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第16章

琥珀匆匆忙忙地出了門,按照申茶的交代去準備龍井了。

離開之前,沒忘把房間的門關上。

柳氏丫鬟站在房外沒有進來,申茶一看便知,柳氏有體己的話要跟自己說,只是辨不清是好事還是壞事。

如今近處看,柳氏臉龐偏圓,膚色嫩白,有着一雙溫柔動人的眼睛,唇角微微上揚,仿佛天生一副笑模樣。

看來如傳言中一般,她應該是個好脾氣的。

只是坐下之後,回身見琥珀把門帶上,她便不再掩飾,臉上多了分焦急的表情,不多寒暄,上來一把握住了申茶的手,說道:“婉清的事,你大概知道一些了。”

這話說的沒頭沒尾的,申茶不知道她是什麽意思。

于是微微揚起了眉,表示不解。

柳氏說出此番的來意:“申兒,婉清最近秉性越來越怪,也越來越不願和我說話,我很難和她再做溝通,好在最近發現她和你走得挺近,甚至還一同上了化陀山。我就知道,她是把你當做至親至近的人了,必定是篤信你的人品才會如此。所以,如今能救她的只有你一個。”

申茶微微低下頭,大約猜到了柳氏來找自己的用意。

果不其然,她下一句話便是:“不瞞你說,我最近發現婉清床頭枕下擱着不少經書,聽丫鬟們說,她一讀就是一晚上,覺都不睡,有時還做些神叨叨的動作,不知道在拜什麽東西。她這個樣子真是令我擔憂,你說她小小的年紀,還在念書學習禮儀的時候,怎麽淨想這些七七八八的事?”

“我只有兩個女兒,婉清是我寶貝的心頭肉,她年紀小,從小體弱多病。我費了多少的功夫才把她從鬼門關拉回來的,如今她又要抛下我而去,真是叫我心裏頭像壓了塊石頭,每日都堵得慌……”

說完,柳氏拿起帕子在自己眼角點了一點,她有些哽咽了。

申茶原本心頭就壓着很多疑問,恰好柳氏撞上門來,她便想一解疑問,于是問道:“二舅母,我自和妹妹去過化陀山後,就有所察覺,也在路上規勸了她。只是我覺得,想讓她打消那個念頭,需得除掉她的心魔,她心中究竟壓了什麽事情,叫她非要訴諸神佛不成?”

申茶說完,柳氏陷入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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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回憶片刻,面上一片茫然:“據我所知,她頂多是有些感情挫折,但不至于如此。”

柳氏篤定他和老爺之間的事,孫婉清并不知曉,因此這會兒也不明白了。

只是,申茶的話還是讓她心中多了些警惕:“你說得對,凡事皆有因,或許我可以回去問問她究竟發生了什麽。”

她說了一半,嘆口氣:“只是那個人若是我,恐怕她不願多言,還是請外甥女幫我旁敲側擊,看看她心裏究竟在想些什麽。我能幫她解決的,就是搭上性命也不惜,可不能眼睜睜看着她勘破紅塵,做那佛門尼姑。”

申茶看着柳氏急切的表情,失了平日的從容風度,心裏湧現出一種輕微的不協調感。

她面容稍稍一變,問出了自己心底的想法:“我有些好奇,舅母為何與婉清之間有不和?瞧她這個人是沒什麽安全感的,不應該和舅母之間有所嫌隙。”

提起這個,柳氏更顯得無奈,似乎是個困惑了她很久的問題:“自婉清稍長大些,就對我的管束頗有不滿,或許是我太想面面俱到了,凡事都要插手管上一管。時間久了,便招人厭煩,這我都知道,可我也是怕她走上歧路。”

申茶點點頭,表示她都明白,會好好規勸孫婉清。

柳氏這才放下心,臨走前仍是千叮咛萬囑咐,像是把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申茶身上。

當然,有求于人,自然不能光動嘴。

她還叫丫鬟送來了各式玉簪飾品,甚至還有一顆頂頂珍貴的夜明珠。

申茶哪裏好收這麽貴重的東西?

何況她還不知規勸的效果如何,若是收了東西辦不好事,将來若是被傳出去,又要被嚼舌根子。

可是推脫了幾次,柳氏都堅決不收。

既然她篤定了心意,申茶不好再說什麽,只好将東西留在房內。

後來的幾日,孫婉清卻沒有來西院,或許是因為和琥珀拌嘴的緣故和申茶冷落了,這讓琥珀更覺慚愧。

得了柳氏的信任,卻沒有法子在規勸孫婉清,這份人情如何還得了?于是她便想着法子接觸孫婉清。

可孫婉清這幾日都外出了,還找了人作陪,只是相陪的人不是申茶。

琥珀徹底死了心,看來和孫婉清只是表面和好,實際關系則是更疏遠了。

于是她一整日悶悶不樂,坐在房中拖着腮幫子遙遙看着窗外,就這麽坐了不知幾個時辰。

連申茶都看不下去了,規勸道:“事情都已經過去了,不必再去想,關系若是疏遠,再維系回來就是了。你若是真心待她,旁人也能體察得到。何況同在一個府內,相見的機會還多,有的是辦法化解,不必想着她是在故意躲着我們。”

“或許她有什麽其他的事,不方便我跟去也有可能,何況那日她并不是帶着氣離開,矛盾不是都解開了嗎?”

如此說着,申茶忽然想到什麽,覺得還是應該給對方回個禮。

因此,便将這兩日簽到得來的一幅繡畫交給琥珀,讓她贈給孫婉清。

距離老夫人回來的時間越來越短,她知道孫婉清上次的繡品略有瑕疵,來不及繡一個新的,倒不如把這件只顯精美的繡品送她。

雖然不是她自己繡的,但不管怎麽得來,這些金絲楠線都十分珍貴,老夫人見了一定會喜歡,也算是彌補了孫婉清關于繡品禮物的遺憾。

琥珀接了東西,點點頭,終于見了笑模樣。

想着等到孫婉清今晚回了府,她再去南院走上一趟,把東西給她。

東西很快送去了,不過晚上孫婉清仍不在府中,只能交給她的丫鬟并千叮咛萬囑咐,要提及是表小姐送的,丫鬟也應下了。

等了一天又一天,南院遲遲沒有個風聲傳出來。

孫婉清沒有再來西院,也沒有托人回禮。

就像一塊石頭落進了萬丈深淵,聽不見一點崖底的回聲,琥珀為此更煩惱了。

好在,琥珀的注意力很快被轉移了,因為老夫人要回來了。

回來那日清早,府中上下老小都迎在門口,小輩左右侍立成兩排等待。

老爺帶着正妻和兩個妾站在門外最前頭,看着老夫人的隊伍浩浩蕩蕩向孫府行來。

正中的轎子頗為寬大,連轎簾都是幾十個繡娘親手編織的芳羅錦,上頭繡着遠古奇獸,代表了祥瑞之意,十分貴重。

轎子是孫老夫人專用的,前後左右共八個健碩有力的男子,穩穩當當擡着轎杆至門口停下。

一個丫鬟拿了下轎的踏石,端端正正擺放在轎簾之前。

老夫人被丫鬟扶着掀開轎簾,從容踏着轎石,站上地面,擡頭看看孫府大門。

因着新歲的關系,府外布置得十分熱鬧紅火,老夫人看了,露出滿意的表情,嘆道:“可算回家了。”

她年歲漸大,剛走兩步,老爺就帶人迎上前來,攙扶在老夫人左右。

老爺恭敬道:“母親終于回來了,每次母親外出為家裏祈福,我們就惦念得緊,何況這次還去了這麽久時間,可真是把兒想壞了。”

老夫人看一眼他略微發福的臉,忍不住伸手摸了一下:“若是想我得緊,不該思念成疾,身子消瘦嗎?怎麽臉蛋越發豐腴了,就是背着我在家裏頭吃了多少補養的好東西,真當我不知道麽?”

兩人說笑着,一路朝府裏走去。

幾房夫人也都上前,微微躬身施了禮,又說了些客套話,接下來就是孫子孫女行禮。

可府裏寄住的那個外孫女卻遲遲沒有出現。

老夫人心裏惦記着申茶,停下步子,探頭在人群裏尋找,找了一圈卻不見人,心下不免疑惑起來:“申茶呢?怎麽不見她人過來?”

孟氏忙解釋道:“不是她不過來,而是您這個外孫女受了風寒,風寒之後,又得了怪病,現在走路不便,怕是要好一會兒才能上前。”

老夫人一聽這話,表情一變:“怎麽申茶得了風寒?從未有人告訴我她得了風寒,這病說大可大,說小也小,可最是不能耽誤。若是沒有好的大夫醫治,怕是會落了病根兒,染上難愈的咳疾,實在不可大意。”

說話間,她終于看到了姍姍來遲的申茶。

申茶步子邁得不小,可移動起來确實慢如烏龜。

老夫人瞧見她似乎很努力的樣子,卻難以順暢地支配手腳,不禁更加心疼起來:“都是你們找的好大夫,竟把我外孫女治成這副模樣!”

孟氏看她生氣,忙解釋說:“母親,我們實在是用了最好的大夫,連府裏專門為您醫治的王大夫都撥給她了。只是這病實在是怪得很,風寒是好徹底了,誰知又多出個這樣的怪毛病,我們也完全摸不着頭腦,連大夫都不知是怎麽回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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