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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蕭霁川是當紅流量小生，拍過的劇很多，但爆火的劇只有兩三部，依舊不影響蕭霁川在娛樂圈混的風生水起。

阮時予進娛樂記者部門的第一天，跟的人就是蕭霁川，這人幾乎沒傳過緋聞，也跟爆火的幾部劇有關，都是雙男主劇或者大男主懸疑劇，就算拍過幾部愛情片也沒激起什麽水花，所以根本就不用談傳緋聞的事兒。

但公司給阮時予布置的任務就是，跟緊蕭霁川這條線，不惜一切代價也要挖到蕭霁川的猛料。

可從蕭霁川籍籍無名到名聲赫赫，阮時予也從菜雞狗仔成長為“王牌記者”，他就沒找到過蕭霁川什麽料。

頂多就是喝酒抽煙，連坐後座都要系安全帶的乖寶寶一枚，他能挖出什麽料來？

按說已經三十多歲的“老男人”蕭霁川，私下裏談個戀愛很正常，更何況前幾天還被爆出過離婚等離譜事件——當然，這事兒不是阮時予幹的——可就是一次都沒拍到過跟女明星同進同出，男明星也沒有……

蕭霁川拍完戲下的生活仿若老幹部一般，有時候看阮時予這小孩盯他都盯的累了，還時不時邀請他喝杯茶。

阮時予不信邪，哪個男的能在娛樂圈安全的飄過，他非要調查點什麽東西，來證明這個娛樂圈大染缸裏，沒人能全身而退。

可當他真的查出點什麽秘密出來，卻一點也不想爆料了，甚至想幫他隐瞞他的秘密。

阮時予一個朋友的哥哥，是蕭霁川的初中同學，蕭霁川也從這條關系中無意間發現了他秘密。

蕭霁川的家庭在娛樂圈裏算是透明的，父母離異，一直都是母親帶着他，他為了快速掙到錢，大學畢業就出了道，演一些跑龍套的小角色，直到出演了一部雙男主劇，才一夜爆紅，源源不斷的資源像他砸去，但之後的兩年，再也沒有出衆的作品。

兩年後，蕭霁川作為懸疑劇裏唯一的主角再次爆紅，從此流量穩步增長，再沒跌落過神壇。

阮時予不止查到他的家庭關系，包括他所上的學校，都跟阮時予是同一所，但青春期時的蕭霁川太過沉默，所以阮時予根本不知道他居然跟“影帝”蕭霁川是校友。

雖然只同過兩年的校，但阮時予一路都是沿着蕭霁川的軌跡，在與他重合。

又輾轉好多老同學，阮時予無意間知道了他父母離異的真相，也對蕭霁川近幾年不近女色及男色有了更惶恐的猜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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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霁川童年時期曾被繼父虐待，長達一年。

細節他不知道，他只知道小小的蕭霁川不止身體上受過傷，心理上更是一道無法逾越的鴻溝，每天穿着破破爛爛的衣服去上學，沒有小夥伴願意跟他玩，他就自己坐最後一排，有時候，能一整天都不說話。

他的世界沒有陽光，每天一睜眼就跟瞎了一樣，黑暗無止境，蕭霁川從未得到過一點溫暖，又黑又苦的童年，蕭霁川熬了六年。

可是，他依舊溫柔。

他不會說重話，不會當着別人的面去反駁，勤勤懇懇兢兢業業，對女演員永遠紳士，對身邊工作人員的照顧永遠得當，甚至對他這個“狗仔”，也只是無奈的笑笑。

當阮時予得到這個信息的第一反應就是惶恐，盡管主要跟蹤蕭霁川的狗仔是他，但難保不會有其他人挖出這條線，繼而曝光，就像前幾年那個造謠他離過婚的新聞，就不是阮時予的手筆。

阮時予只找真相。

蕭霁川從沒給過跟他的這個狗仔任何不愉快的臉色，第一，他沒什麽可爆料的，第二，阮時予在他看來就是個小孩，三天打魚兩天曬網，連基本的跟蹤隐藏都做不好，更別說挖出什麽料來。

所以蕭霁川喜歡逗他。

剛開始阮時予還忿忿不平，他覺得蕭霁川根本不尊重他的職業，在蕭霁川眼裏看到的自己不過就是一個張牙舞爪的小狗，屁的威脅都沒有。但知道那個真相之後，他說過的每一句話做過的每一個動作，都要想一下，我這麽說合适嗎？或者我這麽做合适嗎？

阮時予看着他溫柔的笑容，心裏再一次彌漫上心酸與苦楚，但更多的是心疼。

他跟了蕭霁川這麽久，有時候甚至比經紀人還要了解他，喜歡喝咖啡，但不是黑咖，黑咖太苦，有一次阮時予被他邀請去喝咖啡，沖的是雀巢，還是速溶的。喜歡下雨天，一到下雨蕭霁川便喜歡站在落地窗前，什麽也不幹，就靜靜站着，遇上阮時予就會叫他去家裏待着，然後一句話也不說。喜歡看書，他家裏有一面特別大的牆壁，鑲嵌了書櫃，裏面各種小說，還有言情小說，阮時予當時就震驚了，蕭霁川解釋，那都是他拍過愛情劇的原著。

有時候他們之間會達成一種默契，就是我知道你在跟我并且我得空的時候還會跟你打招呼，蕭霁川一扭頭，就是在尋他。

他不止是狗仔，他還是蕭霁川的粉頭。

娛樂圈這個深海，黑不見底，你永遠不知道在哪天某個秘密就被爆出來，令你萬劫不複。

但蕭霁川，似乎是最特別的存在。

阮時予為什麽會喜歡蕭霁川呢，大概是因為淋過雨的小孩都特別堅強，也願意把傘分給別人，阮時予在這把傘下，看到了別人看不到的那一面。

于阮時予來說，蕭霁川不過是自己工作生涯中的一個考察對象，可當超過了工作範圍的考察，就是一種“感興趣”。

阮時予沒喜歡過別人，青春期有女孩子跟他表白他都沒什麽感覺，後來發現自己喜歡蕭霁川，也更加坦然，反正他無所顧忌。

但蕭霁川不行，他是娛樂圈的流量，可以被傳緋聞被爆料，可那些終究是假的，如果阮時予告訴他自己的秘密，難保有一天不會被捅出來，同性戀在娛樂圈就是死路一條。

娛樂圈最不值錢但也最值錢的東西，就是秘密。

阮時予申請調離娛樂部門，不再跟着他，既然知道了不可能，那就不要任由自己越陷越深。

蕭霁川發現老是“跟蹤”他的那個小孩不見了，回頭的時候感覺不到他的存在，頓時少了很多安全感。阮時予跟了他五年，五個三百六十五天。

蕭霁川其實從小就明白，他似乎抓不住什麽東西，他得不到最喜歡的玩具，也得不到愛，連畢業之後的選擇都是因為沒錢去做自己喜歡的事兒。但他習慣了，如今跟了他好久的那個小孩也不見了，他又把東西弄丢了。

蕭霁川一直在認命，難過也只是難過了。

變故出現在某個雨夜，淩晨時分阮時予被手機鈴吵醒，他睡覺從來不關機也不靜音，只把連的wife斷開，這樣也不會錯過重要來電。

他登錄微博，看到了爆的第一條熱搜——蕭霁川是同性戀。

電話那頭還在說，聲音冷靜的很：“我這邊所了解到的就是，蕭霁川童年時期的那個繼父其實一直沒離開過他，跟他媽離婚之後就一直跟蹤蕭霁川，拍他照片，你記不記得上次爆蕭霁川初中時候有次一個星期沒回家也沒去學校，後來被壓下來了，但其實是真的，他那個變态繼父鎖了他整整一個星期。”

“這些事情，都是他繼父親口說的。”

阮時予手有點軟，額頭突突冒汗：“那怎麽會爆出是同性戀？就憑那些模糊不清的照片？裏面的主角還沒馬賽克清晰！”

“說實話，不止有照片，還有錄音，算是他自己承認了。”

“什麽叫算是！”阮時予努力憋着氣，他怕自己沒聽完就把手機砸了，“照片可以p，錄音也可以合成，OK就算他是同性戀那又怎樣？一沒殺人放火二沒吸毒，憑什麽毀他的人生？！”

電話那頭好友有些頭疼：“時予你需要冷靜一點，我知道你跟了他好久，也了解蕭霁川是什麽樣的人，但如果連相信他的人都亂了陣腳，那也沒必要公關了。聽我說，現在肯定有很多娛記想第一時間采訪到他，我已經聯系到他經紀人讓他們注意記者的采訪，還有一些粉絲的跟蹤，但是蕭霁川不見了，經紀人去他家也找不見他……你試着跟他聯系一下吧，不要亂來，現在這種情況無論如何都有公司那邊撐着。”

阮時予不知道為什麽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他明明知道很多東西但就是拼命壓着，千算萬算沒算到他那個變态繼父會出來攪事兒。

他明明在保護他的秘密，可久而久之他忘了，娛樂圈最藏不住的就是秘密。

這下好了，不止秘密，連帶着蕭霁川心裏最痛苦的那一點都被連根拔起。

“叮咚”，阮時予的手機在黑暗裏亮起屏幕，他從登錄微博開始就把網絡連接上了，微信聲音響起時還有些不習慣。

蕭霁川：“在睡覺嗎？”

瞬間，那條消息就被撤回，但還是被阮時予看到了。

阮時予打字的時候手還在抖：“你在哪裏？”

“我去找你好不好？”

“我看到熱搜了。”

“你不回我我就打電話。”

“你知道我可以向別的娛記打聽到你在哪兒。”

“我想見你。”

“蕭霁川……”

“至少你告訴我一聲……你好好的。”

他從沒覺得自己這麽無助過，明明他是一個娛記，可他現在不知道該怎麽幫他，黑暗太可怕了，他侵蝕人的理智和心智，比深淵可怕的多，看不見一絲光亮，前面的路永遠無盡頭。

蕭霁川：“我在你家門口。”

阮時予愣住，頓時掀開被子跑出卧室，一開門，心心念念的人就在面前。

“蕭霁川嗚嗚嗚……”

黑暗裏他看不清前路也看不見光，但他從此有了安全感。

蕭霁川的手機被打爆了，但他一個都沒理，連經紀人他都沒回消息，被爆出新聞後他正在街上漫無目的的走，然後走着走着就到了他家門口。

“傻子嗎你是？哪有人大晚上在街上晃蕩，你還是藝人，被人拍到又說你是個神經病呀！”

阮時予非常不理解，想罵他，但剛哭了一頓又有些不好意思，還沒緩過勁兒，蕭霁川笑出事的不是他，是阮時予。

“我的小記者都跑了還有誰會拍我啊。”蕭霁川看着他。

阮時予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合着全世界就剩我一個娛記了！你是鬼嗎大半夜不睡覺？”

蕭霁川抱住他，下巴靠在他肩上，久違的嘆了口氣：“我是你心裏的那個鬼啊……”

霎時，阮時予眼睛紅了，臉也也有些紅，緊緊抱着他。

“阮時予，我是同性戀，但我沒談過戀愛，也沒喜歡過別人，沒進娛樂圈的時候我很普通，沒人喜歡過我也沒人追過我，進了娛樂圈之後才知道，那些喜歡都不是真的，除了你。”

蕭霁川的大手先一步抹去那些眼淚：“從出道開始你就滿世界追我、跟蹤我，可是你太笨了，你每次藏哪兒我都知道，我還知道你知道我的秘密，了解我的童年和青春，可你從來沒把這些當做籌碼威脅我。在娛樂圈，威脅是最常見的手段了。可是你沒有。”

“當初我還在想你這小娛記能追着我多久，沒想到，一追就是五年。”

阮時予打斷他：“我沒追你……好吧我就是在追着你跑。”

“嗯，”蕭霁川摟住他腰，讓他更靠近自己一點：“我在黑暗裏不曾看見光，也無所謂了，只要能牽着你的手，感受到你在，也就知足了。阮時予追了我五年，那我該追阮時予多久，才能把他追到手？”

雨下大了，有風吹進窗戶，帶着點雨絲，慢慢打濕窗邊的兩人。

阮時予大哭，狠狠抱住他，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喊：“不用你追，你同意就行了，如果你不同意也沒關系，我還可以在你身後繼續追。”

雨夜，天翻地覆的娛樂圈裏，他們兩個格外的平靜。

後續事宜是公關，蕭霁川跟經紀人商量好如何處理之後也沒再管，在阮時予家賴了三天，阮時予也三天不去上班，兩人也膩歪三天，除了在床上躺着就是在沙發上靠着，絕不動一下，當然，主要是阮時予，蕭霁川還得給他做飯吃。

蕭霁川走到哪兒他跟到哪兒，上廁所也要跟着，睡覺的時候跟個八爪魚一樣纏着他，生怕他跑。

其實蕭霁川才是害怕的那個，阮時予自己不知道自己有多好，像個小太陽一樣，燃燒自己也溫暖別人，這是蕭霁川從來沒敢想過的。

如果現在的美好是一場夢，那就一直做下去好了，反正兩個人都不願意醒來。

第四天淩晨，蕭霁川發微博：感謝這麽多年粉絲的支持，不想隐瞞真相也不願意隐瞞，是同性戀，有愛人，且感情穩定。從出道開始想過有這麽一天，不會覺得這件事是個不可告人的秘密，只是希望不要給其他人造成困擾。真心謝謝一直支持我的人，曾經也有過很長一段時間的瓶頸期，不止我的愛人陪着我，還有粉絲。每一個粉絲都是星星，照亮我走的這條路，願今後我的這點餘光，也能給你們帶去一絲溫暖。我們山水有相逢。

一字一句，全是真心，沒有半點敷衍。

蕭霁川很早就打算退圈了，只是一直沒說過，經紀人問他合約到期之後打算怎麽辦，他也是說：再等等。

到了如今，他沒再續約，也沒簽任何一家娛樂公司，早就把退路想好。他想，如果能跟阮時予在一起，那再好不過，如果不能，那也無所謂了。

“你早就想好了是嗎？”阮時予問他。

“嗯，”蕭霁川點頭，“既然已經被爆出來了，那就借着這個勢，沒必要再糾纏下去了。”

“以後呢，想做什麽？我陪你。”

“還不知道，想開一家咖啡店，作為一個咖啡的狂熱愛好分子，居然沒喝過幾種咖啡，有些遺憾，所以想開個店，既能賺錢又能喝咖啡，何不樂哉。”

阮時予又黏在他身上，把玩他修長的手指：“我們可以一起投資，等我們賺回本你就在家裏歇着數錢，反正別想甩開我。”

蕭霁川親了親他：“怎麽會。”

一座風景秀麗的小城，開了一家看似高級實則價格很便宜的咖啡店，咖啡店的老板是個很帥氣的男人，乍一看和前幾年國內娛樂圈的頂流小生有些相似，但咖啡店的老板娘表示，他們就是生意人，不管什麽娛樂圈。

其實直到很多年以後，提起那位退圈的藝人，大家都深表遺憾，尤其是粉絲，希望某天那個溫柔的人能再次回到娛樂圈，可惜的是，除了那則退圈聲明，再也沒有任何蹤跡。

但也慶幸的是，一些真愛粉在旅游到英國某個小島時，見到了那個人，歲月給了他一些痕跡，但溫柔永遠存在，而粉絲們也見到了他的愛人，這些年一直沒變，真的應了那句話，“我們山水有相逢”。

阮時予追了蕭霁川五年，那蕭霁川要追幾年？

不用你追，我可以在你身後到永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