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舔狗的命也是命!

第11章 舔狗的命也是命!

清明下了幾場雨,過後氣溫陡然升高,有幾天竟然超過了30度,好多人适應不了都感冒了。

實驗室建設工程在一片咳嗽聲中開始施工,所領導去看了一趟,回來說這回開工儀式跟點了炮仗似的,一群人吭吭咔咔咳得震耳欲聾。

“這不行,今天這個請假明天那個請假,基建科的人不頂用,不能指望他們。田恬,還是你去盯着點,我給田處和他們科長打過招呼了,你沒事去現場轉轉,發現什麽問題直接指出來,別客氣,實驗室畢竟是我們自己用的,他們不懂技術。”

這說得容易,工程現場老遠了,在縣城上,從單位開車過去要小兩個小時。之所以選那麽遠建實驗室,一是因為5000噸測力占地面積大,市裏找不到合适的位置;二是因為後續還想挨着建能源研究和輻射研究的實驗室,都有危險性,更不可能放市裏。

田恬考慮了一下,說:“行,可以申請公車過去嗎?”

所領導:“可以,你在OA裏提申請就是。”

田恬在心裏斟酌着,他手上還有常規工作,怎麽協調?怎麽給領導提?

這個問題不單田恬想到了,在場的杜乘龍、李姐應該都想到了,王思夢那個腦子不好說。一個科室的人,活不是你做就是我做,田恬覺得有點為難。

領導不可能想不到,但是他什麽都沒說。下午的時候才打了個電話叫田恬去他辦公室。

領導關心了兩句,然後開始說正題:“小田,你的聘用文件已經下發,大家應該都看到了。我們這樣的單位,管理都很扁平化,沒有那麽多上下級,大家都是各司其職。”說到這裏他頓了一下,看着田恬,等他的反饋。

田恬當然順着他說:“是的我明白。既然所領導給我這個位置,我一定為大家做好服務工作,不存在管理,而是協調工作,給同事們解決問題的。”

所領導滿意地點點頭,又擺擺手說:“也不能這麽說,該管還是要管的,該說也得大膽說,工作作風還是得抓起來。你們實驗室是個好團隊,都是有能力的人,你個人能力也很強,關鍵還要起到帶頭作用。”

田恬心裏挺苦澀,臉上保持着笑容,連連點頭保證:“好的,謝謝您的肯定和鼓勵。我一定做好表率。”

他想着,完蛋了,意思就是不管他們內部的工作協調,讓他自己想法子,協調不了自己頂着。他們實驗室幾個人他清楚,結構特別典型。

杜乘龍是一個快退休的男老職工,當年技術不錯,現在跟不上趟了早已經自我淘汰。李姐一個有能力但家裏事兒特別多、還放棄晉升的女職工。王思夢……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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剩下三個人,兩個搞研究的特別忙,田恬屬于知識和學歷都一般,只能到處打雜。

田恬去和他們商量協調也不是協調不出來,只是平白給別人的工作加碼,他拉不下臉,而且也不是特別放心。比如交給最閑的王思夢,他是真怕回旋镖打回來坑到自己。

領導最後說:“一會兒要是不忙,你先去工程現場跑一圈,熟悉一下情況。帶上小王、王思夢,讓他跟着學下辦事。”

回到辦公室,看到手機上李姐發來兩條消息,問他領導有沒有幫他協調工作。田恬匆匆回她:“沒有,沒事,先這樣,實在不行我會去提的。”

不理解:“靠都什麽人啊,越老實越挨坑,越能幹越多幹。關你屁事啊你別去。”

田恬:“馬上就走了。周末有空嗎?約個飯。”

李姐看了,以為他一肚子苦水想倒,一點沒猶豫,答應了:“行,我把孩子扔給我媽,時間地點我定哈。”

田恬:“行。”

OA上申請了公車,田恬喊上王思夢一起。順便想起來問他:“你會開車嗎?”

王思夢來他們部門将近一個月了,田恬對他有了一些了解,這小年輕說話極不痛快,再簡單的問題他都能吱唔上五秒鐘,根本沒法兒聊天。田恬每次和他說話,都得提前預支耐心。

王思夢頓了幾秒,說:“嘶……好突然,為什麽突然問這個呢?”

都挺忙的,田恬懶得多解釋:“順便問問。”

王思夢:“你這個問題問得……嗯,哈哈,讀書的時候不是都流行寒暑假學車嗎?”

李姐這會兒心情正不好,聽了他倆的對話直接火冒三丈,她把椅子轉過來,臉上挂着沒有溫度的笑,問王思夢:“會,還是不會。這個問題很難嗎?”

王思夢:“呃……”

李姐打斷他的無意義音節:“會,不會。選一個。”

王思夢:“會。”

李姐笑着滿意地點點頭說:“嗯,以後就這麽回答問題,不容易挨打,知道嗎?”

王思夢縮了下脖子,臉上好像有點挂不住,田恬看他一眼,說:“出發,速度。不然回來會遇上晚高峰。”

當然是田恬開車,這副科長當得,還不如不當,還他媽要起帶頭作用。今天天氣很熱,田恬也有點煩躁,悶着頭開車。

開了一個半小時,來到目的地。實驗室沒建在縣上,在鄉裏,一條公路邊上。周圍風景還算不錯,公路交通也方便,就是挺偏遠。

田恬停了車,亮了工作證,埋頭走進工地。一擡頭看見蘇聿容的時候,他感覺一整天的煩躁都被撫平了,心情頓時明亮起來。

他想到那句話:如果生活中沒有意義,那就創造意義。

他很明白,他和蘇聿容之間有很大很大的距離,他夠不着人家。但他可以把蘇聿容當成一個“意義”,一個讓自己快樂的理由,一個可以悄悄舔舐的夢幻冰淇淋。

不知道為什麽,蘇聿容話少,看着是個殺伐果斷的商人,但田恬覺得他苦澀易碎的巧克力外殼裏面,應該藏着七彩綿密冰淇淋。

他是五彩斑斓的白,五味雜陳的甜。

蘇聿容和人說完話,也看見了走進來的田恬和王思夢,他沖旁邊的工作人員比了個手勢,工作人員會意,給他們兩個送去兩頂安全帽。

田恬戴上安全帽,朝蘇聿容那邊走去,他邊走邊刨了好幾次安全帽,因為有點兒不自信,世界上能把安全帽戴得好看的人鳳毛麟角,蘇聿容是一個,田恬肯定不是。看一眼王思夢,更辣眼睛,這麽一看,帶他來還是有點兒用。

蘇聿容旁邊的總工說:“小田科長,我帶你轉轉,說下我們這個季度的計劃。有意見你随時提。”

“好的,麻煩了。”來之前領導也沒交代任務,就叫他過來看看,領導應該是不放心,又不了解情況,自然也沒法兒提要求。但是田恬不敢掉以輕心,這種情況下,回去領導問什麽都是有可能的,就怕看漏了什麽,一時答不上來。

哦對了,旁邊還有個王思夢,不能讓他閑着。“王思夢,你拍點照片。”

王思夢:“哦,好,好。要拍什麽?”

田恬壓低聲音給他解釋:“能反應施工進度的、有疑問的,注意聽總工的話。”

“再拍幾張我們兩個在現場工作的照片。”可能暫時沒用,但不好說,萬一領導想起來寫簡報要照片兒。

王思夢說好,過了幾秒又問:“那讓誰給我們拍呢?”

田恬:“……”他默默嘆了口氣,耐心地說:“你看看,周圍哪個工人方便,請他拍一張。”

蘇聿容跟在一邊陪同,偶爾給田恬說兩句工程上的事,他的言談專業、清晰、幹淨,連常見的口語都沒有,利索地像播報新聞。

四人走到一個狹窄的坡地,總工在前面引路,蘇聿容殿後,忽然,田恬感覺自己的安全帽被輕輕往前推了下,蘇聿容在他腦後說:“安全帽要戴到眉頭上,旋鈕要擰緊。”他幫他旋了兩圈後腦處的旋鈕,田恬感覺安全帽內收緊了一些。

這是什麽緊箍兒咒,鬧得田恬心狂跳不止。行了,別念了,知道你姓蘇了,把他的腦袋蘇得嗡嗡的。

蘇聿容沒有意識到他的全身心的酸軟,繼續說:“緊不緊?”

田恬:“……”

別這樣,舔狗的命也是命。

“不緊……”

他僵着脖子不敢亂動,眼睛只能盯着前面王思夢的帽子。他的帽子是歪着戴的。

走上坡後,蘇聿容也看見了,但蘇總顯然不是随時都想親力親為,他只淡淡提醒了王思夢一句:“帽子戴好。”

轉了一圈下來,四個人都熱得汗流浃背,走出工地,總工去自己車後備箱拿了四瓶礦泉水過來,大家邊喝邊站在樹蔭底下聊幾句收尾的話。

王思夢沒什麽事兒,看到附近有家小商店,就獨自晃進去買了一瓶冰凍礦泉水。

他拿着一瓶水走回來,笑嘻嘻地對他們說:“鄉下的小超市東西好便宜,居然有一塊錢一瓶的冰礦泉水,你們快去買呀,喝冰的舒服!”

田恬:“……”

哥們兒你情商能再低一點嗎……要麽你就買四瓶,要麽你就喝完再回來。

有點兒丢人現眼了,他不好意思地瞄了蘇聿容和總工一眼,總工正和蘇總說別的工作,蘇聿容微微低頭聽他說話,眼睛卻看着田恬。

田恬對上他的眼睛,沖他笑了下,不好意思地說:“蘇總,您忙着,我們先回單位。”

蘇聿容:“小田科長稍等。”然後又和總工溝通了幾句,說完才對田恬說:“小田科長怎麽過來的?我也要回去,送送你。”

田恬擺手:“不用麻煩,開了公車的。”

蘇聿容考慮了一下,說:“好,一會兒我去你們單位找你,還你保溫杯。方便麽?”

田恬想說一個保溫杯無所謂,他又不等着用,以後有機會再給他。但又一想,這是在給別人制造無形的麻煩,他一定收又不好收,扔又不好扔,不小心弄丢了還不禮貌。對于蘇總這樣有涵養的講究人來說,一些細節也會形成困擾。

所以田恬點點頭答應了:“方便的,或者我去你那邊拿吧,挺近的。”

蘇聿容想了下,說:“好。那一會兒見。”

一旁總工聽得非常詫異。跟着蘇總做了這麽多工程,接待參觀的甲方或者別的訪客、或者上面檢查,沒有一百也有八十,蘇聿容從來沒有這樣和煦的表情,甚至親力親為跟着走完全程。他記得有一次市委書記來視察市政工程,還帶着一幫記者,蘇聿容都是平淡的,有一答一,沒有一絲一毫阿谀奉承、唯唯諾諾的态度。

據他看,蘇聿容就是這樣的性格。再加上他雄厚的背景,對人要是太客氣,那簡直沒有道理。

今天這個小項目的甲方,本來以為就是個臨時跑來的副科長,芝麻大小的官兒,沒想到也許另有乾坤,能讓蘇總也軟下态度來對待。

真人不露相。總工擦了把汗,摘下安全帽給自己扇風,目送着蘇總的豪車追着小破公務車駛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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