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 孟妃欺君

第77章 孟妃欺君

兩日後, 朝會之上。

議事後,蕭棟看向衆臣:“衆卿可還有事要奏?”

蕭棟話音剛落,崔明、章懷與一位禦史大臣同時出列:“臣有事要奏。”

“何事?”

章懷大聲道:“陛下, 臣這些日子在黔州、施州一帶赈災善後,無意中得知一事, 關系孟妃, 事關重大, 臣不敢隐瞞, 不敢不奏。”

蕭棟臉色微沉。

他大概猜到章懷要說什麽了。

章懷幾個老大臣年紀大了, 性情固執,而蔓兒活潑随性, 與他們理想中的賢妃不符。

他們幾個老大臣一直對蔓兒有偏見。

之前在施州沈府,章懷便想李代桃僵, 讓“沈月”取代蔓兒。

蕭棟責罰了章懷, 事後也勸過章懷, 希望章懷不要再針對蔓兒。

可沒想到, 章懷幾人還是沒放下。

事已至此,他即便今日一時堵了章懷幾人的嘴,來日章懷也會開口。

不如, 釜底抽薪, 徹底解決此事。

蕭棟看向章懷, 目光沉肅:“你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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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懷心頭微寒, 不過即刻一股熱血從他胸膛沖向腦門, 章懷擡頭, 聲音洪亮:“陛下, 臣要揭發孟妃欺君大罪!”

衆人嘩然。

孟臺一個哆嗦。

蕭棟面色淡然:“章尚書你說,孟妃欺君?”

“不錯!孟妃根本就不是孟侍郎的女兒, 也根本不是官宦出身!”章懷大聲道:“臣有證人、證據可證明這一切。”

“證人?誰?”蕭棟問。

“沈星,此人乃孟妃的親弟弟,他可以證實孟妃的真實身份,孟妃身世臣已查明,臣可用性命擔保,絕無半點冤假。”

蕭棟眼底微暗:蔓兒這個親弟弟,還真不是東西。

蕭棟神色從容:“章尚書稍安勿躁。既然此時涉及孟妃,那就請孟妃當堂對峙,金福,去把孟妃請來。”

金福從震驚中回神,章懷是老大臣了,絕不會冤枉孟妃。

再看孟臺瑟瑟發抖的模樣,難道說……

孟妃真的是假冒孟臺之女入宮,欺君罔上!

金福心情複雜,陛下那麽喜歡孟妃,今日如何收尾啊?

他不敢多想,趕緊去浮香殿請孟妃。

……

浮香殿。

“讓我去明德殿?做什麽?”

孟蔓兒還從未去過明德殿呢。

倒也不是她謹記後妃不得幹政,而是大朝會設在辰時,她根本起不來。

金福面色同情,支支吾吾:“您,您去了就知道了,不過……娘娘您得有個心理準備啊。”

不管孟蔓兒是不是冒充的,金福還是挺喜歡她的。

雖然孟妃不是什麽賢妃德妃,可性子活潑人又好玩,有她在皇宮,樂子多多。

這樣的孟妃,如果要受到什麽懲罰,別說陛下了,金福都于心不忍。

孟蔓兒納悶:“準備?這麽說不是好事?”

金福低聲道:“是章尚書,他當朝揭發您欺君罔上,陛下請您過去對峙。”

孟蔓兒迷惑:欺君?

她确實欺君了,而且蕭棟一直都知道啊。

怎麽還找她去對峙呢?

不管蕭棟想怎麽做,孟蔓兒一點不慌。

反正她要走了,欺君之事,她承認又如何?

正好還可趁機脫身呢。

于是孟蔓兒跟着金福去了明德殿,她步入殿內,步伐平穩,神色淡然,絲毫不慌。

仿佛對于身份被揭穿之事,無半點擔憂。

衆臣看在眼裏,心中驚疑:是孟妃天塌不改色,還是章大人弄錯了?

這可不是小事,如果章懷冤枉了孟妃,章懷只怕要晚節不保了。

孟蔓兒慢慢悠悠地向蕭棟行了個禮,“陛下,聽說章大人要和臣妾對峙,臣妾便來聽聽,他要說什麽。”

蕭棟點頭,再次看向章懷:“章大人,你可以繼續說了。”

章懷瞪着孟蔓兒,一臉肅穆,他正要開口,孟蔓兒忽然道:“陛下,臣妾腿疼,想坐着聽。”

“……賜座。”

章懷臉色微白。

好個妖妃,死到臨頭還矯揉造作!

可惡,可惡!

金福趕緊命人搬了椅子給孟蔓兒坐。

孟蔓兒坐下後,這才一臉惬意地看向章懷,仿佛是和他喝茶聊天一般:“章大人,你說吧,我聽着呢。”

章懷微怒,“陛下,臣要揭發孟妃,她根本不姓孟,她不是孟家女,也不是施州沈府的義女,她名為花蔓蔓,乃黔州百花谷谷主,她來自江湖,隐瞞身份,假冒孟臺之女,混入後宮,迷惑君主,當真可惡!”

孟蔓兒抿嘴笑。

喲,查得還挺清楚的呢。

說得這麽詳細,也不必她自我介紹了。

“孟妃,你承不承認?”章懷大聲責問。

孟蔓兒慢悠悠站起身來,她輕笑着正要承認,不料蕭棟快她一步,他迅速起身,對章懷冷笑道:“章大人,你可真是太聰明了。”

“……”衆人一愣,紛紛錯愕。

陛下這話是什麽意思?

這話聽着是誇贊章懷,可陛下的臉色顯然不對,他似乎……對章懷十分不滿。

章懷不解,“陛下,孟妃欺君罔上不說,還身份成謎,她入宮目的不純,陛下萬萬不可包庇她。”

章懷崔明幾人同時大聲道:“陛下請三思!”

蕭棟嘆氣:“章大人,你這是聰明過頭了。朕既然讓孟妃入宮,她是誰朕能不知道?”

孟蔓兒扭頭看蕭棟,她瞪大眼:好家夥,他這是打算忽悠衆臣了嗎?

章懷不信:“陛下,您說你早知道孟妃身份?這是真的嗎?”

蕭棟點頭,鄭重其事,“自然是真的。其實朕和孟妃青梅竹馬,早有婚約,只是此事說來話長,朕為了避免麻煩,便命孟臺認孟妃為女兒,然後安排她入宮。”

章懷目瞪口呆,說不出話來。

孟臺、孟蔓兒也驚呆了。

孟蔓兒看着蕭棟,一臉不可思議:蕭棟啊蕭棟,你可真能扯啊。

茶館的說書先生,都不及你十分之一。

見衆人錯愕,蕭棟繼續緩緩道來:“十多年前,朕還在長風宗修行,那年師祖病重,我随師父姜懷去黔州百花谷求藥,在谷中我被一只猛虎咬傷,是一個小姑娘救了我。她就是孟妃。”

蕭棟說罷,看向孟蔓兒。

孟蔓兒震驚:這蕭棟簡直鬼才,這謊話随口就來,還天衣無縫。她身邊确實有猛虎,此事合情合理,邏輯毫無漏洞。

蕭棟繼續道:“後來師父得知,她是百花谷谷主之女花蔓蔓,便要為我提親。老谷主應下。此事,朕的師父姜懷可作證。”

蕭棟這一番說辭,将前因後果講得明明白白,有頭有尾,還有人證,在場衆人不由得信了幾分。

只見蕭棟繼續道:“如今我後腳腳跟還有猛虎齒印,也可作證。”

“……”

衆人沉默,他們自然不敢去看陛下的腳,可他們相信,陛下不會說謊,畢竟陛下身邊伺候的人肯定是知道的。陛下如果說謊,很快會被揭穿。

果然,金福立即道:“奴婢可證明這一點。”

孟蔓兒去卻愣住。她與蕭棟做了數月夫妻,她自然知道蕭棟右腳後跟有一點傷痕。

見鬼,他居然真被猛虎咬過?

蕭棟見衆人信了一大半,繼續道:“後來朕回京,卻不忘昔日婚約,而孟妃也對朕……念念不忘,我們之間常有書信往來。朕自然不能辜負她。”蕭棟說着又看向孟蔓兒。

孟蔓兒無言以對。

假的,都是假的!

什麽情根深種,念念不忘!

在今年之前,她根本不認識蕭棟!

“朕想接她入宮,可她是江湖女子,朕便找到孟大人,讓他配合朕,認孟妃為女,如此後面是事情便順理成章了。”蕭棟說罷,看向孟臺:“孟卿,這些時日,倒是讓你擔驚受怕了。”

孟臺回神,趕緊配合蕭棟演戲:“不敢,不敢。臣,臣也只是想為陛下分憂。”

這一番說辭,嚴絲合縫,即便有人心存疑慮,也不好說什麽。

最後,蕭棟道:“所以,孟妃根本沒有欺君,一切都是朕的安排。她本和朕有婚約,朕怎麽可背信棄義對她棄之不顧?”

蕭棟又看向孟蔓兒,孟蔓兒低頭做嬌羞狀。

事已至此,她能不配合演戲嗎?

論起說謊,孟蔓兒對蕭棟五體投地。

“章大人,孟妃入宮,也根本沒有什麽不軌意圖,朕與她少時相識,早有婚約。孟妃雖然性情活潑些,卻并無壞心,還請章大人莫要在為難她了。”

蕭棟言辭懇切,章懷若再質疑什麽,那真是冥頑不化,不講道理了。

章懷只得認錯:“臣有罪,是臣冤枉了孟妃。”

“章大人何錯之有?是朕為了避免麻煩,隐瞞了孟妃的身份,才導致今日一場誤會。說起來,是朕的不是。”

“怎麽會是陛下的不是,是臣太過迂腐較真了。”章懷幾人趕緊道。

蕭棟滿意點頭:“如今朕把事情說清楚,也算是美事一樁,孟妃有孕,今日又受了委屈,封馨貴妃。”

“啊。”

孟蔓兒又愣住。

她今日本是來坦誠身份,然後一走了之的。

結果卻看了蕭棟演了一場戲,又成了貴妃。

她是該高興,還是不高興呢。

“謝陛下。”孟蔓兒懶懶道。

蕭棟笑了笑,走過來牽起孟蔓兒的手,與她一道離開。

等兩人回到辰華殿,見四下無人,孟蔓兒再也忍不住了:“蕭棟,你怎麽那麽能編!”

蕭棟卻淡淡一笑,“蔓兒,方才的話,除了我師父和你娘約定婚事這一點,其他都是真的。你大概忘了,我們少時是見過的。”

孟蔓兒驚訝。

“你小時候真的去過百花谷?”

“是。否則,我怎麽找到百花谷附近,還記得小黃的名字。那時它咬了我,是你叫着它的名字,阻止了它繼續傷我。”

原來真有這事?

不過這些事,孟蔓兒一點都不記得了。畢竟她那時太小了。

“對了,你讓我做什麽貴妃?又做不了幾日。”

蕭棟點頭,“也好,那就不做吧。一會兒那些貴妃的份例賞賜,我讓金福收起來。”

孟蔓兒一聽,急忙挽回:“唉不必。金口玉言,你可是陛下,說都說了就不能收回了。”

貴妃的份例賞賜,一定很多吧。

她以後還得養孩子,她可不能委屈女兒,錦金銀珠寶她一點不嫌多。

蕭棟忍笑點頭:“嗯,那只能這樣了。”

見蕭棟一副愉快模樣,孟蔓兒心裏有點疑惑。

之前因為害怕她懷孕要走,蕭棟總是心緒低落,還生了氣與她争吵。

甚至為了留住她,還讓宋禦醫騙她。

可最近幾日,蕭棟又跟沒事人一樣了,好像絲毫不在意她即将離開之事。

“蕭棟,今日章懷揭發我身份,我本打算借驢下坡,正好趁機離宮的。”孟蔓兒提醒蕭棟,她終究是要離開的。

只見蕭棟神色如常,“嗯。”

孟蔓兒盯着蕭棟,只覺得他臉色平靜得過分:“你……你不難過啦?”

蕭棟淡淡道:“難過又如何?我承諾過你,就不會勉強你。”

“你當真這麽坦然?”孟蔓兒不太信。之前他明明不是這樣。

“不坦然又如何,強扭的瓜不甜,你既然要走,我也只能随你去。”蕭棟淡然道。

孟蔓兒疑惑:蕭棟真的這麽想嗎?他不會背地裏搞什麽嗎?

“蕭棟,你……這次沒有背着我做什麽吧?”孟蔓兒不放心,盯着蕭棟審查。

她是越來越摸不透蕭棟了。

蕭棟淡然自若:“你想什麽呢?放心吧,我不會用鐵鏈子把你栓起來的。”

孟蔓兒老臉一紅:早知道她就不告訴他那個夢了。

……

散朝後,蘇丞相請章懷,崔明到茶樓小坐。

“章大人、崔大人,你兩加起來快一百歲了吧,怎麽做事這麽沖動?今日之事,你們怎麽也不提前與我商量一下?”

蘇丞相嘆氣。

章懷神色窘迫。

崔明趕緊解釋:“蘇老,您別怪章大人了,他本是要和您商量的,是我勸阻了,我是擔心……”

“擔心我不同意此事對吧!”蘇丞相嘆氣:“崔大人,你的擔心很對。如果我知道了這件事,我今日絕不會同意你們這麽做。”

“退一萬步講,就算的的确确孟妃欺君,捏造了身份,那又如何?陛下怎麽做的?他金口玉言為她圓謊!陛下的心意,你們不明白嗎?”

“可那樣的話,這樣的女子如何為妃,将來如何為後?”章懷激動,他心裏也懷疑,今日這一出,是陛下為了孟妃遮掩。

“她怎麽就不能為妃,不能做皇後了?請問兩位大人,孟妃入宮以來,做了什麽十惡不赦的壞事了?”

“……”章懷與崔明面面相觑。

“你們二位一直和她過不去,我也從未聽說孟妃報複你們。你們就是看不慣她和陛下感情和睦……我說,你們這是見不得陛下好啊!”

章懷和崔明一驚,慌忙否認:“不敢,我們怎麽會這樣想。”

“不是這樣,你們為什麽看不得陛下和孟妃好?你們是不是忘記了,陛下是人,是人就得吃飯睡覺,就會有七情六欲,會有喜歡的女子,你們阻止得了嗎?”蘇丞相問。

章懷崔明不說話。

“孟妃雖然不是賢良淑德,可她也不壞,你們啊,別再鬧騰了。”

“蘇丞相,我們知道錯了。”兩老頭認錯。

……

臘月底,皇後冷琉璃病重仙逝。

這日,是皇後下葬的日子。

一輛馬車從都城行出。

慕奕駕車,冷琉璃和小黎在車內。

冷琉璃探出頭:“慕奕,去百花谷要多久?”

“不急,我們慢慢走,你從未出過京城,如今春暖花開,一路向西南,會越來越暖和,咱們一路走一路看,多久都不着急。”

冷琉璃點頭:“好。”

“快進馬車,這幾日還有些冷,等過了這幾日開春了,我再帶你騎馬賞花。”

冷琉璃笑着點頭,她正要鑽入馬車,忽然聽到後面有馬蹄之聲:

“琉璃姐姐!等等我!”

這聲音無比熟悉。

冷琉璃急忙道:“是蔓兒!快停下來!”

很快,孟蔓兒和白玲騎着馬追了上來。

慕奕停車,冷琉璃下了馬車:“蔓兒,你是來送我的嗎?”

孟蔓兒搖頭:“不是啊,我跟你一起回去。”

“啊?”冷琉璃一頭霧水:“跟我回去?這怎麽行?你,你現在可是貴妃,你還有孕了……”

孟蔓兒擺擺手:“正是因為有孕了,我才要走,琉璃姐姐,這事說來話長,我跟你慢慢說。你先讓我進去,外頭有點冷。”

孟蔓兒懷着孕,冷琉璃怕凍着她,趕緊讓她進馬車。

随後,孟蔓兒把一切先因後果告訴冷琉璃:“所以琉璃姐姐你別擔心,我早就和陛下約定好了,這孩子歸我,是百花谷的少谷主。他也不許阻止我離開。”

“……”冷琉璃半天無法回神。

這也可以?

“陛下真的同意?”冷琉璃無法相信。

“千真萬确!”

“那你今日離開,可親自與他辭行?”冷琉璃又問。

“……嗯,辭了辭了。我親口和他道別,他同意呢。”孟蔓兒又開始撒謊。

……

辰華殿外,金寶一臉慌張跑來,遞給金福一封信:“師父大事不好了!”

“什麽事這麽慌張?”金福呵斥:“穩重點!沒個樣子!”

“師父,馨貴妃不見了,浮香殿只剩下了這一封信。”

金福一呆,随後大叫:“什麽?!”

他低頭一看,只見信封上兩個字:蕭棟。

顯然這是馨貴妃留下的,也只有她敢直呼陛下之名。

金福顫顫巍巍,趕緊把信送去殿內:

“不好了不好了,陛下,馨貴妃失蹤了!”

正在寫字的蕭棟微愣,神色卻如常:“嗯,知道了。”

“陛下,馨貴妃不見了!”金福見蕭棟如此冷靜,忍不住再次提醒。

“知道了。你去把周期叫來。”蕭棟一臉淡然,他取出信,只見信中八字:山高水遠後會有期。

“呵。”蕭棟輕笑。

蔓兒,你以為你跑的掉嗎?

用鐵鏈子栓住你是愚蠢的下策。

我會用金鏈子你的心。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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