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第42章

誰知等着等着, 就出了事。

原本好容易平靜下來的生活再次被打破。

那日清晨,南院方向傳出一聲撕心裂肺的尖叫,申茶正在穿衣, 聽得一驚, 頓時想到,西院位置相對較偏都能如此弱,更遑論其他院落。

果然, 府中上下都覺得納罕,南院柳氏平時老實老實本分, 怎麽會弄這麽大的動靜?

一時感到好奇, 琥珀正端着盤中的飯菜,放下來後就颠颠跑了出去, 打聽南院究竟發生什麽事了。

申茶最擔心的是孫婉清。她隐約覺得,這事和她有關,可能是她一直以來的心病。

其實申茶本不會顧及與柳氏有關的事, 在馬上離府的當口, 任何事都擾亂不了她的心緒, 只是因為有了孫婉清, 因此有些擔憂。

等琥珀回來,問及情況時, 琥珀提及,府裏沒看到孫婉清的身影, 應該是一大早就出去了。問了幾個丫鬟, 都不知道她去哪,于是只好暫時打消找她的念頭。

畢竟申茶身邊只有琥珀, 叫她單槍匹馬殺出去,就是大海撈針, 偌大一個淮城,找個人不容易。

如此想着,似乎也只能暫時按捺住心緒。即便是南院真的出了什麽大事,孫婉清還沒回來,應當還不知道,況且她若對此早已知情,有所防備,或許反應比自己想象中要平緩一些。

申茶這樣安慰自己,逐漸鎮定下來。

吃過早飯,孫府各院子裏的人都亂成一團麻。

孟氏不知遭了什麽事,據說站在房前破口大罵,十分難聽,架勢有如她和三夫人秋氏對峙時的模樣,恨不得将對方扒皮抽筋。

而這次的情況竟然發生在柳氏身上,這還是那從來不惹大夫人生氣的柳氏嗎?

她究竟做了什麽事,叫人如此怒發沖冠,不顧東院臉面,在因為孫文揚丢失的尊嚴還未挽回的情況下,再度豁出臉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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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茶正思索着,琥珀已經跑了回來,路上聽說孟氏發怒的事,打聽了一陣,擡腳剛踏入門內,嘴上忍不住直接說道:“小姐,大夫人的确因為二夫人生氣,緣由和賬目有關。二夫人此前一直幫大夫人管賬,她在這方面也确乎比府內大多數人做得好。可是最近查出賬目出了問題,而且還是大問題。二夫人每天挪去一點資産,在府內這麽些年,竟是掏空孫家四分之一的資産,就這麽神不知鬼不覺的,銀子如流水一般嘩啦啦流走了!原來咱們府裏最大的賊并不是二公子,而是二夫人!哦,再多加一個,二公子背後還是大夫人撐着腰的。看來這幾人竟是一丘之貉!”

琥珀掩上門,因為剛才跑得快,有些氣喘,于是坐在椅子上端,起杯子上水,呷了一口,繼續說道:“小姐,你說這事奇不奇怪?二夫人像是早有打算似的,從進府那日就開始偷竊。偷了這麽些日子,像是對這裏沒一點歸屬似的,莫非從進府起目的就不純,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申茶感到困惑,難道孫婉清知曉的事就是這件?天,那可太過驚天動地了。

所以她是礙于拆穿母親還是包庇母親之間,一直掙紮不休嗎?

這樣想着,伴随着二夫人不斷的尖利叫喊之後,還有老爺的大聲斥罵,聽這樣子,他是氣急攻心,沖去讨個說法去了。

申茶聽後沉吟半晌,不知該說些什麽。倘若所傳不虛,柳氏進府就開始偷盜財産,就更奇怪了,像是背後還有着什麽其他事似的。

她腦海中想到一個可能性,又覺得真若如此,那就更加不妙了。

思前想後,還是沒将自己的猜測和盤托出,只問琥珀:“老夫人那邊怎麽樣?”

琥珀頓了一下,回答說:“不清楚,但想必聽見那聲音,老夫人也遣人去問了,這一問,怕是難以置身事外。”

申茶擔心老夫人屢受刺激,身體受到影響,由琥珀扶着出了門,坐上那頂府內行走的轎子,直接去了老夫人所在的西南院。

果不其然,進了正廳,她就看見老夫人歪斜在床榻上,有個丫鬟幫她捋着胸口,似乎是氣都喘不勻。

她上前兩步,勸道:“外祖母,可千萬別因為旁人的事氣壞了身子。”

老夫人半眯着眼睛,氣息比往日粗重些,看見申茶,忙顫抖着伸出胳膊,抓了她的手:“真是家門不幸,竟然發生這樣的事!我怎麽也沒想到,辛苦打下的偌大家業,竟被這麽多惡狼惦記,想從中獲得好處不說,還坑害自己人!柳氏她竟一夕一時都未将孫家當成自家人,胳膊肘往外拐,竟想掏空我們……這是與她有什麽樣的仇怨?今朝她如此行事,多少年如一日,從未收斂,到如今還在暗戳戳地做出這樣的事。若不是跟在你大舅母身邊多年的賬房,因為帶了吃喝賭出了事,與她厮混的相好不慎說出他酒後所言偷賬的事,你大舅母一查才知,從她嘴裏掏出了話,否則我們孫府人至今還蒙在鼓裏!我們對她百般信任,她便這麽回報!”

老夫人說着忍不住落淚,申茶忙幫着她調整呼吸,忽然想到梁小童曾經就有借用大夫人名義套用錢財的方式,但礙于他當初出于好心,是為給原主送取暖的炭火,才如此行為,因此隐瞞了部分,對老夫人說:“或許府中早有缺漏。外孫女聽說,大舅母熱衷那些奢靡玩意兒,在府中用度無數,有時不好算計數目,有其他院的人報大舅母的名字便能輕易花銷出去。二舅母怕是得了這個利,以大舅母的名義挪用銀子,時日已久,自然會出問題,但是她已有了固定的用項,借口怕也是難被質疑的。當然,能挪用府中如此龐大數目的資産,除此之外,她定有更好的方式。或許從二舅母手裏過的賬目,多半都是有問題的。當初大舅母把府中事物分給她一些處理,的确是對她信任,沒成想出了這種事,這會兒怕是又在自責。”

老夫人一聽,大約明白了。這與大夫人平日對旁人嚴苛,對自己松懈有關,但究其根本,還在于府中規章并未嚴格執行,因此她嘆氣道:“責任在我,我原不能完全撒手不管,叫這些小輩們自行料理家業,竟成了這般爛攤子。你舅舅也是個甩手掌櫃,看似外出忙碌,可他對賬目之事并不擅長,是以把這個事宜交給你大舅母,可……咳,自家人的事,何苦要勞煩旁人,哪怕是他的枕邊人,也是靠不住的,他這個當家的,怎麽能不通賬目,這是我教導無方啊……”

老夫人說着話,丫鬟端來了熬好的湯藥,放在桌上細細吹着。申茶說道:“你去吧,我來就行。”

丫鬟退下,她攪動勺子,讓湯藥快些涼下來,随後安慰老夫人道:“這事外祖母不必自責,舅舅舅母當家多年,出現問題也理應是他們的責任。既然事情已經發生了,外祖母不必多想,不然只會氣壞了身子。外祖母剛好一些,千萬不可再為這事操心了。”

老夫人也确實不想再管,于是只擺了擺手說:“他們的事就交給他們去做好了,我就把老骨頭摻和進去,也起不了作用。他們如今都不服我,只當我是半截身子入了土的。柳氏若能有半分照顧我的情緒,又怎會做出這樣大逆不道的事?”

西南院尚且平靜,外頭更是雞飛狗跳的。

衆人看二夫人院裏的人,哪怕是丫鬟小厮都不正眼瞧,總覺得他們像是偷拿過府裏東西似的,那些不知情的小碎丫鬟只能溜着邊做賊似的走。

有些怕被殃及,忙托關系找大夫人手下管事的,想要立刻出府,連沒發的月銀都不要了。有些為了示好,提出要将二夫人更多的事情和盤托出,試圖獲得大夫人信任,投入大夫人門下。

如今情況複雜,不知二夫人在府內安插了多少眼線,幫着她處理賬務。

孟氏暫時不允許任何人離開,特意交代府中所有外出事務一律暫停,提防小丫鬟小厮私自出府,而且對他們要盡快細細審過,不能相互串通,有問題就扭送官府處理。

為此衆人更加戰戰兢兢。

孟氏雖然氣沖于頂,但也不能有絲毫松懈,立馬開始找人查賬。看看具體缺漏多少,府裏究竟有多少窟窿,銀錢都流到了何處。

想起之前舉薦孫婉清參與府中賬務事宜,擔憂她受牽連,申茶為這事,專程又去找了老夫人一趟:“老夫人可找人将婉清表妹做的賬一起查一遍,我相信表妹不會做任何手腳。她平日情緒厭厭,就是不想摻和府中這些勾心鬥角的事,現在好容易打起精神來,不能因此壞了她的興致。何況二舅母這事也不可能告知表妹。之前二夫人遣送走府裏那些丫鬟,大概就是這些事情被知道了,因此找了借口打發出去。希望老夫人能出面替表妹說句話,否則大舅母手下的人若瞧着二舅母失了勢,辦事帶着先入為主的想法,怕是将婉清表妹也一起牽連進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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