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寵物

寵物

魔狼叼着靈光坐上了大石，準備再跟小叔好好告個別，對面的青年吃完最後一口鹿肉，嚼着骨頭跟它說：“先別關，你往旁邊挪兩步我看看。”

魔狼：“……沒什麽好看的。”

“快點。”

魔狼不動，青年抹了把唇角血跡，自顧自嘀咕：“許久未與大嫂傳音了，不如……”

魔狼急忙往一旁挪了兩步，“這是我朋友家，真沒什麽好看的。”

“把靈拿遠點。”

“小叔……”

青年當即就要給魔淵傳音，魔狼瞬間把靈踢得老遠，使得洞內景象一覽無遺。

青年眯起眼看了一陣，視線從它站立的大石上收回，說：“沒事了，記得快些回去，還有……”

魔狼耳朵豎了起來，聽小叔說：“你鹿跑了。”

“？”

剛輕手輕腳挪到洞口的鹿僵了一下，拔腿就跑，魔狼收起靈嗷一聲蹿出去追。

聽到聲響，小修出來看魔狼炖得怎麽樣，卻只看到滿池空蕩，連午飯都沒影了。

詭計多端的餓肚子狼。

小修呵呵冷笑着把洞口封嚴，決定從今天開始辟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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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山外用靈光浮了四個大字，“閉關勿擾”，旁邊畫了只被踹屁股的小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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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君狼踩着石壁猛一用力，避開香氣撲鼻的大羊腿攻擊，怒道：“你堂堂尊主，拿羊腿打人也太不體面了！真當本君怕你……嗷！”

被打到腦袋，仙君狼惡狠狠咬住羊腿跳到石床上，宋映瑄化出人身，“本君殺了你！”季如骁閃身過去朝他屁股踹了一腳。

宋映瑄抓着羊腿，退到門邊跟他保持距離，“真是越長大脾氣越壞，你小時候不挺會撒嬌嗎，現在當成尊主，連裝也不願裝了，”他瞥一眼面無表情的魔尊大人，嘀咕道，“說起來你這尊主還有我一半功勞呢，當時說好重謝我，偏又忘了這麽些年，本君除了挨打啥也沒撈着，合着好處全讓你占了。”

兩人都想起了二十歲那年，宋映瑄心裏不太舒服，連門都不好意思出了，盯着手上的羊腿發呆，餘光瞥見季如骁在地上畫陣，他問：“你去哪？不出去給你父親賠個罪？”

“去找小叔。”

宋映瑄點點頭，“那我呢？”

季如骁把羊腿塞他嘴裏，“吃。”

“把嘴吃油了親你嗎？”

季如骁掐起他的臉，“你可以試試。”

“你沒小時候可愛。”宋映瑄有些惋惜，抓下他的手，朝他近了一步，季如骁不動，盯着他說，“你比那時候臉皮厚。”

厚臉皮差點把油嘴蹭人家臉上，聞言又笑，跟他拉開距離，站到法陣前，“你怎麽會變成這樣，不會是從那之後一個朋友都沒交過吧？”

季如骁不理他，啓步要走，讓他起開，宋映瑄笑着往旁邊挪了一步，緊接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拽過領子朝他臉上啾了一口，速度之快力道之大幾乎瞬息讓尊主黑了臉。

砰一聲巨響帶得整個洞穴都震了三震，老尊主剛做好的內髒拼盤險些被震掉，大吼着問：“弄什麽？！”

“沒事！咳咳……”宋映瑄捂着肚子靠在牆上，朝外喊道，“久別重逢，交流感情呢!”

季如骁已經離開了，巨翼蝶聯系不到尊主，只能跟他傳音，問：“你們在幹嘛？”

宋映瑄：“說了交流感情，你沒長耳朵嗎？”

“怎麽交流的？”

“你真的要聽嗎？”仙君莫名羞澀，“你這小色蝴蝶，你們尊主會不好意思的。”

“我們尊主從不會不好意思，”巨翼蝶扮成的魔侍靠在牆上翻了個白眼，“倒是你膽子不小，仗着跟我們少主關系好，當年就敢惹我們老尊主，結果被追得屁滾尿流，你會不好意思嗎？”

“瞎說，它一只剛成年的大狼狗，本君仗它什麽？”宋映瑄不屑，捂着肚子坐到石床上，又想到什麽，嘆了口氣，“不過那件事本君的确做得不對。”

巨翼蝶好奇，“什麽事？那可是我們老尊主第一次對人族小輩出手，鱷姐姐說你當時邊哭邊跑，吓得不輕呢。”

“我那是真害怕，又急得不行，”仙君幽幽嘆氣，“你們少主靠他那顆可愛的狼頭誘惑我，加之本君定力一般，便答應了要為朋友兩肋插刀，結果本君刀也插了，肋也斷了，他倒不管我了，要不是有我師尊，我早被你們老尊主嚼爛幾百回了。”

“所以你到底犯什麽事了？”

宋映瑄笑，“你們少主二十歲那年都發生過什麽事？”

“自然是那件轟動魔淵的大事。”巨翼蝶洋洋得意，“剛成年便夠格即位，簡直是我們尊主巅峰一生的開始，老尊主左耳的傷你見了吧，就是當年尊主挑戰他時留下的，這可是我們尊主一生的榮譽。”

宋映瑄搖頭，“本君真的錯了。當年它纏了我許久，說只有我一個朋友，讓我必須幫它……我怎麽就沒拒絕呢。”

“……什麽意思？”

宋映瑄：“就是說你們尊主當年并不是靠一狼之力……”

“你大膽！”巨翼蝶突然高聲打斷他，“此事魔淵盡知，擊敗上一任才可即位，事實如此，你別想抹黑我們尊主！”

巨翼蝶情緒激動，扮成的魔侍一腳踹飛了面前石塊，險些砸到棕熊的臉，棕熊吓一跳，看到是大鱷妹子，強忍着沒砸回來。

巨翼蝶：“你閉嘴吧，你別說了。”

宋映瑄：“你不信算了，反正你們尊主一會兒也得跟你……不是，跟你們說。”

“什麽意思？”巨翼蝶警覺起來，“尊主何在？”

宋映瑄朝石床上一躺，閉眼道：“出門了。”

“去哪了？”

“不告訴你。”

“你……”

宋映瑄斷開傳音，感覺他們家這石床還蠻正宗的，跟他在睡睡山時的感覺一樣。

小時候是想偷懶，才找師尊讨了個山頭，那麽些年都是一個人修煉，後來逮了只小狗，小狗又變成了小狗人，再後來就成大體型的魔狼了。

反正越長越沒意思。

他有很多仙友，平日傳音閑聊的就有一大堆，他一點也不缺朋友，就是缺個小寵物。

小時候養的那小烏龜趨炎附勢，看師尊喂的靈多，轉頭就賣主求榮去了，投名狀便是咬着他不讓跑好方便師尊拿靈鞭抽。

仿佛從前帶它喂靈遛彎曬太陽的日子都是假的，他最讨厭這種沒良心的小畜生。

小狗不一樣，又乖又可愛，上來就不需要他喂，還能頓頓給他做三菜一湯，哪有這種好事。被小狗養了一段時間的宋映瑄覺得這才是好寵物。

後來小狗變成了漂亮的小狗人，他就不好意思再把人家當寵物了。

只是沒想到能變人之後這家夥原形畢露，三菜一湯沒了不說，還頓頓跟他讨價還價，宋映瑄開始懷念有小狗的日子，希望它什麽時候能再變回去，結果越變越大，一個月不見大一圈，半年不見翻了兩倍，還越來越自來熟，好像要跟他交朋友似的。

宋映瑄不缺朋友，他想要聽話的小寵物。

跟朋友需要你來我往地客套，小狗人撒嬌讓他去捕獵，他不能強迫人家，就只能把嬌撒回去，小狗人要作為朋友在他這裏住幾日，他就不好意思不讓人家住。

小狗變成人就不是小狗了，尤其是後面發現這是頭魔狼，無論如何都會長成人，宋映瑄就完全不想跟它來往了。

他那天順勢封了洞就開始閉關，他聽到魔狼在外面撓石頭喊他開門，他沒回應，今後四年他的洞門都沒開過。

第一次閉那麽久的關，他出去透氣，外面已經是冬天了。

他這山本來就荒，每走一步耳邊都是咔嚓的踩枝聲，風雪一吹，加之又是黃昏時分，更顯得陰森詭異。

他就是在這瑟瑟寒風中看到了自己的墓。

太滲人了，一股暗紅的靈飄在上面凝出了他微笑的臉，土堆上插了個木頭牌，牌子上什麽也沒有，只在右下角刻了個小小的狼爪。

他拔劍毀了這個墓，把木牌劈得稀爛，最後一劍時被不知哪裏蹿出的魔狼怒吼着撲倒在地上。

更壯了，沒想到成體魔狼能有這麽巨型，他被抓得肩膀疼，說：“你起開，我沒死。”

魔狼吼他，“那又不是你，我朋友死了。”

他呸了一聲，“你朋友才死了！”

魔狼：“對，我朋友死了！”

“……不是，”宋映瑄想踹它一腳，卻只踩進了巨狼軟綿綿的肚皮，“你為何拿我的臉幹這種奇怪的事？你不會在詛咒我吧？”

魔狼一掌拍在他臉上，“說了不是你！”

“那就是我！”

魔狼偏過腦袋不理他，也不撒開他，宋映瑄說：“底下都是石子兒，硌。”

“你好沉啊，我要被你壓死了。”

“死了正好，”魔狼拿尾巴又把土堆掃起來，“就地埋了。”

“……”

宋映瑄說：“我看見了，你把我洞口睡睡山三個字都給撓掉了，你得賠我。”

“不賠，”魔狼幹脆松了前肢的力，整頭狼趴在他身上，漠然問，“你何時死？”

宋映瑄捏捏他的軟爪子，說：“好久沒吃飯了，餓。”

“那就餓死你。”

冷風打着旋兒卷下幾片枯葉落到宋映瑄臉上，他癢得不行，又沒手去拿，就擡起腦袋在狼頭上蹭了蹭把葉子弄掉，魔狼哼了一聲，說：“不必向我示好，我知道你不想與我當朋友。”

宋映瑄眨了眨眼，明白了，他又蹭蹭狼腦袋說：“你誤會了，我都跟你說了我在閉關，閉關是不能讓人進門的。”

魔狼垂下腦袋看他，“閉關不是重點，勿擾才是。”

宋映瑄躺回去，“你要這麽想我也沒辦法。”

忽然身上一輕，魔狼起身化作了人形，站在一旁看他。成體狼的人形也是成年男子體态，比少年時期身量高了不少，眉眼也更深邃，少了魔獸化人一貫的張揚，反而更像人族。

那雙澈亮的藍眸讓宋映瑄覺得還算熟悉，他起身拍拍衣上的土，也不準備跟這人說話，朝前走，說：“去覓點食。”

“這座山上什麽都沒了，”魔狼說，“我從家裏帶了頭鹿。”

宋映瑄腳尖一轉，走近攬上他的肩，感慨道：“真是好久不見，你都長高不少。”

魔狼扯了扯唇，沒說話。

宋映瑄問：“冷不冷，去我洞裏坐會兒？”

“不打擾了。”魔狼把他的手打掉。

“別啊，”宋映瑄又攬上去，“大冷天的，總不能讓你在洞外過夜吧？”

“最熱的時候你照樣把我關洞外了。”

“……”

宋映瑄帶他朝洞裏走，向他解釋：“那不是最熱的時候，只是有點熱，正午啓程，天黑前下山是完全可以的。”

“下山去哪？”

“回家啊。”

魔狼再次拍開了他的手，宋映瑄幹脆抓上他袖子，問：“這麽晚了，你為何會在我山上？”

“不想回家。”

“怎麽從我剛認識你起你就不想回家，”宋映瑄莫名其妙，“以前還能睡我洞裏，現在呢，不會找個草堆随便湊合一夜吧？”

魔狼不理他。

宋映瑄摸了摸他的腦袋，魔狼拍開了他的手。

“對了，”進洞前宋映瑄問他，“鹿呢？”

魔狼手中托出了一點靈光。

“行。”宋映瑄接過靈光變出的鹿直接燒泉炖肉，對站在洞口的人說，“你這是用利益與我建立友誼，不知能維持到幾時，吃完這頓飯應該沒問題，你先進來吧。”

吃飯時魔狼為了接着維持友誼不停給他夾肉，宋映瑄問：“你不吃嗎？”

魔狼又給他夾了一塊。

宋映瑄嘆氣，“所以我真的不喜歡你變成人，你這樣讓我特別不好意思，你能接着給我當寵物嗎？”

“不能。”魔狼冷冷看向他，“要麽跟我當朋友，要麽吃完這頓送你上路。”

宋映瑄看着碗裏冒尖兒的肉，問：“怎麽送我上路，噎死我嗎？”

魔狼又給他夾了一塊。

這就是不好意思的地方，寵物對人好，宋映瑄能心安理得地接受，畢竟本身就有“我在養它，它只能依靠我”這一認知在，就算不禮尚往來他也覺得沒什麽。

但一個人對他好，宋映瑄不說跟人家當朋友，怎麽也不能對人太壞，于是休息的時候他問魔狼要不要一起睡。

他的出發點是好的，小狗能找個角落窩着，人不能啊，從前他剛變成小狗人宋映瑄就邀請他睡床了，現在這麽大，肯定更不能睡地上了。

但是魔狼好像誤會了，也不知道他們魔獸每年受着什麽熏陶長大，腦子裏一晃都是些見不得人的髒水。

他在榻前猶豫了一會兒，點了點頭，于是宋映瑄往裏挪了挪。

被環着腰摟上的時候宋映瑄還沒什麽大反應，畢竟是小狗變的，天性改不了，從前一起睡也沒少黏糊，只是那時人不大，手臂沒這麽有力氣，也不會擡着腿把人壓身下……？

宋映瑄抓住他往自己衣服裏伸的手，問：“你幹嘛呢？”

魔狼離他近了點，洞裏黑，兩人互相看不見，呼吸纏着，他腦袋蹭了蹭宋映瑄脖頸，輕聲說：“這種朋友也行。”

宋映瑄有點尴尬，抓緊自己褲腰，說：“我們人族交朋友不這樣的，咱們就正常睡個覺，行嗎？”

魔狼說：“我要多住些時日。”

“啊？你為什麽不回……”魔狼離得更近了，兩人腰蹭到了一起，宋映瑄：“行。”

魔狼開始在他洞裏長住，宋映瑄破罐子破摔交了這個朋友，尋思多他一個不多，什麽時候再去找個小狗養養才是正經事。

他每日修煉、吃飯、出門找狗，魔狼每天在他泉裏游泳、傳音、跟人吵架，脾氣一天比一天差，宋映瑄抱着新小狗回來那天魔狼應當剛吵完架，戾氣滿滿瞪了眼剛進門的狗崽子，那狗崽也是個不怕事的，在宋映瑄懷裏嗷嗚着朝他揮爪，下一刻被化原形的魔狼吓暈了過去。

宋映瑄連夜把狗崽送走，蹲在池邊開導魔狼，柔聲問：“你有什麽心事嗎？”

魔狼漠然扭頭，“沒有。”

“沒有就滾。”宋映瑄微笑着拿劍拍上他的腦袋，“把我這兒當什麽了，泡我的泉，睡我的床，亂發脾氣還敢吓我的狗，我們人族一般這時候就該把朋友攆走了，你懂嗎？”

魔狼應該懂了，把他拽池底親了好一會兒，要跟他變成那種不會被攆走的朋友。

宋映瑄第一次跟人親還有點別扭，畢竟對方是個男子，雖然挺俊的。

衣衫沾了水就緊貼上肌膚，離得太近，胸膛蹭到了一起，宋映瑄心想別人親嘴肯定不會這麽咕嚕嚕冒着泡泡，于是抓着他上了岸，丢到大石上問：“你到底想幹嘛？”

魔狼頭發濕垂在肩頭，手撐在石頭上，傾身又要親他，宋映瑄捂住他的臉，不解道：“你們魔獸住別人家都要獻-身嗎？”

魔狼說：“我不回家了，永遠住你這，”

宋映瑄吓得跳起來要去收拾行李，“那你住吧，這洞穴送你了，我回宗門。”

“那是哪？”

“我師尊家，跟他住一起，沒事挨頓打。”宋映瑄極不情願，“都怪你，你不回家我就得回家了。”

魔狼說：“我可以回家，不過……”

宋映瑄眼前一亮，“不過什麽？”

魔狼垂眸，看向身下蘊滿靈光的池泉，“你得幫我個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