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校醫院

校醫院

“天哪，活見鬼了，你們快來看！”

“哈？第一怎麽是沈嘉慕啊？我白姐呢？”

“你白姐掉第二去了。”

“怎麽可能啊……沈嘉慕是那個轉學生？”

“對啊，她看上去完全不像是學霸啊？”

“是不是她有學過啊，還是他們S市學得比我們難。”

白珺晴坐在座位上轉筆，聽到他們一聲比一聲高的驚呼，忍不住小聲提醒：“你們倒是小點聲，人就坐後面呢。”

蘿蔔聽到白珺晴的聲音，氣鼓鼓地沖過來：“白姐，你不生氣啊！我都替你生氣！”

白珺晴莫名道：“我有什麽可生氣的？”

“她啊！”蘿蔔朝白珺晴身後努努嘴，看見沈嘉慕正趴在課桌上睡覺，更氣不打一處來，“你看她，還在裝睡，說不定在家學習到十二點。”

“小白，這是不是你第一次被人超過啊？”

白珺晴把筆轉得飛快，歪頭想了想：“好像是吧。”

“這可是你第一次掉第一哎，會不會太淡定了？”

“小白就是看着淡定，其實說不定牙都咬碎了，小白我看一下你牙還在嗎？”

“李宇衡你可真夠無聊的啊，不就被超過一次嗎，小白這次可能只是粗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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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彥萱用筆敲了讨厭男生的頭，轉頭看白珺晴還是一副不急不惱的樣子，也忍不住擔憂起來，“小白你是真不生氣吧？”

白珺晴看着朋友們一個個替她打抱不平的樣子，有些好笑道：“我考試一般不粗心，這次也是正常發揮。你們平時一個個的也看不出愛學習，怎麽就認定我會因為這種事生氣啊。”

“那還不是因為這個沈嘉慕悶聲超過了你，我們氣不過嘛……”

“那總有比我更厲害的人啊。”白珺晴拿過排名表看了一眼，“比我高兩分，我下次多考兩分就是了。”

“瞅瞅白姐這格局！”

“就是，有這閑功夫不如心疼心疼你們自己，你們考幾分呢？”

喬彥萱摟過白珺晴的肩膀，“我這次可是進步了十幾名，全靠小白給我畫了重點，考到好幾個呢！”

“哎——小白，太不夠意思了啊，上次貼吧的級花評選大賽我還投了你一票呢，你怎麽不給我畫呢？”

白珺晴無語：“真夠無聊的啊你們，趕緊回座位吧，李老頭一會兒要過來抓你們了。”

“還在吵，看看你們這次考幾分！怎麽好意思在這吵！”

白珺晴話音剛落，李老師果然怒氣沖沖地進了教室，“把你們的試卷給我拿出來，這節課就講考試題！”

上課鈴剛好響起，大家四散回到座位，白珺晴回過頭，發現沈嘉慕仍然以剛才的姿勢趴着，好像一點也沒聽見他們說的話。

她是不是不高興了？

白珺晴內心有些抱歉，果然應該早點制止他們無聊的讨論。如果換做是自己，剛轉來新學校，好不容易考了第一名，不僅沒有朋友的恭喜，還被第二名的朋友冷嘲熱諷，心裏一定很不是滋味吧。

白珺晴越想越愧疚，思緒正在神游之際突然聽到李老師一聲響亮的點名：“沈嘉慕，你來講一下這道題的思路。”

聽到沈嘉慕的名字，白珺晴莫名有種心事被看穿的感覺，她立刻回過神來，見後面沒有動靜，連忙回頭輕聲叫道：“沈嘉慕，沈嘉慕。”

沈嘉慕還是一動不動地趴着。

白珺晴心想你是真在睡覺啊，情急之下便搖了搖沈嘉慕垂在課桌邊緣的手。

這一搖，白珺晴差點把沈嘉慕的手扔出去。

冷。非常冷。冰冷且幹燥，冷得跟冰窖一樣。在這初夏的天氣，沈嘉慕的體溫非常反常。

“沈嘉慕。”李老師從講臺上走下來，徑直走向沈嘉慕的方向，“我看你很久了，從上課開始就一直在睡覺，別以為考好一次就……”

“老師，沈嘉慕發燒了。”

聽到是向來可靠的班長的聲音，李老師一楞，但怒氣仍然未消：“真的？”

白珺晴把手放在沈嘉慕的額頭上貼了一下，感受到滾燙的溫度：“真的。”

李老師語氣稍緩：“那你把她送校醫室吧。”

“老師我！”“老師我送！”

好幾個男生殷勤地舉手，被李老師怒瞪：“你們考幾分啊？！給我呆在教室乖乖上課！”

白珺晴稍微用了點力搖了搖沈嘉慕的肩膀，沈嘉慕終于有了反應：“別……”

“你發燒了，我帶你去校醫室。”白珺晴把沈嘉慕的上半身慢慢扶起來：“你能走路嗎？”

沈嘉慕睜開眼睛，像是适應了一下現在的狀況，然後慢慢地站了起來。

白珺晴趕緊把人扶上，結果剛出教室沒幾步沈嘉慕就開始腳軟，總有要往地上坐的趨勢。白珺晴在心裏估測了一下沈嘉慕的體重，又目測了一下沈嘉慕的個頭，還是問道：“你多重啊？”

沈嘉慕緩慢地眨了眨眼睛，像是在思考：“大概……90吧。”

白珺晴上下打量了沈嘉慕一眼，大腦飛速思考背起這個體重只有90斤身高卻目測在170cm以上的人難度系數有多大，最終還是半蹲下來：“上來。我背你去。”

身後半天沒有回應，白珺晴回頭，看見沈嘉慕的表情似是有點猶豫，于是站起身把沈嘉慕的胳膊環在自己的脖子上，雙手架住沈嘉慕的膝窩，猛地一背，差點栽了個跟頭。

這人絕對沒有90斤！！

白珺晴一邊背人一邊默默地想沈嘉慕是不是從來不吃零食？走了一會又想，自己的力氣也真是夠大的，以後說不定連男朋友都背得起來。

胡思亂想了一陣，沈嘉慕原本環着自己的胳膊突然松開了，白珺晴吓得趕緊把人往上背了背，問道：“你還行嗎？”

沈嘉慕沒有回答，只在白珺晴的耳邊安靜地呼吸，滾燙的吐息輕輕噴在白珺晴的脖頸。她發燙的額頭就這麽抵在自己的臉頰上，白珺晴歪過頭，嘴唇幾乎要擦過她的睫毛，如此近在咫尺的距離。

沈嘉慕的睫毛因為難受而輕輕顫着，在眼睛下方的皮膚上投下一小片羽毛般的陰影。

蒼白的膚色，淺咖色的毛發，連睫毛都比常人的顏色更淺，就像一杯煮沸的奶咖啡。

白珺晴費力地承受着沈嘉慕在背後滾燙的重量，原本去校醫院短短的路因為背上的負擔而變得有些遙不可及。

白珺晴一邊深一腳淺一腳地走一邊心猿意馬地胡思亂想，一直無聲無息的沈嘉慕突然哼唧了一聲。

“謝謝。”白珺晴聽見沈嘉慕含混不清地說。

轉學生好像也沒有那麽不好相處。

沈嘉慕慢慢睜開眼睛，看見陽光正穿過長勢郁郁蔥蔥的樹葉，又透過了潔淨的窗戶玻璃，斑斑駁駁地灑在潔白的床單上。

床單……？她不是在應該教室裏嗎？

沈嘉慕的視線順着床單上的陽光往上看，發現白珺晴正靠着牆坐在床邊，沒什麽表情地看着書，沈嘉慕看不清書名，只是封皮很厚，不像是課本。

白珺晴仿佛感受到沈嘉慕的目光，突然擡眼，濃墨般漆黑的眸子便直直撞進沈嘉慕惺忪的睡眼裏。

那雙好看的眼睛微微彎起，像是松了一口氣：“你終于醒了啊，我還在想如果放學了你要怎麽辦。”

白珺晴把手中的書倒扣在床面上，沈嘉慕便看到了書名，《不朽的鋼琴家》。

白珺晴慢慢靠近，用手背試了試沈嘉慕的額溫：“比之前好很多。”

沈嘉慕也無意識地擡手試了試：“我睡了很久嗎？”

白珺晴看了一眼腕表：“大概兩節課吧。”

沈嘉慕點點頭，松了口氣。見白珺晴站起來活動了一下肩背，忍不住問：“你一直在這裏等我？”

白珺晴一邊轉了轉脖子一邊回答：“對啊。”

“那……”

“沒事，今天講卷子嘛。我已經知道我錯哪了，不聽也沒事。”

沈嘉慕不知道該怎麽道謝，但她又覺得必須得說點什麽，在目光掃到床上的那本書時連忙問道：“這是教鋼琴的書？”

“不是，是介紹鋼琴家的書。”

話題再度停滞。兩人并不熟，還沒正經說過話就被人背着走了那麽遠，醒來之後的場景又是在如此狹小的校醫室，沈嘉慕光是想一想就覺得渾身不自在，心說自己還不如沒有醒過來。

白珺晴倒是絲毫不覺得有什麽，也沒有察覺到沈嘉慕內心的尴尬，頗為自然地把手機遞給沈嘉慕：“你給你爸媽打個電話吧，讓他們接一下你。”

“不了。”沈嘉慕立刻拒絕後覺得有些不妥，解釋道，“他們……應該很忙。”

白珺晴愣了一下：“那你自己回家？”

“我一會兒打車回酒店。”

白珺晴聽聞瞳孔狠狠地震蕩了一下：“你轉學以來都是住酒店的嗎？！”

沈嘉慕點點頭：“我爸媽來這裏工作，暫時沒有房子住。”

多麽可憐的孩子！多麽不負責任（卻有錢）的爸媽！

白珺晴突然想到什麽，口氣變得有些抱歉：“你剛剛有聽到他們說的話嗎？他們只是随口亂開玩笑而已，不是成心的。”

“什麽話？”沈嘉慕茫然地回答，“沒啊。”

“啊，沒什麽，那沒事了。”白珺晴松了一口氣，多少放下了一點心。

而直到很後來白珺晴才知道，沈嘉慕從來都非常擅長裝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