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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王家镖局在臨安縣城南最繁華的一條街道上。

四周酒樓、商鋪林立, 往來的都是光鮮的車馬和行人。這個地段和位置的鋪子價位自然是不便宜,王姝的馬車到了王家镖局的門店,只見一棟占地不小的大院子, 青磚黛瓦,院牆頗高。門口兩個威風凜凜的大石獅子,虎視眈眈的盯着行人。

正對着街道, 燙金的牌匾上龍飛鳳舞四個大字——王家镖局。

真正看到镖局,王姝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一件事。王家的镖局竟然不是個小镖隊,看着進進出出的健壯青年, 看起來訓練有素且頗具規模的樣子。

她心裏有種怪異的情緒,怎麽感覺不像個小作坊?難道王家還能富甲一方麽?扶着芍藥的胳膊下了車。她轉身去接後頭的王玄之。

王玄之身體靈活, 扶着王姝的胳膊, 輕輕松松跳下來。

姐弟二人站在镖局大門前面,竟然有一種瞠目結舌的感覺。上輩子一心沉浸在學術中,雖說一直以來是知曉自家不窮, 也清楚她爹生意很忙碌。但心裏其實沒有一個清晰的概念。印象中就是她想要什麽她爹都給什麽, 但王家到底富裕到什麽程度,她其實是不知道的。

“姐姐, ”王姝都不清楚, 王玄之就更迷糊了,“這是咱家的镖局嗎?”

是, 肯定是的。

整個臨安縣就一家镖局。不是王家的還能是誰家的。

“進去再說。”忽然發現王家可能沒有她想的那麽簡單, 王姝的心裏像塞了一顆大石頭般沉甸甸的。牽着王玄之的手, 兩人從正門走了進去。

一進去,就是一個非常寬闊的四方院子。

四百尺寬長的空地, 正中央一個不小的演武臺。演武臺兩側擺着蘭锜,木衣绨錦, 土被朱紫。武庫禁兵,設在蘭锜。析言之則蘭為兵架,锜為弩架。蘭锜上各種兵器都有,在陽光下泛着寒光。靠右側的空地,三四十個赤着上半身正在練拳的青壯年呼呼喝喝,一招一式的架勢十分兇戾。

瞧見一行人進來,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擦着額頭的汗立即小跑過來。

一行人是以王姝為主,少年目光落到王姝身上便是一亮。不過不等他多瞧兩眼,芍藥和鈴蘭就擋在了前頭。芍藥也不跟他寒暄,直問镖局的管事人在何處。

少年一愣,似乎不解。就聽芍藥開口:“我家主子姓王,乃清河鎮王家人。”

這一句話說出來,少年頓時就明了。

他的目光越過人群落到王姝姐弟的身上。王家主事人病逝得匆忙,留下一對年幼的兒女,镖局的人自然都知曉。不過只有镖局的老大林師傅親自見過王家姐弟,餘下的人是沒見過的。少年一時半會兒也不知真假,撓了撓腦袋,又招來了一個黑皮的小少年。

少年着急去找話事人,讓黑皮的小少年引着王姝姐弟去廂房坐下。王姝這才發現,在前院裏走動的都是男子,一個女兒家都沒有。

黑皮少年聲音很脆,麻溜地在前頭引路:“請幾位稍等片刻,随這邊來。”

镖局很大,空屋子很多,除了放置貨物的大倉庫,大部分的屋子是給镖隊的押镖師傅歇息安家的。後院安排給了押镖師傅的家眷們,前院有幾間廂房則是平日裏會客的。

王姝跟王玄之進了廂房坐下,不一會兒,那少年就領着一個三十歲上下的男子過來。

男子一身幹練短打,頭上裹着綁頭發的眉勒,五官深邃又精神。壯碩的身材跟座小山似的,個頭很高。從門裏走進來,氣勢很壓人。

來人是镖局的二把手,汪進飛。

镖局的生意太大,等閑離不得主事人的。平時裏接單都得跟林師傅是交替留守镖局的。若林師傅有事遠行,便是他留下。若他帶隊,則林師傅留下。他一進來就看見了坐在上座的姐弟倆,王姝且不論。樣貌長得像早逝的母親。王玄之就比較好認了。

鳳眸紅唇,高鼻梁,跟王程錦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王玄之這張臉就是活的身份牌,都不用懷疑,汪進飛就認了兩姐弟的身份。

兩姐弟人應該在清河鎮,怎麽跑來臨安縣,汪進飛很疑惑。

他心裏疑惑,自然就問出聲來。

王姝也沒藏着掖着,直接将來意跟他明說了。

毛氏的那點事兒被王姝捅出去過一遭,彼此心知肚明。臨安縣即便離得遠,王家镖局的主事人還是聽說過一些風聲的。只是他們正務繁忙,派人去打聽過了,卻沒敢貿然插手。

一來他們是下面做事的人,主家的情況若無應允,他們是無權做主的。二來傳言也有可能作假,不清楚內情,确實是不好跟當家主母對峙的。說話是要憑信物的,王家的掌家印章和镖隊好些人的身契都在毛氏的手中。如今兩姐弟尋上門來,汪進飛也沒辦法立即給出承諾。

汪進飛沉吟了片刻,只含糊地先安撫了兩人,沒給出确定的答複。

王姝也清楚這事兒不是一兩句話就能辦好的。

林師傅汪進飛等人的身契還捏在毛氏手中,身家性命被人握着呢。哪有那麽容易熱血沖上頭?又不是什麽道理都不懂的小孩子。

“你二人如今可有住處?”

汪進飛自然是顧念舊主的,王程錦是他非常敬佩的人,“若是沒有住處,我且叫人收拾一下,安排你二人住下。”

“不必。”王姝早有準備,倒也沒有不能接受,“我姐弟二人有住處。”

汪進飛等人态度還算不錯,不像是推脫不管的樣子。

再來,王姝今兒來這一趟的目的不是為了說服镖局的管事,而是提個醒兒。至少自此以後,镖局的賬簿和利錢不用再往王家送了。

王姝能接受,王玄之就沒那麽好受了。

他原以為他們來找林師傅的一遭,會有很大的收獲。至少林師傅他們就該找一幫人,護送着他們打回王家拿回東西才是。結果汪進飛只是含糊地安撫兩句。

此時他一張小臉兒繃得緊緊的,一言不發。

汪進飛長得五大三粗的,心思可不一點不粗。觊着兩姐弟的面色,自然也看得出王玄之的急迫。

頓了頓,他嘆了口氣,安撫道:“哥兒,此事非同小可。且等林老大回來,我等查明了內情再作商議。王家并非是尋常商賈,不能意氣用事。有些東西牽一發動全身,一動,牽連可就大了。”

王玄之不曉得什麽東西牽連的大,他扭頭看向王姝。

王姝現如今對王家的家業有了一點模糊的概念,大致能明白。就像是跨國集團或者大型集團公司,高層的變動會牽連很大。她們不在王家的這段時日,誰也不曉得毛氏做了哪些事。

若是毛氏動了什麽關鍵的産業,又或者跟什麽不該往來的人往來,怕是事情就沒那麽簡單了。

說到這個,王姝倒是想起一件事兒:“汪叔,這些事姑且不急。等你們查清楚再從長計議不遲。我想問你,你們能分出人手查一下縣衙新來的張主簿麽?”

張耀民一個寒門秀才爬上了主簿的位置,若沒有毛氏的手筆,王姝是不信的。

“張主簿?”縣衙裏的人事變動,镖局自然是清楚的。

王家镖局常年接押貨走镖,東南西北各地都要跑。大慶律法規定,凡人員遠離所居地百裏之外,都需由當地官府的派發的路引。镖隊自然就免不了要跟官府打交道。

這個張主簿,汪進飛自然有印象。

“大姑娘為何要查他?”相較于縣衙其他人,張主簿年紀還算輕,也算是青年才俊了。

王姝勾了勾嘴角,諷刺的意思不言而喻。汪進飛見狀便也不多問了,點了點頭,表示會盡力去查。若有什麽情況,也會盡快聯絡姐弟倆。

今日便只能到這,王姝看了眼時辰不早,也站起了身。

汪進飛又詢問了兩人的住處。知曉兩姐弟如今人就在縣城的北郊,便想派馬車送兩人過去。王姝走了幾步,瞧見庭院裏走動的健碩年輕人,又張口問汪進飛要了幾個人。

缺乏人手,許多事情辦起來頗為束手束腳。有了人手,往後她便是出不來府,事情也不會被耽擱。

要人不是多難的事兒。镖局最不缺的就是人手。汪進飛立即招了幾個人過來,王姝挑了幾個機靈的,便讓王玄之都帶回北郊的宅子了。

天色已晚,她沒辦法在外頭久待。只能先回去。王玄之有烏竺瑪等人跟着,倒也不擔心出事。

镖局離得蕭宅不遠,不一會兒就到了門口。

六月裏天兒黑得晚,已經過了酉時。

一層霧色照下來,不至于黑得不能視物。她的馬車沒辦法從大門進,王姝預備從右側的小門進去。結果人剛下車,就被人堵住了。

“王小君,主子爺在等着你。”堵人的不是旁人,是莫遂。

王姝入府以來,雖然時常晚歸,卻還是頭一次有男仆從堵她的。

她眨了眨眼睛,目光在眼前衣着體面,氣勢銳利不似常人的少年身上快速地過了一瞬,下意識地心裏一個咯噔。她的腦子裏飛快地過了一遍自己最近幹了什麽事兒,思索最近是否有過遭人煩的行為,然後越想越心虛。

直到站在和徽苑門口,後背已經冷汗涔涔。

“……主子爺,尋我有事?”進院子之前,王姝莫名有些膽怯。

莫遂不敢多看她,只言簡意赅道:“小君進去便知。”

王姝:“……”

知道問不出來,王姝便也閉嘴了。

和徽苑跟後宅的院子不一樣,草木非常豐茂,十分的幽靜。白日裏見,興許覺得心曠神怡,大晚上就顯得有些黑洞洞的。尤其是一陣風吹過,樹葉跟着搖晃,影影重重的。

王姝吞了口口水,跟在莫遂的身後往裏走。

越走越深,一個女子都沒瞧見。

一路燈火倒是亮,但古代的燈籠不似現代的電燈亮堂。點了燈,其實只有那麽一小塊地是亮的。若是燈火搖晃不穩,自然就有些鬼魅。王姝眼觀鼻鼻觀心地越走越快,直到穿過了蜿蜒的小徑和亭臺樓閣,在一個七間七架的屋舍前停下來。

袁嬷嬷提着燈籠在屋錢等着,看見莫遂領着人過來也沒說話,就示意王姝跟着進去。

王姝有點被這陣仗吓到,安靜地跟進去。

門一推開,一股淡淡的檀香味彌散開來。裏頭是純木質鋪設的地板。擺設不多,很是清雅簡潔。沒有雕花的椅子桌子,只有案幾和蒲團。一面牆的書籍,案幾上也堆滿了書信。身着僧衣端坐在案幾前的年輕男子手持一本游記,聽見聲音擡起來頭。

烏發沾着水汽,濃墨如緞。有的人朗朗如日月之入懷,頹唐如玉山之将崩。主子爺的樣貌不論幾次瞧都非常驚豔。哪怕此時他眉心緊鎖,神情不是那麽松弛也依舊如此。

屋裏就他一個人,沒有看到別人在,王姝緊繃的心弦忽地就松弛了下來。

“坐。”

王姝看了看,學着他的姿勢盤腿坐下來。

袁嬷嬷悄無聲息地送上了一盞茶。輕輕擱置在王姝的手邊。看這架勢不像是有事要算賬的樣子。王姝徹底放了心,默默地等着他開口。

燈火通明,帷幔輕輕浮動,燭光搖曳,屋子裏靜的只聽得見彼此的呼吸聲。

“會下棋麽?”許久,清淩淩如玉石相擊的嗓音輕起,安靜得氛圍中激起王姝耳廓一陣酥麻。

王姝擡起頭,對上一雙幽沉的眼眸,心裏突突地一跳。

這人明明年歲不大,最多弱冠的年紀,樣貌也是那等年輕俊美的。不知為何,周身的氣質深沉得叫人不敢輕易造次。仿佛大聲說一句話,都是不對的。

她思索了下,謹慎地回答:“不會。”

正準備叫人拿棋盤的蕭衍行一滞,擡起眼簾。

“……但是你想下的話,我也可以陪着。”想了想,王姝補了一句。

蕭衍行:“……”

四目相對,空氣中出現那麽一瞬間的安靜。

“那你會什麽?”

“種田。”

“……除此之外呢?”

“吃。”

“……”

又是一陣寂靜。

王姝大概能猜到他是有事要她去辦,又不是傻子,都這麽明顯了。畢竟不是第一次見,上次見面,就沒見過這位爺有那麽多耐心。

“……爺你是有事要問我?”王姝不跟他繞彎子,直接開口。

蕭衍行大約是第一次遇到這麽直接的人,頓了頓。他外頭看向王姝。眼前的姑娘年紀還小,臉上還帶着些許稚氣。一雙眼睛清澈見底,靈動異常,想的什麽完全就在臉上。

“今日下午去了王家镖局?”她都開口了,蕭衍行自然也開門見山。

王姝眸光微閃,腦子裏快速地過了一遍,點了頭。

“如何?”

“什麽如何?”王姝有些摸不清他的意思。

“你不是想将家業拿回來麽?就你王家如今的狀況。你覺得憑你一個孤女,亦或者你那養在北郊的弟弟,能成功拿回來麽?”蕭衍行約莫也看出了王姝的性子,有的話開了頭,後面就好說了。原本他是想要懷柔一番的。現如今看,似乎不用。

王姝心裏一頓,沒有說話。

見她聲色不動,蕭衍行倒也不急。只靜靜地看着她。他的一雙眼睛清冷又通透,王姝被他盯得頭皮發麻,心不由地打起了鼓。

“此事姑且不論,且說你的父親身強力壯,正值當年卻突發急症,不到一年就去了。”清淩淩的嗓音不帶任何情緒地又道,“你心裏就沒有半點疑慮?”

王姝的神情瞬間一僵,擡起了頭。

這句話就仿佛被一到雷,敲在了王姝的心上。雖然是帶着記憶投胎,穿到了一本書中。但王程錦對她來說,卻是真真切切疼她入骨的父親。

既然是父親,便沒有不在意的可能。她瞬間坐直了身體:“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說起來,父親三十三的年歲便英年早逝,這件事一直讓王姝很難接受。

她是知道古時候的人壽命短,平均壽命也不過三十歲。王姝以為壽命短可能是時代因素,但也不是沒有過懷疑別的外力因素。可一來王程錦經常外出不在府中,身體狀況如何旁人不清楚。二來發現他身體不适便請了無數大夫,都說是急症。

如此,才打消了她的疑慮。王姝此時身體崩成一條線,悠哉不起來了。

“這只是我的猜測。事無絕對,得查。”

見她終于有了想要的反應,蕭衍行才淡淡地勾了勾嘴角。

王姝死死盯着他,人就是這般,有些事旁人不說,便也接受了。旁人一旦提出疑問,關心則亂的人便會跟着動搖。王姝忍不住腦中極快地回憶王程錦去世前的情形。

可記憶比較久遠,早就已經很模糊了。王姝此時回憶起來,只依稀記得王程錦滿臉病容,枯瘦如柴的樣子,看一眼都要落淚。情感上,王姝一直不願意想起這些。

猶記得王程錦急症發的很快,人被送回家中時已經起不來身了。那時候昏迷的時候居多,清醒的時候極少極少。她貼身照顧了幾日,就被她爹以肺痨傳染趕走。

王姝後來也試過趁他昏睡時去照顧,但每次父親清醒了都不允許她進屋,直至去世。

“我爹他是肺痨走的,大夫都說是肺痨……”

蕭衍行端起杯盞,淺淺的呷了一口茶:“你若是想查,我可以助你。”

王姝瞳孔劇烈一縮,沒有接話。

事實上,她的心神還是被他一句話給打散了。想說這裏面沒有別的事,這些都是他的猜測。可她又不敢肯定,這裏面就完全沒有人為貓膩的可能。

王姝垂下了眼簾,心裏悄無聲息地泛起了波瀾。一點一點驚懼起來。

事實上,下午看到王家镖局時,就隐約地嚼出了點不對。王家家大業大,她一直以為是小地方人沒見過世面誇大出來的場面話。可事實證明,可能是她一葉障目了。此時這人提起父親的死,未必是好心提醒她。明擺着有所求才會故意如此說。

王姝心裏清楚,但事關王程錦,她沒辦法不在意。

擡眸看了眼對面的人,王姝按捺住心中的波濤,悶悶吐出一口氣:“……我可以問你幾個問題麽?”

“問。”

“主子爺姓蕭,是哪個蕭?”話已經到了這個份上,王姝便也不藏着掖着了。

“嗯?”蕭衍行眸光一閃,倒是有些訝異。

這段時日,他看似對後宅不管不問,實則後宅的所有動靜都逃不過他的耳朵。王姝做的那些事,蕭衍行也一清二楚。就她做的那些事而言,這姑娘的秉性他也心領神會。

沒想到看着蠢笨,好似比溫家那個要聰慧一些?

“你以為呢?”

“大慶皇室蕭家的蕭?”

蕭衍行沒有說話,神情斂了斂,默認的态度不言而喻。

王姝心裏又是一咯噔。早有準備,真猜中了,還是忍不住震驚。

“家中行幾?”

“嫡長。”

皇室嫡長,不就是元後廢太子?王姝不由倒吸一口涼氣:“那你與我父親可曾……”

“并未有過接觸。”

王姝急急追問:“那你怎知我爹的死有另有蹊跷?”

蕭衍行沒說話,王姝卻也知道自己問了一個蠢問題。廢太子不可能無緣無故地會出現在臨安縣,必然是有所圖。想到王家那被她窺見冰山一角的産業,他分明就是沖着王家來的。知道了這人的身份,很多事情就都能竄的起來。

若這位真是廢太子,身份真假早晚能驗證,廢太子沒必要騙她。

王姝忽然意識到一個問題,蕭家的這趟賊船,她大概是下不了了。若這人沖着王家家業來,又怎麽可能會放她走?

關于王程錦的死,蕭衍行只是懷疑。畢竟他當初來臨安縣時,已經遲了。他的人尚未接觸到王程錦,王程錦就已經不久于人世。雖說時候他也曾嘗試将手伸進王家,不過都沒有成功。王家那個不起眼的毛氏還挺有手段,将王家圍得固若金湯。

他被貶至此,在裝瘋賣傻的掩人耳目,許多事情也不能大張旗鼓的去做。

暗地裏布置了一年,才将将收攏了一些勢力。王家那麽大的家業,他自然不可能輕易舍棄掉。但目前能做的,也只是悄無聲地地将王家嫡女納入府中罷了。

王姝抿着唇,兩手扣在一起捏着不自覺地用力,陷入了沉思。

若是涉及到政治鬥争,事情就沒那麽簡單了。

即便是他幫她拿回了王家産業,最後王家也極有可能會變成他的錢袋子。可是靠王姝和王玄之自己,真的能拿回家産麽?

即便真的能拿回來,蕭衍行能忍住不伸手嗎?屆時她又怎麽跟蕭衍行鬥?

思索起這些問題,王姝不得不做取舍。

在原書中,這人最後是坐上帝位的人……思及此,王姝擡起頭:“主子爺今夜找我有何貴幹?”

蕭衍行很驚喜這姑娘如此通透,話不需要說太明,她自能聽得懂畫外音:“借你王家押镖隊一用。”

王姝一愣,笑了:“我還沒能拿回來。”

“不必拿回來,”蕭衍行忽地勾唇淺淺一笑,幽沉的目光仿佛能将人吸入其中,“我記得你王家近來不是要押送一批絲綢往龜茲去?添兩個人。”

王姝雖然知道躲不過,但還是忍不住喪氣:“……我有什麽好處?”

“你不是在找水田?”蕭衍行淡淡道:“北郊臨水寺後頭三畝肥沃的水田,給你了。”

話音一落,王姝立馬跪直了身體,一把握住了他搭在案幾上的手。

蕭衍行的手跟他的人一樣,形狀優美猶如玉雕。指節修長,骨質均勻,白皙如玉。王姝不管他瞬間僵硬的姿态,握緊了上下晃動了兩下。激動的兩眼放光:“謝謝爺,爺你真慷慨!你真是個大好人!”

蕭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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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卿淩眉眼彎彎繼續道:“王爺真愛說笑,您有您娶,我有我帶着孩子再嫁,誰都不妨礙誰,到時候擺下滿月酒,還請王爺過來喝杯水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