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第40章

馬車在路上兜了一圈, 在一間茶館停下。申茶跟着陸衍湛下了車，擡頭看去，茶館匾牌不大, 陳舊得都剝脫了外皮, 應當是家老店。

陸衍湛将扇子收起，別于腰後，伸手做了個“請”的動作, 介紹道：“這是我在淮城發現的一家頂好的茶館，店面不大, 可店家不知哪來的途徑, 能找來最沁香上品的茶。小姐一嘗便知，與尋常茶葉頗有些區別。”

申茶走進店, 見四周裝潢古舊，點了點頭：“老店通常才有真材實料。”

兩人進了店，陸衍湛點了一壺上好的龍井, 随後請申茶做主：“這地方除了茶葉上等, 酥點也極具特色。今日我請客, 小姐不必客氣, 想點什麽請便。”

申茶便不再客氣，要了兩碟點心并一盤酥炸花生米, 随後看向陸衍湛：“王爺來淮城不是公務在身，十分忙碌嗎？怎麽如此有閑情雅致, 在這裏品茶用點心, 難道不怕旁人口舌是非？”

陸衍湛哈哈一笑，看見小二端上一碟花生米, 于是用筷子夾起一顆花生米，放進嘴裏咔嚓嚼着, 說道：“我日日繃緊了弦，可是一番勞累。怎麽，難道作為欽差大人，就不能有一點清閑的時間？何況我叫申小姐陪同去京城，若說起來，也算是公事。如今聖上叫我前往淮城，便是對我有了幾分信任，希望外放看我表現，考驗若是通過，定會委派更重要的任務。但以我一人之力，怕是難以勝任，申小姐冰雪聰明，又與我是同胞，不至于坑害我，定能助我一臂之力。”

申茶抿唇一笑，抓住了他話裏的漏洞：“怎麽叫‘也算’是公事？看來王爺回京，是要拿我做擋箭牌了。”

陸衍湛聽了這話，表情立刻變得嚴肅起來：“不不，申小姐誤會了。我說‘也算’，意思是……的确也有一些私心。”

申茶一愣，看向他，沒想到他會這麽說。

陸衍湛沒再藏着，徑直将腰際挂着的那只香囊取下來，放在桌面上，問：“小姐不覺得眼熟？”

申茶定了定神，很快意識到什麽，将自己的香囊也拿了出來。

果然，兩只香囊一模一樣，連所用絲線和織法都沒有半點差別。雖然香囊中途洗過不少次，但從香囊仍不那麽富有光澤的色彩上，能看得出，這兩只香囊織就之日，距今有不短的時日。

“怎麽樣，你可有想到什麽？”陸衍湛問。

申茶微微低下眼眸回憶，卻并沒有在原主回憶中找到半點影子，只能看着兩只香囊，猜測說：“應該是十年前的香囊，或許更早些，如今用的織線并不是這類式樣。”

陸衍湛點點頭，表示認同：“所以，你和我的原身，應當很早就認識，兩人還交換了這個……信物。”

Advertisement

青梅竹馬？

從小認識，還有着親手織香囊的深厚情誼。

申茶思索着原書中本該有的走向，搖了搖頭：“這樣說來，就有問題了。我如果不是因為出了bug，走速變慢，應該要嫁給于三公子，而且進入于府後，處境悲慘，總之達成炮灰結局。可現在情況有所不同，我退掉了于家婚約，還多了一個系統，雖然孟氏心思不善，但也看在老夫人面子上，給了我一間當鋪，當鋪賺的錢，足夠我脫離孫府去往京城了。而這一切改變，就是從我有了蝸牛速開始。”

陸衍湛擡頭看向她：“我這邊，也是從有了極快的速度開始，局勢轉變。從被遺棄的皇室棄王，到如今掌上谕成為欽差，一切由你而始。兩個原身之間冥冥之中有些關聯，因為書中劇情刻意拆開，心懷不滿，是以我們穿來後，出現了些意外之外的情況，并促成了原本該有的走向——這個走向就是，你和我的原身，本就該拿着這兩樣信物，在某個地方再次相遇。”

申茶托着腮幫子，聽得恍然：“原來如此。那麽你所說的私心，就是這個了，指的不是朝廷大事，而是穿越後如何改變我們的炮灰局面。你猜測，我跟你去往京城後，你我的困窘局面都會徹底消失，事業發展會更進一步。”

陸衍湛似乎有些難言，片刻後，看見小二進入包廂，沏上茶，放上點心，伸手為申茶夾去一塊點心，待小二走後，繼續道：“我說的私心，仍然不止于此。”

申茶拿起那塊綠豆酥點，咬了一口，酥皮一抿即化，心下暗暗稱嘆面點師技藝的同時，對陸衍湛表示不解：“那還有什麽？”

陸衍湛看着申茶吃到嘴邊的點心碎屑，伸手在自己嘴邊點了一下，示意道：“點心……”

申茶被岔開了話題，拿出帕子擦淨了唇角。

陸衍湛輕笑一聲，随即正了面容，道：“餘下的私心，和劇情無關，只是……”

他沒再說話了，似乎斟酌着想說些什麽，但最後還是将深重的心思壓了下去。

陸衍湛希望申茶和他一道回京，是怕一旦錯過，申茶離開孫府之後，去向不明，再無尋到她的機會。

他看向申茶的眸光收了回去，胡亂編了個借口，将話題再度岔向其他地方。

兩人在茶館吃了半個時辰的茶，陸衍湛極少因為私人的事耽擱這麽久時間，他來了淮城就忙于查案，盡力想做出個樣子，贏得聖上的更多信賴，在皇城站穩腳跟。

然而今天卻破了例。

樓下的随從左等右等，都等不到王爺下來，擔心耽誤了正事，忙上樓進了包廂，跑到王爺身旁，附耳提醒。

陸衍湛心頭一驚，恍然發現竟然吃了這麽久的茶，怎麽時光像是一晃而過似的。

申茶瞧他的臉色，意識到王爺似乎是忘記了什麽事，忙出言道：“大人不必陪我，我吃完這塊點心，可以自行回府。”

陸衍湛下意識想說好，忽然想到，如果申茶遠離自己，又會恢複原來的蝸牛速度，回府路上極不方便。

何況她是坐自己馬車出來的，若是不送回去，孫府人慣喜歡猜測嚼舌根的，本就對申茶懷有異心，到時再生出什麽謠言來，反而對申茶不利了。

這樣思索間，陸衍湛已是吩咐随從：“你在這裏等着申小姐用完點心，用我的馬車送她回去，要親自看她進了府，再打道回來。”

聽了這話，申茶猛地擡起頭，剛要拒絕，說不必麻煩，就對上了陸衍湛的目光。

許是瞧見她實在愛吃這裏的點心，陸衍湛轉頭叫了小二：“你這兩種點心再各做五份，要熱騰騰的，給申小姐帶上。”

說完，他看向目瞪口呆的申茶：“你慢慢吃，不急，而且他家點心做得快。不過我的确有事，差點忘在腦後，現在要趕過去，就不能奉陪了。申小姐，下次再會。”

陸衍湛手中拿着合攏的折扇，剛要離開，聽見随從跟在身後問了句：“王爺，那咱們就沒馬車了，現在得馬上趕去府衙，幾個大人還等着咱們吶！”

“茶館老板有一輛，你給點銀子，借來就行。”陸衍湛對此倒不在意，臨走之前，餘光瞥了眼申茶，才終于收回目光，走下了茶館樓梯。

申茶目送陸衍湛走遠，看見他走出茶館，進了一輛體積狹小的馬車。

這應該就是茶館老板的馬車了，一走動搖搖晃晃的，瞧着就不怎麽舒适的樣子。

等到小二送來打包好的新鮮出爐的點心，申茶也早把點心都吃幹淨了，接過木盒，她慢吞吞下樓，看得小二一頭霧水，心裏直犯嘀咕：剛才這小姐走路不還很正常嗎，怎麽現在忽然變慢了？

申茶沒理會掃過來的奇異目光，畢竟這樣的好奇她見多了。

出了茶館門，王爺貼身随從正等在那裏，扶着行動不便的申茶上了車，驅車向孫府行去。

不多時，馬車到了孫府門前，琥珀在那裏等候許久，見着申茶回來，忙迎上來：“小姐你可算回來了，王爺找你什麽事，應該不會和孫二公子有關吧？”

申茶很快打消了她的疑慮，将手中的食盒舉起，說道：“王爺請我吃茶吃點心，沒說什麽旁的。”

琥珀點點頭，看見門口守衛的小厮目光瞧這裏瞅，忙咳了兩聲，揚聲道：“看什麽看？又是得了哪個主子的吩咐，在這裏守着觀察王爺的态度？”

話音剛落，那幾個小厮忙把目光收了回去，沒敢再瞧。

不過琥珀的話也說得他們面面相觑，透着心虛。

他們确實得了孟氏的命令，在這裏看着申茶回來的舉動，想瞧瞧王爺今日在府裏說的話究竟是真是假。若只是為了給自己個下馬威而和申茶一唱一和，那麽申茶還不足為懼。

可若是申茶的确是王爺的什麽恩人，那這事就更奇了怪了。

申茶平日裏大門不出二門不邁，自王爺進了淮城地界，她出去的此處更是屈指可數，且每每都是有跡可查。

能見着王爺的次數怕就只有上回，可這一回的功夫，她怎麽就成了他的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