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 算計
算計
時光往前回溯,倒退到裴宴時人生中稚嫩又晦暗的那兩年。
家人在大火中喪生,秦熾爸爸為了救自己,也命隕火場。他被迫輾轉于親戚之間,最後被吳叔收養。其間,秦熾和他斷交,同齡人與他為難。
那段日子裏,許是看到的各種眼色太多了,同情的輕視的嫌棄的,出于本能的自保,裴宴時給自己渾身上下裹了一層刺,別人想要紮他,他會不留情面地紮回去。
所以沒什麽人願意靠近他。
他沒有親人,沒有朋友。除了吳叔外,他所擁有的,貧瘠到了極致。
他像一只落寞的小狗,經常兇巴巴地沖着人吠,可更多時候,他都是孤零零徘徊在自己的領地裏。
他不過十歲出頭的年紀,沒有那麽強大的心髒。孤獨到一個臨界點,他就會極度渴望曾經的熱鬧和簇擁。
簇擁是不指望了,但是熱鬧,貌似并非那麽難以觸及。
而對那時候的裴宴時來說,人世間最直觀的熱鬧,總是和未央巷有關。
所以在和秦熾斷絕往來的兩年裏,他有無數個時刻,悄悄地回去過那裏。
春末夏初,他會折幾支西府海棠帶走,回去做成幹花,放在床頭的小書桌上。
傾盆大雨裏,他撐一把傘,蹲在未央巷那條貫穿始終的溝渠旁,看流水載着落花淌向低處。
冬日大雪,他在厚重的雪地裏,咯吱咯吱地留下腳印,踩出一條回家的路,最終只能停在已經換了主人的舊屋前。
昏黃夜色下,他站在秦熾家門前,仰頭望着閣樓窗格,手執一枚石子,想擲而情怯。
……
裴宴時偷偷去過很多次未央巷,但他從沒正面和秦熾遇到過。
他一向腦瓜靈光,對他而言,避開和秦熾迎面碰上和視線相撞的可能,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
所以,兩次撞見田夢梨背後那鮮為人知的“惡”,他也很輕巧地,沒讓對方發現自己。
第一次是裴宴時讀五年級那會兒,火災過去堪堪半載,那座被火燒成斷壁殘垣的舊屋還沒賣出去。那天是母親方芳的生日,裴宴時放學後,去了趟未央巷,在宛若廢墟的屋子裏待了很久。
漸漸地,夜幕低垂,夜空還隐隐有了電閃雷鳴的跡象,一個小孩子,到底是有些害怕,和媽媽說了生日快樂和再見後,裴宴時起身離開。
剛出未央巷沒多久,果不其然,大雨瓢潑而下。
裴宴時不想被淋濕,跑進了馬路對面的一家茶館裏。
這茶館和隔壁的制茶作坊同屬一家,茶的品類很多,喝茶可選擇的精巧器具也多。裴宴時一個十歲出頭的小孩,不懂茶藝,好在這兒也有一些點心小吃,裴宴時正巧又餓了,他瞅着店員遞給自己的價目表,點了幾個最便宜的麻團、蛋卷。
這家茶館的座位按茶桌功能分了好幾個區域,裴宴時坐在其中最簡易樸素的區域裏。他所在的位置,正巧處在三方區域的一個交界地帶。
在他左後方,光澤內斂的石茶盤與橡膠木嵌入一體,低調高級;在他右後方,一方烏金石茶盤上,假山流水,煙霧環繞,雅致又富有情調。
而裴宴時面前,只一張清簡梨花木桌,上面擺着一只細嘴茶壺、一盞寬口茶碗。
他左後方的位置一男一女對坐,女的他認識,是秦熾的媽媽田夢梨。她背對着自己,裴宴時剛進來的時候沒注意到,坐下之後,聽到她的說話聲,才認出來的。
坐在田夢梨對面的男的,瞧着比田夢梨年紀大上一些,裴宴時沒見過。
不過裴宴時從他們的對話內容中,很快就知道了他們的關系。
“我們也好了有一陣了,見個面至于這麽偷偷摸摸的嗎?”那個男人說。
田夢梨說:“我前夫才過世半年,要讓我兒子知道我現在就有了相好,他心裏肯定不能接受。我之前跟你說過的,他自小和他爸爸親,他爸爸就是他的天。我現在和他說破,他一定會覺得我背叛了他爸爸。”
“難不成你還想一直給秦勤守寡?”
“哪的話,給他守寡,我還能跟你處上嗎?”
“那還要多久,我的事業現在剛有了起色,我還想你早點來我身邊幫我。”
“我也想去幫你啊,但是再等等吧。秦熾現在還小,我要現在就跟你結婚,我還得把他捎上一起生活。”
聽到這兒,慢吞吞咬着麻團的裴宴時動作一頓,愣住了。
那個男人仿佛也被田夢梨這句話驚到:“我們倆結婚,你不想帶着他啊,那我兒子還得跟我們……”
田夢梨說:“你兒子過兩年就滿十八了,你都要送他出國了,不妨礙我們倆組建新家庭後的生活。”
“秦熾到底是你的孩子,你這樣撇下他不太好吧,跟着我們一起,我也不會怠慢他。”
裴宴時默默地聽着,放進嘴裏的點心已食不知味。
好一會兒,田夢梨才結束了沉默,她說:“我不喜歡這孩子。”
“這……為什麽啊?”
“他太像秦勤了,方方面面。我……”田夢梨停頓了一下,再開口時,嗓音帶着即便是裴宴時這般年紀的小孩也能聽得出的濃烈怨恨,“我太恨這個人了,他生前就沒對我上過心,就連死,也是為的別人,他沖進火場救人的那一刻,根本就沒想過我們母子。”
“我看到秦熾,就會想到他,就會想到那個不論是生前還是死時,從來都待我薄情的男人。”田夢梨越說越怨,越說越恨,“外人都道他好,都說他秦勤是人民的好公仆、是顧家的好丈夫。這麽說……好像也沒錯,可是只有我知道,只有我能感受到,他不愛我,從前就是我纏着他。他答應跟我結婚,也是因為……他喜歡的人,那時候剛嫁給別人了,他娶我就是他跟那個女人賭氣,是我趁虛而入,是我用意外懷的孩子逼的他。”
“都過去了,別想了,也不用再提這些。”男人安慰她。
田夢梨花了些時間平複情緒,才重新開口:“秦熾和他太像了,一樣的喜歡那些和消防有關的東西,一樣的不夠親近我。我希望我們結婚後,我的生活是全新的,但我要是時時看到我和他的孩子,我、我恐怕總是會想起和秦勤的那段慘淡的婚姻,你也會介懷的不是嗎?”
“那就随你,”男人嘆了口氣,“可是秦熾畢竟還是個孩子,咱們再等等,你就有理由不帶着他了嗎?萬一他就要跟着你呢?”
田夢梨說:“我和這孩子本來就不夠親,接下來我會慢慢地有意地疏遠他。秦熾從小就比同齡人成熟,心思也重。等合适的時機到了,我再和他說我們的事,先不提結婚,一步步來,讓他逐漸感覺到自己的多餘,他就不會選擇和我們一起生活了。”
“這要怎麽做?”
“遠東,到時候恐怕要讓你做個壞人了。”
“比如呢?”
“比如我們倆打電話,我故意讓他聽到,你希望我們以後結婚了能過二人世界;又或者你約我出門,我也想和你一塊兒出去,但礙于要照顧小孩,只能無奈推脫,你對此抱怨,我再安慰你……類似這些都可以。我了解秦熾這孩子,他想得多,聽到了就會漸漸意識到自己是個負累,等臨近我們要結婚了,哪怕我說要帶他一起,他也會選擇留在未央巷的。”
“這麽篤定嗎?”
“他是我孩子,我還不了解他嗎?再說了,我雖然不在未央巷了,但還在津州,他不跟着我,我也可以時常過去看他。這樣我也有了一個可以理所當然地接受他選擇的理由。”
……
裴宴時聽到這裏的時候,就着點心喝的那盞熱茶已經徹底涼了。
他都不用把自己代入成秦熾,單從旁人的視角來看,都覺得田夢梨是個極其冷血自私的母親。
這般算計,竟然用在自己親生兒子身上。
再後來,過了一年多,在未央巷低調溜達的裴宴時聽巷子裏的鄰居們閑聊得知,秦熾媽媽再婚了,對方也是個二婚的,挺有錢,自己開公司,是個老板。那些街坊鄰裏還說,秦熾這孩子真是獨立,選擇自己留在未央巷,沒跟他媽一起。
裴宴時當時聽着,心裏說不上來是什麽滋味兒。
他不禁想,田夢梨這個女人,真的如她去年計劃的那般算計秦熾了嗎?
如果真是這樣。
那這樣的母親,心思實在是太壞太壞。
在這之後沒多久,裴宴時又見到了田夢梨,這是他第二次,撞見田夢梨僞飾在假面下的“惡”。
那天是初一開學報名的日子。
吳叔身體不太舒服,裴宴時陪他一起去醫院做檢查。
做完檢查拿了結果,和吳叔坐在門診室外等叫號的時候,裴宴時看見遠處的扶梯上有個熟悉的身影。
裴宴時瞧着那處。
是田夢梨。
她手挽着她現在的丈夫,兩人有說有笑的。
從電梯上來後,他們稍拐了個彎,又踏上了去往更上一層的電梯。
不知是出于什麽心理,裴宴時和吳叔找了個借口後,起身朝着田夢梨他們的方向跟了過去。
在靠近婦産科的地方,田夢梨停下腳步,接了個電話。
裴宴時跟着停下,就站在離她不遠的地方。
田夢梨說話聲沒刻意收着,裴宴時聽得很是清晰。
她對電話那頭的人說:“……小熾,對不起啊。媽媽今天臨時有點事,暫時沒空去接你。下午吧,下午我們直接在校門口見怎麽樣,媽媽一定陪你去學校報名。”
那頭說了什麽,田夢梨又做了會兒保證,便挂了電話。
她一挂斷,陪同她一起的賀遠東就問她:“下午你真的會去嗎?”
“看情況吧。”
“那你何必跟人孩子這麽作保?”
“表達的時候要‘情真意切’,最終沒完成是‘情非得已’,這是兩碼事。”
“你啊。”賀遠東嘆氣。
“我什麽我?”田夢梨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我這不是剛測出兩條杠嗎,來醫院做個檢查确定一下,這可是當下最重要的事情。小熾這孩子沒關系的,他不重要。”
她說到這個,賀遠東倒也不好說她什麽了,伸手撫上她的肚子:“那是,咱們的孩子最重要。來來來,過去坐着先,我去取個號。”
……
裴宴時沒有跟過去,他站在原地,盯着田夢梨看了有一會兒。
這個女人,先是低頭看手機,丈夫回來了又和丈夫說笑,那雙手時不時撫上自己尚且平坦的小腹。
某個瞬間,裴宴時非常确定地想,田夢梨下午根本就不會去赴和秦熾的約。
哪怕她産檢結束後有大把的時間,她也不會去。
因為,她根本就沒想過要去。
在她向秦熾“情真意切”地給出承諾時,她就已經給自己想好了“情非得已”的結局。
裴宴時心緒一時間格外紛雜。
除了對田夢梨這個女人的極度厭惡外,他心裏還不自覺湧起一股強烈的對秦熾的心疼。
尤其是,幾個月前,自己在學校被人堵的時候,秦熾有如神降幫自己解圍脫困。
那一回,他看着秦熾驀然出現在樓道裏的身影,已然有所動搖,想撕毀和秦熾的絕交契約。
這一刻,他忽然就堅定了這種想法。
他想,等他陪吳叔檢查完,去學校報完名,他就要去找秦熾。
他要跟秦熾和好。
哪怕是單方面的。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https://leshuday.com/book/thumbnail/358049.jpg)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