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面試

面試

試鏡當天。

白珺晴為了更貼合角色的形象而保持了素顏，頭發的狀态也恢複到黑色的直發，只用簡單的發圈紮成了馬尾。

她環顧四周，同她一起等待試鏡的大多是不熟悉的面孔，或許是初出茅廬的新人，或許根本就不是職業演員；為數不多能叫得上名字的幾個卻不是很熟，也不便上去攀談。

聽到場務報到自己的編號後，白珺晴深吸一口氣，走進會場。

白珺晴看向臺下，坐在中間的男人留着極富特色的長發和胡須，她很容易認出這是閉關許久的張白一，而張白一左邊坐着的，則是幾天前剛為她頒過獎的沈嘉慕。

白珺晴面上不顯，心裏卻有一連串的疑問。

沈嘉慕怎麽會來？那她知道自己會來嗎？她坐在這，是這部電影的制片方還是投資方？她是副導演嗎？還是只是來旁觀？

她斟酌了一下，還是決定一并用領導稱呼：“張導好，各位領導好，我是0104號白珺晴，來試顧一然這個角色。”

“我不是領導。”沈嘉慕托着腮微笑，像是在等待她重新稱呼一次。

“沈小姐你好。”白珺晴突然被發難，一時不知道怎麽圓場，只能硬着頭皮再次問好。

“白小姐你也好。”沈嘉慕卻仿佛因為她的局促而感到有趣，露出了一個淺淺的笑容。

“用那邊的鋼琴彈一首曲子。”

張白一指了指舞臺另一邊的三角鋼琴，提出了第一個要求。

“請問有曲目要求嗎？”

“沒有，能彈什麽就彈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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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珺晴在鋼琴前稍稍思考了一下，待坐定後，舒緩的音符便從指尖緩緩地流淌了出來。

《悲怆奏鳴曲》。

難度不算很高，但是節奏難控，彈好并不容易。

這首曲子是白珺晴事先在家練習過的曲目之一，她個人很喜歡，學生時期就彈過很多遍，所以即使是脫稿也能一氣呵成地彈到第三樂章。

白珺晴高挑的馬尾，挺拔的身形，琴鍵上翻飛的纖長手指，熟悉的音樂讓臺上的身影與八年前那個彈鋼琴的女孩再一次重合。

沈嘉慕發覺自己的失神，掩飾般看向身旁的張白一，發現他正和鋼琴指導小聲地交流着，神色像是嘉許。

沈嘉慕把頭湊過去，揚起一個微笑：“張導，我對音樂算是一竅不通，你們怎麽看？”

“白小姐的演奏非常具有生命力，音準和節奏都很好，她很擅長彈強弱對比的部分。”

鋼琴指導探過頭小聲道，“比今天來很多試鏡的音樂學院鋼琴專業的學生都要更好。”

“李指導印證了我的感受。她彈安靜的音時很有氣質。”

張白一看着也像是比較滿意，“形象也比較好。不過她的簡歷上，就是中音院的鋼琴系，并不是學表演的，所以再看看表演的部分吧。”

“小白的演技很不錯。”沈嘉慕語氣恭敬，“張導您看過《白玉蘭》嗎？”

“很遺憾我沒看過《白玉蘭》。”張白一笑呵呵地摸了摸胡子，“小沈，你推薦起這位白小姐，真的是不遺餘力啊。”

沈嘉慕被說中心事，在前輩面前也不多掩飾，只露出個不好意思的笑：“只是不想讓好演員蒙塵。”

“那我們趕緊來看看她是不是你說的珠玉。”

張白一轉過頭，提高音量打斷白珺晴，“可以了，來試一段戲。”

琴聲戛然而止，白珺晴似乎還沉浸在剛才的情緒裏，在鋼琴前稍微整理了一下才站起來走向舞臺中間。

“演一下顧一然被表白的片段。”

白珺晴微微揚起臉頰，高高的馬尾在腦後晃了晃，透過監視器的捕捉顯得很靈動。

“好啊，如果是你，當然什麽都好啦。”

她的雙眼又圓又黑，眨巴起來好像會說話，這雙會說話的眼睛帶着笑意看向斜上方，應該是白珺晴想象中的男主角的位置，她說出口的話明明輕巧而恣意，嘴角卻抿出一個害羞的笑。

“再演一下自殺前和男主角告別的那一段。”

白珺晴低下頭醞釀了一下，再擡起頭又是一張略帶疲憊又強撐着笑意的臉：“我知道……你那麽喜歡我，我怎麽舍得做傻事讓你傷心，能和你在一起我就已經覺得很知足了。我只是覺得太悶了，想去橋頭走走，學校很悶，這裏也是……好啦，我明白，你不許跟過來哦。”

張白一定定地看着監視器，不錯過任何一個細微的表情變化。許久後他開口：“小沈剛才說自己不懂音樂，但在表演方面你可是個學院派，評價兩句？”

“白小姐是憑本能表演，微表情自然，眼神正确，臺詞節奏也很好，有打動人心的力量。”沈嘉慕由衷地肯定道。

白珺晴才出戲，聽到沈嘉慕的評價，微微點頭說了聲謝謝。

“白小姐，我想問一下，你的黑眼圈和臉頰是化的嗎？你是帶妝來的？”張白一問道。

“不是，是我想提前進入角色，這幾天沒怎麽好好吃飯。”白珺晴有些不好意思，“黑眼圈可能就是我熬夜熬的吧。”

“蠻好。”張白一給了兩個字的評價後就沒有再多說什麽。

副導演了然，出聲道：“好的，那就麻煩你回去等一下消息，我們會在五個工作日內給你回複。”

白珺晴摸不透導演的心思，鞠了一躬說了句謝謝便離開了會場。

張白一看見白珺晴走遠，溫聲道：“小沈，這個角色我看中的是你。如果你想推薦人給我，她至少不能做得比你差，你說呢？”

“張導覺得小白哪裏做得還不夠嗎？”沈嘉慕也吃不準張白一的心思，試探着問道。

“我不那麽喜歡用憑本能表演的演員。”

張白一直截了當地說道，“他們每一遍都會演得不一樣，我更喜歡用腦子演戲的演員。”

“張導，不是我不樂意演顧一然。”

沈嘉慕斟酌了一下，還是開口，“我不太懂音樂，而且身體狀況您也知道，我确實演不了那個跳湖的戲。您不愛用替身我是清楚的，要不您也不必一定要求顧一然的演員會彈鋼琴，您說是嗎？”

“小沈，”張白一若有所思，“你媽媽知道嗎？”

“啊？”沈嘉慕一時有些錯愕，看到張白一打趣的神情又了然道，“沒有她不知道的事。”

“那就定她吧。”

張白一笑了笑，突然拍板道，“莫欺少年窮，捧一捧也就捧一捧。萬一做出了點成績，人民群衆也樂得看見這樣的戲碼。”

沈嘉慕有點意外，不過還是開心更多：“謝謝張導給小白這個機會。”

“是給你媽一個面子。”

張白一用手勢示意場務讓下一個試鏡演員入場，不過臺下的人都心知肚明，剩下的人也只是走個過場而已。

見沈嘉慕還坐着，張白一斜了她一眼：“目的都達到了，還假惺惺地坐這呢？”

沈嘉慕也就順勢站起來，笑着賣了個乖：“那我就不打擾啦。”

張白一低下頭重新研究起白珺晴的簡歷，沖沈嘉慕擺了擺手。

“試鏡順利嗎？”章小青一邊開車一邊看了一眼後視鏡，見白珺晴的表情如常，便開口問道。

“我覺得自己表現得還行吧。”白珺晴回答，頓了一下又問道，“你知道沈嘉慕和這部戲的關系嗎？”

章小青沉默了一會，打了個轉向燈變道：“她是女一號，我聽說。”

“其實我覺得她挺适合演顧一然。又白，又瘦，有角色的脆弱感。”

白珺晴自顧自地說道，“這幾年好像更瘦了。”

章小青笑了笑：“你倒是看得蠻準的。不過沈嘉慕不會彈鋼琴，張白一又不愛用替身，所以退而求其次了吧。”

“從女□□而求其次演女一？這是退的哪門子的次啊。”

白珺晴有些無語地看了章小青一眼，“那女一是個什麽樣的角色啊？”

“拍戲你也知道，像沈嘉慕這類不愁資源的演員，番位不重要，人設才重要。女一的人設聽說是比較有争議的那種吧。”

“小青知道的還真是多啊。”

“還不都是為了你。”

“辛苦辛苦，我這繃着弦也快一個禮拜了，今晚請你吃好吃的。”

“等你拿到角色再請也不遲啊。”

“那你吃不上可別怪我。”

“怎麽會，我相信你。”

“對我這麽有信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