，竟然化成了女相，哭哭啼啼叫人家“戰神哥哥”。

後面的事情暫且按下不表，總之那次過後，妖皇就跟中了邪般的迷戀戰神，還鬧了一出轟轟烈烈的求娶戲碼，折騰了了幾百年，直到戰神下凡歷劫這麽些年才消停點。

雖是互相瞧不上，但妖族還是給這個惹不起的大魔頭修了一座小行宮，名喚碧落閣。

此刻魔尊正靠在溫泉中閉目休息，小少爺沒事可幹，出神地看着桌上一只長腳的茶杯，耳邊驀地響起嘩啦啦的水聲

魔尊小憩結束，從水池中走出來，霧氣裹挾着精壯而富有力量感的男體，長發曳蕩浸沒在水裏，一雙丹鳳眼中盡是輕狂笑意，唇邊似譏似諷，渾身蓬勃着欲望和殺戮。

他說：“小廢物，過來給本座擦幹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