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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孟氏的東院安靜極了, 或許是因為孫文揚出事的緣故,她心情不振,連賬也懶得管, 很少去賬房。

申茶因此過了幾天舒心日子。

這天, 老夫人院裏來人,詢問申茶有關王爺的事,申茶覺得時機到了, 想是時候告訴老夫人打算離府的事。

于是她起身,跟随老夫人的貼身丫鬟進了院。

老夫人因為孫文揚的事, 生了一場氣。雖稱不上氣壞了身子, 但也确實情緒不振,看見申茶, 臉上才難得有了笑模樣。

等她坐下,叫丫鬟倒好了茶,老夫人問道:“聽聞七王爺對你不錯, 因為你做了什麽有恩于他的事?”

申茶沒說那麽具體, 只是莞爾一笑道:“有恩談不上, 只是外孫女确實幫過他一把, 王爺心善,感念在懷, 也是我的幸運。”

老夫人聽了眉眼一彎,似是想到了什麽, 道:“王爺百忙之中能來府上親自接你, 看來對你很是重視。我聽說許多大人想去他府上拜見,都沒有機會, 要等候才能見面。可對你,他似乎有所寬待。那日見你被偷盜東西, 他仿佛比你還急,這樣子瞧着,你對他的恩不小?”

她想說些什麽,話在口腔內繞了一圈,又咽了回去,說得如此明白,申茶應當知曉自己的意思。

不過她仍然補充道,“瞧着這位王爺年輕能幹,頗受皇帝賞識,将來前途無量,跟着他的女子該多有福氣。”

這話裏裏外外透着些不尋常的氣息,想起前陣子老夫人還為她操心介紹了幾樁親事,申茶心裏一事明白個大概,低下頭輕聲道:“外祖母想多了,王爺身份何等尊貴。我對他即便有恩,也不敢奢求王爺對我另眼相待。”

老夫人見她不願多說,忙岔開話題。

不過申茶來此有目的,因此繞來繞去,最後還是将話題引到了孫文揚身上。

如今她和孫文揚結了梁子,孫文揚生母又是孟氏,孟氏在府內獨挑大梁,申茶的日子并不好過。她雖占着理,人情卻虧了幾分。因此,即便是二夫人、三夫人膝下的子女,也不會對自己掏心掏肺。

申茶沒再藏着,徑直說明了自己想要離府的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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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夫人乍一聽,大感意料之外。

方才提及王爺的事,老夫人有其他考慮。

畢竟好男兒在申茶這裏提及的也不少,就算随着他去,也不是此刻就要離府的,何況婚嫁畢竟需要時間,王爺回京複命之後再提不遲。

他是當朝王爺,幫皇帝分擔些朝政理所應當,卻也不是分內之事。皇族子女在外放的也不少,反正仗着皇親國戚,又有皇帝愛重。這輩子榮華富貴無憂,完全可以将來留在淮城。

誰想申茶真打定了去京城的決心。

老夫人思索良久,沒有說話,知道申茶現在處境難做,留在府裏雖是滿足了自己的心意,讓她在身邊陪伴,可的确苦了這孩子。

思前想後,她只能妥協,微微颔首:“你要真想離府,我也不攔着。只是現在我還有些私心,想讓你在我身邊陪上一段時間,可否?”

申茶不假思索,點頭道:“這正是外孫女想說的,府上這些日子發生了許多事,都沒好好陪過外祖母,外孫女會在府上多留一陣,等處理好了手頭的事,再出發不遲。”

老夫人眼眸流露出濃重的不舍:“你說得對,府上發生了這麽多事,秋氏孫文揚都出了事。孟氏如今一蹶不振,連府裏的事都懶得管。她撂挑子不敢,甚至要我重新看起這些賬目,一把年紀了還要重操舊業,實在是勞心勞力,可府上沒個能撐起來的人實在不行。老爺還在外出,尚不清楚二公子的事,不知道府裏如今已亂了套。”

聽說孟氏如今的狀态,申茶感到詫異,低頭思索了一圈,忽然道:“外祖母大可不必把什麽事都往自己身上攬,舅舅雖在外辦事得多,但擔子也該他擔着,畢竟他對府中事務了如指掌。實在不成,就讓小厮把每天賬目帶去,讓舅舅在外頭辦公也是一樣,而且舅母也只是暫時情緒不佳。表哥偷竊是未遂,即便羁押,也不會太長時間,回來之後舅母應該就能恢複原來狀态。她這麽多年操持府中事務,對各項經營産業都有了感情,不會輕易放棄。何況外孫女還有一人可以推薦,也可以替外祖母分擔。”

老夫人見她胸有成竹,不禁問道:“有人選?說來聽聽。”

申茶回答說:“我覺得婉清表妹可以勝任。”

“孫婉清?”

這下輪到老夫人詫異了。孫婉清确實有些聰明過人之處,很早就聽說她對府中産業頗有了解,跟着學堂夫子也學得極快。

“可問題是,婉清對這些事不感興趣,如此一來,那不是趕鴨子上架嗎?想必這種事交給她,也會遭到拒絕。”

申茶聽了卻搖頭道:“外祖母,之前我也這樣想,可現在覺得府中事務總不能永遠由舅舅舅母兩個人打理。三夫人走了,二表哥也出了事,想必今後他接手家業,外頭也會有些風言風語。因此外孫女認為,還是要任人唯賢,否則參與府中事務的人,出了表哥那樣的事,該如何是好?而婉清表妹對名利不争,反而可以信賴,況且她的确冰雪聰明,外孫女跟她接觸一段時間,發現她的确精于此,倒是比一般人學更快些。她參與府中産業經營,或許還能叫她分心,踏實下來,免得再被負面情緒卷攪。外孫女想着,這樣對婉清表妹和孫府都有好處。”

老夫人聽着這話,細細思量一番:“你說的有理,就讓她慢慢參與進來,我會手把手教她。偌大一個孫府,也不能這般破落下去,我想這也是孫府上下所不情願的。曾經府上安穩,所有人都可以置身事外,單如今不同,或許婉清思緒有轉變也未可知。”

申茶心裏惦記老夫人和孫婉清,因此不願馬上離開,她擔心自己走後,孫婉清沒有情緒寄托,反而會更跌入谷底。

因此,提前為她找好事做,叫她多思考些府上經營的事,占據她胡思亂想的精力。

況且,申茶瞧着她的心病藏得如此之深,不是能馬上解決的,用二夫人的過錯不停懲罰自己,到時真把她給耽擱了。孫婉清還應當有美好的未來,不該因為他人的事而逼着自己走上一條苦行之路。

而且申茶隐約覺得,孫婉清的行為其實不像真正想要堕入佛門。

若她執意,沒有人攔得住,或許現在早就在某個寺院裏念佛誦經了。但她嘴上這麽說,怕是希望引起什麽人的注意。或許正是引得她有了心病的二夫人,希望能把她喚醒,彌補曾經的過錯。

只是不知二夫人懂不懂孫婉清的良苦用心。

臨走之前,老夫人忽然叫住申茶,想起剛才提及的七王爺,再度囑咐:“你與王爺也頗有緣分,你想去京城,而他也要回見面聖。到時你可與他一路,也好有個照應。不管怎麽說,那日早上我在邊上瞧着他,對你卻乎有所不同。”

申茶聽着臉頰微微泛紅,說了句“好”,便轉身離開。

她只覺得這些話是老夫人随口撮合的,畢竟操心兒女終身大事的長輩,看誰都會覺得像是郎有情妾有意。

她沒在意,直朝西院走去,倒是路上琥珀開了口。

“小姐,你真沒覺得麽,王爺這次找你一同進京,并不是叫你與他公事公辦那麽簡單。或許老夫人說得有理,他是瞧上小姐了……”

申茶看她一眼,說道:“不許胡說,這種事傳出去又該有風言風語。”

琥珀忙将嘴裏的後半句話咽了回去,沒再多說什麽。

後幾日,府裏看上去愈發恢複正常,聽聞孟氏重新打起精神,參與進府裏經營之事,只是勁頭不似從前,不再大包大攬,反而由着老夫人将孫婉清加入進來。

除了老夫人教她管理看賬之外,孟氏偶爾也會點撥幾句,孫婉清在經營方面确實是一把好手,一經點撥,長進更是飛快。

或許是孟氏認清現狀,自己那個兒子不長進,指望不上了。即便他被放出來,以他的秉性,從不聽從自己的話,在外頭為自己闖禍,還總是每每欠下債務。

将來就算争來搶去,将家業交到他手上,也會被他敗光,為了自己和老爺多年的心血,她定不能如此,因此将權力下放。

總之,她是不願意給老爺原配家的大公子。

給了他,自己和孫文揚都沒好日子過,倒不如叫孫婉清參與進來,叫她念上自己一份人情。

孫婉清一沾手,孟氏才知道,原來這清心寡欲的姑娘竟然像極了自己年輕時候,擅長管賬打理,是一把好手,可以多加培養。

而孫婉清在這樣的熏陶之下,每日有事情做,情緒也的确沒有那麽消極。

原本她想置身事外,可看到家裏成了這般,也不忍心袖手旁觀。因此也不如以前那般被動。

申茶瞧着一切走上正軌,感到自己離開淮城的時間應該不久了,只等陸衍湛那邊一切就緒,就能啓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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