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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你、你再說一遍。”
許瞳還是有些不敢相信, 以為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他說他會盡快趕過來,怎麽啦。”周天然不理解許瞳為什麽這樣驚訝。
“可是怎麽會呢。他有沒有說怎麽來,飛機, 火車……還是?”許瞳語調都跟着急促,仰頭看他, 順手撥了撥耳邊的亂發。
“你們異地戀嗎。”這下換周天然驚訝了。
“嗯。”
就當是異地戀吧……
“我去,快大年三十了說過來就過來,這哥們這麽拼,是個狠人。”随後周天然小聲道,“難怪追得上你。”
許瞳就當沒有聽見後面那半句。
她飛快拿過手機, 已經找到了那條通話記錄, 此外微信上還有幾條未讀消息。
許瞳暫時不理會消息, 先打開通話記錄, 她應該是兩點左右暈過去的, 通話時間在下午三點多,如果按照她當時來S市的航班,最快八點左右就能見到他了。
現在已經快七點了。
“那個, 謝謝你。”
許瞳心不由跳得很厲害, 咚咚咚的,也有點緊張,掌心都滲出一層密密的汗。
周天然摸摸頭發,“啊, 不用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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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瞳沒有再躺回去,而是将枕頭立了立,靠在病床邊上, “對了,醫藥費一共多少錢?”
“沒多少的, 不用啦。”
許瞳有周天然的微信,戳開,想了想,給他轉了二百——這也是她微信裏所有的錢了。
“不用那麽多的,這裏醫生是我媽朋友。”
“你還是拿着吧,真的麻煩你了這次。”許瞳不太喜歡欠別人。
周天然猶豫了一下,看着她的眼睛,還是按了接收,又給她轉回了一百,“葡萄糖就十幾塊,住院費貴了點。”
其實他沒有算檢查的費用。
許瞳從小到大幾乎沒有生病住院過,聽他這麽說,也信以為真了。
“謝謝你。”
許瞳再次道完謝,才點開了面包坊的微信消息。
是老板中午發來的,說這兩天人流量實在太少,讓她不用來了。下面還有這些日子的兼職收入,老板人很厚道,快過年按最高的費用給,二十五一小時,她每天兼職四小時,再加上偶爾加點班,十五天,一共給了她一千八百元。
難怪她沒去,面包坊也沒人給她打電話。
“真的夠了嗎。”許瞳按下轉賬接受,再次問周天然。
雖然一千八百元,還不到她雅思的報名費。
“真的夠了,夠夠的。”
周天然坐回了病床側後方的椅子上,剛才說話,簾子拉開了一點。他從包裏掏出最新款的KINDLE來看。
“那個……一會兒我男朋友過來。”許瞳真沒有要趕他的意思,只是怕有點不方便。
“嗯,我知道。”周天然笑眯眯地,瞥一眼她頭頂的吊瓶,“等你男朋友來了我再走。”
不知是否錯覺,許瞳在他清澈又愚蠢的眼神中捕捉到一絲狡黠。
“好吧,那真是太麻煩你了。”
許瞳也不好再說什麽。
說了這麽久話,她有些累了,倚靠在床頭,發了會兒呆。
想到李仞要來,她就控制不住感到歡喜和緊張。
但是,又怕他會不會影響功課,複讀班很可能就過年這兩天放假,她上高中就是這樣的,而他要用僅有的休息時間來找自己嗎……
許瞳想了半刻,又控制不住想到了蕪縣的事情。
哥哥的那些話。
“能問你個問題嗎。”周天然一直悄悄打量她,見她一會高興一會糾結痛苦,合上KINDLE,擡頭問。
“你問。”
“你怎麽會摔下來呢?”
橋是很陡沒錯,但平日裏許多同學騎車,上課下課有時人會很多,也沒見人摔下來過。
“可能……風太大了吧。”
周天然一臉了然,“你是不是跟你男朋友吵架了?”
“啊?”
“你當時應該在打電話吧,還戴着耳機——對了,你耳機我給你撿回來了,已經放回你的耳機盒子裏。而且後來,他又一直給你打電話,還立刻要來看你。”
周天然是标準理科生,但顯然沒有許瞬那麽纖細,稍微一推理就下了結論。
“不是這個樣子啦,不是。”
許瞳不想再解釋家裏面的事情,切莫交淺言深的道理她還是懂的,她拿過手機翻了翻,沒有再閑聊的打算。
周天然明白了,繼續看手裏的kindle。
許瞳打開電話薄,想了想,還是不知道要不要給李仞去一個電話,她怕浪費他休息時間跑這麽一趟,但想一想,無論是火車還是飛機,現在恐怕都已經出發了。
正在許瞳思索之際,手機震動起來,屏幕上閃爍着「臭貓」。
是李仞!
許瞳一時激動手機摔到了床下,她打吊瓶不方便,周天然起身幫她撿了起來。
許瞳慌忙接過,按下接聽,一邊對周天然說謝謝。
“喂,你好。”李仞微微有些啞的、低沉的聲音已經從聽筒裏傳出來,
“我已經下飛機了,人民醫院是濱山區的還是……”
許瞳也有些懵,她從來沒來過醫院,更沒在s市來過,醫院病房也看不出來。
“你好哥們兒,”周天然把她手機拿了過來,“不是濱山區,是象湖區分院,離Z大比較近。”
他們沒說幾句,李仞就把電話挂了,周天然把手機還給她。
許瞳盯着手機,才意識到自己好像還沒和李仞說上話。
“馬上來了,估計就半小時。”
周天然看上去居然跟她一樣緊張,還有點……期待?
許瞳也沒再管,沒多少時間了,吊瓶終于打完,她活動了一下冰冷的左手,去衛生間整理了一下頭發。
不出所料,氣色很差。
她平日學習兼職也不多打扮,黑色長款連帽衛衣,緊身打底褲,短款棕色的雪地鞋。
學校裏妖風陣陣,披發不方便,紮了高馬尾。躺得太久已經被壓得軟趴趴,她重新散開,用手梳了一遍。
沒有化妝,好在随身帶有透明唇膏,塗了一點,亮亮的。
許瞳從女衛生間出來,意外發現周天然也在男廁對着鏡子弄頭發。
許瞳:“……”
這人不會有問題吧?
周天然也有點尴尬,從衛生間出來,兩人在走廊上簡單說了幾句話,剛要往病房回。拐角處,電梯門叮一聲打開了。
電梯裏人很多,一下子往外湧。
這裏病房內部裝修是新的,但樓梯口和走廊都舊,光線也不是很亮,頭頂一盞白色的圓盤燈,輕微有些閃。
白色牆面,綠色的舊瓷磚。
左右兩邊電梯一同到了,人特別多特別多。
但許瞳一眼就在其中找到了李仞。
無論有多少人,他都是最矚目的那個。
“那個,就是你男朋友麽。”周天然顯然也認了出來,聲音稍有些發澀,也有些黯然,問。
“李仞!!!”
許瞳嗯了一聲,人太多,怕李仞沒有看見她往另外方向去,立刻朝他招手。
可能很久沒見了。
從上次聖誕到快過年又快兩個月。
許瞳覺得,他好像更帥了。
南方濕,沒有北方那麽冷,他穿了件熟悉的黑色皮質夾克,皮子顏色發暗,沒有拉拉鏈,內裏是同色的襯衫,同樣沒有怎麽好好系紐扣,偏褐色的長褲。顯得身高腿長,肩寬腰細。
不過他最不同的,還是那股氣質,以他舅舅的話來說就是勁勁兒的。
五官非常出挑,從骨相到皮相都一等一得好,但就是很兇,很不好惹,黑發還是沒理,有些長,看人時顯得陰翳冷酷。
但——
許瞳發現除了自己,其實有很多女性在看她,和在蕪縣時幾乎一樣,年輕的、年長的都有。
或許,大家都和她想得一樣。
如果這樣的人,能夠真心臣服得話,該會有多忠誠,多溫柔。
李仞顯然也聽見她的聲音,朝他快步走來,他傷可能還是沒完全好全,走得稍有些慢。
“李仞!!”
許瞳卻完全等不下去了,她也不顧樓梯那邊開着窗有多冷,往前快跑幾步,直接撲進他寬闊的懷抱裏。
李仞來時并沒料到她是醒的,又怕她跑得太快摔倒,忙扣住她的腰。
許瞳伸出手臂,順勢抱得更緊,将頭用力貼着他的胸膛。
他內裏襯衣扣子沒有扣好,被她這麽拉扯着,露出一點點胸肌的形狀。
肌膚相貼。
離得更近。
他們似乎都控制不住,發出一聲極輕地、只有彼此能聽見的一聲喟嘆。
很奇怪。
只要他們一接觸,肌膚一觸碰,彼此氣息融合,就有一種舒适愉悅,仿若全身上下每個緊繃的毛孔都驟然放松、得到呼吸的感覺。
讓人快樂。
什麽都不重要了。
只有彼此的懷抱最重要。
這就是多巴胺的力量嗎?
那一刻。
蕪縣的事情,哥哥說的糟心事情,好像都……不怎麽重要了。
只要抱着就好。
他在就好。
……
醫院走廊來來回回人還是很多的,許瞳只是膝蓋被擦破了,頭有點暈,但不至于虛弱到需要李仞抱着她走的地步,更何況李仞身上還有傷。
初見情不自禁地短暫抱抱後,他們就放開了彼此,許瞳原還想牽他的手,但當着外人,畢竟有點不好意思。
他們三個人稍有點尴尬地回到了病房。
好在病房不遠。
“李仞,這是周天然,就是純天然的天然,我大學同學。”
許瞳有點不好意思,但也有點小興奮,她坐回了病床上,将被子拉過膝蓋,雙手擡了擡,兩只手一并朝周天然的方向轉了轉,介紹道。
“你好。”
他們剛才在電話裏也交流過,李仞上前一步,伸出一只手朝他遞去,低聲道。
“謝謝你把許瞳送到醫院,有勞了。”
周天然從剛才看見李仞後就呆呆的,也不知在想什麽。
“天然,這是李仞,我……”
許瞳卡了一下,聲音特別小,也放輕了,但她确定他們應該都能聽到,“我對象。”
她說完,自己先偷偷抿嘴笑了,又覺得有點誇張,立刻又收斂笑。
但看李仞側影,并沒有要否認解釋的意思,只是聽見天然兩個字,稍微頓了頓。
許瞳吐了下舌頭,也意識到自己好像叫得有點親近,但其實沒有的,大學裏面很多人都是只叫名不叫姓,而且他名字又特別朗朗上口,她老聽他們社團裏同學這麽喊他,叫順口了。
李仞等了幾秒,見對方沒有伸出手來,便自然地拍了下周天然的肩膀,又說了聲謝謝,手重新插回了口袋。
氣氛有些許微妙。
周天然低着頭,許瞳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麽。
她仰頭望向李仞,李仞也輕微搖了搖頭。
“咳,周天然,明天大年三十,你不回家嗎。”
許瞳不知道李仞能陪自己多久,但現在已經是晚上了,怎麽也要明天再回去。
“你要是不回家的話,要不我們請你吃個飯,當感謝你,這次真的謝謝你。”
許瞳真誠地道。
“不用了,謝謝。”
周天然這才緩過神來,擡頭,直視李仞,他從剛才遇見李仞開始,就始終在暗暗地打量他,那眼神算不上敵意,但也絕對稱不上有多友好,說:“謝謝你們,我家就是這裏的,明天我得回家過節。”
李仞原本側身看向許瞳,察覺到對方的目光,也回視他,他稍側了一下身子,正面面向周天然,沒有絲毫閃避。
他要比周天然高一些,還是站在許瞳床邊,站姿随意,氣勢精悍。
許瞳拉了李仞一下,她沉浸在見到李仞的喜悅中,也沒有多注意他們倆,只感覺好像有一點點不對勁。
“你家是這裏的?我都不知道呢。”許瞳說。
主要是許瞳跟周天然交情也的确不深,只是偶爾自習遇見說兩句,看看時間,“那好吧,那祝你新年快樂。”
“那,新年快樂。”
周天然點了下頭,将桌上的KINDLE收進運動書包裏,又看了一眼李仞,單肩背上書包,往外。
“我去送下。”李仞看着周天然背影,眯了下眼睛,擡手輕摸了一下許瞳的頭發,道。
“李仞——”
許瞳覺得他們倆有點怪怪的,但也說不上來。
“好吧。”
**
“嘿。”
人民醫院是S市最大的醫院,臨近過年,也到處都是看病的人、陪床的家屬等。
李仞叫住了走出電梯,正在往外走的周天然,說:“今天謝謝你。”
“不用。”周天然有些意外他會送自己,道,“應該的,我們是同學。”
“電話裏一直聯系的也是你吧,真的謝了。”他們邊說邊順着人流往門口走,李仞掏出手機,指間點了點,“還有那個醫藥費多少我轉給你。”
“不用,許瞳剛才已經轉給我了,就一陣葡萄糖,住院也不貴。”周天然扯了扯背包帶,趕忙道,“真不用,真的已經轉了。”
“那行。”李仞只好放下,他們快走到門口,外面是濕冷的寒風,在旁邊站定,又擡手拍了一下他的上臂,“今天真的謝你了兄弟,你幫許瞳,就是在幫我。”
“所以……你真是她男朋友嗎?”
周天然注視他,沒有接這個話,剛才在醫院裏就一直在觀察這個,感覺兩個人像,又不那麽像。
而且怎麽說呢。
周天然最開始一看,的确有被震驚到,男人相貌身材确實出挑,許瞳看上的果然不是凡人。後來随之觀察,周天然覺得太不是凡人了,都不像是學生,雖然也很年輕,但有一點危險的感覺……
李仞手抄着褲兜,微一停頓,“你就當是吧。”
“那你到底是不是,就是,不是就是不是。”周天然仍舊帶着清澈愚蠢大學生的執拗勁兒。
李仞眯了下眼睛,隔着玻璃門看一眼外面,微蹙眉,坦誠道:“還不是。”
“真不是?為什麽還不是?”周天然聽見這話,有些意外,但又有種由衷松了口氣的感覺。
“你喜歡她?”李仞問。
不知為何,周天然嗅到了一絲危險,停頓幾秒,還是點了點頭。
李仞沒再說什麽,從黑色的夾克口袋裏掏出一盒煙,抽出一支,斜咬在嘴裏,擡眼問他,“有火麽。”
“我不抽煙。”
李仞淡淡應了一聲。
雖然很隐約,但他在病房時就從周天然眼裏看到了一絲敵意。
——可救了許瞳的人,就是他的朋友。
而且還一直幫着打電話聯絡,照顧她,無論處于什麽原因。
“那我回去了,今天謝謝你,也謝謝你聯系我。”李仞看一眼天色,已經不早了,打算回去。
“你不是學生吧。”
周天然猶豫幾秒,忽然問。
李仞已經準備往回走了,轉回來,咬着煙擡頭,“我不是。”
“你不會是那種混——”周天然沒說下去,主要這人身上那股危險氣息太濃了,還帶了點難以形容的野性,在普通學生和上班族身上很少見。
“我也不是。”李仞摘下煙,輕扯了下唇。
周天然點了點頭,雖說有點不太信,他抿了抿唇,還是鼓起勇氣道,“那如果我追許瞳的話——”
他還沒完全說完這句話,就察覺到了面前年輕男人身上的冰冷氣息。
李仞往前走了一步,微微俯下身,低頭,打量他幾秒,但語氣仍是很平靜的,“你可以試試。”
李仞看着男生陡然發白的臉色,往後退了一步,平和地搭了下他的肩膀。
“今天真的謝謝你,以後有什麽需要可以開口,許瞳朋友,就是我朋友。”
“新年快樂。”
……
李仞送走周天然後,在原地站了一會兒,才上樓去。
他回來時也沒回病房,而是去護士站後又找了許瞳的醫生,問了問詳細情況。
主要電話裏,周天然說得不清不楚,又是騎車摔傷,又是低血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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