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電影院

電影院

白珺晴到電影院的時候，沈嘉慕正叼着飲料杯的吸管，專心致志地看着電影的宣傳手冊。

“等很久了？”

白珺晴突然拍了一下沈嘉慕的肩膀，沈嘉慕被吓了一跳，看到來人後又放松了下來：“沒有，我住的酒店離這裏挺近。”

才怪。你明明早上七點鐘就激動醒了，找了半天的衣服再打車過來，還是提前了四十多分鐘。沈嘉慕心想。

“這樣啊，那我選對地方了。”白珺晴晃晃手裏的電影票，“好啦，我們先入場吧。”

電影是張白一慣來擅長的文藝片，以高級感訴說平凡，在喜劇中穿插悲情，沈嘉慕沒怎麽看過這類電影，也沒怎麽去過電影院，爆米花也是第一次吃，白珺晴又坐在自己身邊，心猿意馬地看到最後也不知道電影說了什麽。

白珺晴倒是看得很投入，看到最後還拿出紙巾擦了擦眼淚。沈嘉慕看到白珺晴抽泣大吃一驚：“你怎麽哭了，沒事吧。”

白珺晴無語地看着沈嘉慕緊張的樣子，示意她小點聲：“你也太淡定了，不覺得女主很可憐嗎？”

沈嘉慕誠實地回答：“蠻可憐的，但是我也不知道為什麽眼睛很幹。”

白珺晴看沈嘉慕一臉誠懇的樣子破涕為笑：“你是真的好可愛啊，我以前怎麽都沒發現。”

沈嘉慕見白珺晴不哭了，便重新坐正直視着銀幕：“因為你以前沒有約過我出去玩。”

白珺晴看沈嘉慕一本正經地回答，更加覺得好笑，笑得停不下來，又礙于在電影院，只好壓低笑聲伸手捏了捏沈嘉慕的手心：“那我以後多約你出去玩。”

沈嘉慕有點高興，點點頭說：“好。”

電影散場，白珺晴一邊往外走一邊問沈嘉慕：“你覺得好看嗎？”

沈嘉慕點點頭：“其實還不錯。”只不過你坐在我旁邊，所以我總是沒法集中注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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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珺晴回頭看，這才發現沈嘉慕今天有點不一樣，于是上上下下仔細打量起來：沈嘉慕今天沒有紮頭發，沒有穿校服，淺色的中長發落在黑色外套的帽兜裏格外顯眼。

沈嘉慕注意到白珺晴的目光，于是安靜地站在那裏等待白珺晴端詳完畢，白珺晴見沈嘉慕沒什麽意見，便又不客氣地看起她的臉。

或許是因為瘦，沈嘉慕的臉部線條很明顯，雖然是中學生的臉蛋，但比起其他學生，五官看起來更加分明和突出；淺淺的瞳色看起來有點不近人情，眉骨到鼻梁的線條恰如其分地起落，英挺的鼻梁下是像花瓣一樣的小巧而飽滿的嘴唇。

沈嘉慕一開始還挺淡定，被白珺晴看得太久便有些站不住了：“還沒看完呢。”

白珺晴這才收回目光，認真地說：“你好漂亮。”

沈嘉慕差點把手裏的爆米花扔出去，然後猛地低頭，小聲說：“什麽呀。”

白珺晴才是最漂亮的！沈嘉慕在心裏小聲地吶喊。

白珺晴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總是會被沈嘉慕的這小動作逗樂，笑得前仰後合之際突然想到了什麽：“聽說虞冉在咱們附近拍戲呢，咱們要不要去看看？你知道虞冉嗎，一個很有名的女明星，演過《聲聲慢》。”

沈嘉慕當然知道，她之所以轉學來這，就是因為父親要來做生意，母親也要在這拍戲。

沈嘉慕只是在想，如果白珺晴知道了虞冉是她的媽媽，她們之間的相處會不會就不複現在的輕松了？

于是沈嘉慕斟酌着說：“我知道她，但是應該會有很多人都想去看吧，不如我們去別的地方玩？”

白珺晴覺得也有道理，沈嘉慕看起來就不喜歡人多的地方，而自己也只是出于對電影的喜愛才會産生好奇，事實上也不算是虞冉的什麽影迷，便點點頭說：“說的也對，那我們就去老街逛逛吧。”

沈嘉慕沒去過老街，但很願意和白珺晴一起走走，于是說好。

去老街要坐一班十五分鐘一趟的公交，公交車上沒什麽人，車廂卻很潔淨，一路穩穩當當地載着她們駛向老城區。

白珺晴插上耳機，把右邊的那只遞給沈嘉慕，沈嘉慕放進右耳，溪流一樣潺潺的鋼琴聲便流淌進來。白珺晴很快有些困了，随着搖晃的車廂，頭也漸漸靠向沈嘉慕。

沈嘉慕的肩膀挺平的，就是有點硌。白珺晴迷迷糊糊地想着，臉頰突然被一個涼涼軟軟的東西托住，覺得舒服多了，終于輕輕阖上了雙眼。

沈嘉慕把左手墊在白珺晴的臉頰下，白珺晴安心地睡了過去，連耳機松動掉落下來也渾然不覺。

落下的耳機裏漏出一些隐約的音樂聲，車外是獨屬于老街的吆喝聲和桂子香，白珺晴清淺地呼吸，呼出一些西柚的氣息，是她剛剛喝過的飲料味道。

如果永遠都不會下車就好了。沈嘉慕的左手被壓得有點麻，卻滿心都是雀躍。

沈嘉慕突然想到一個肉麻的詞，覆水難收。蘋果砸中牛頓，真理便無法收回，白珺晴向她伸過手來，她看向白珺晴，從此便只能一直看向白珺晴。

她們在老街分享了缽仔糕和酥油餅，還有很多以前從來沒有機會嘗試的小吃；去公園門口套了圈，去電玩城夾了娃娃。

這些東西沈嘉慕都知道，但是好像從來也不會有人會告訴她經歷它們的滋味，因此她的人生仍然只有金銀叉匙，只有健康飲食，只有推杯換盞，只有按部就班和知識的苦海。

但是白珺晴就這樣輕而易舉地帶她進入另一個世界，這個世界她早就知道，可是終于有人牽着她走過去。

直到沈嘉慕接到了父親的電話，要求她立刻回到酒店，這樣溫馨的氣氛終于被打破。白珺晴挺理解，有錢人的家教總是比較嚴格。

“我送你回去吧。”白珺晴說，“上次你也送了我。”

沈嘉慕不知道該如何開口告訴白珺晴，管家的車就停在這條老街的盡頭。于是她說：“你陪我走完這條街就好了。”

白珺晴步子快，走在前面。沈嘉慕看見她腦後的馬尾一顫，一顫，心也跟着一顫，一顫。

她已經看見管家的車停在那裏，暗黑色的車身幾乎要融入沉沉的夜色，而白珺晴還是往前走着，馬尾一搖一擺，沈嘉慕跟在後面，什麽話都沒有說，心裏卻希望這條路一直都走不完。

“白珺晴。”

沈嘉慕突然叫住白珺晴，白珺晴不明所以地回頭，沈嘉慕朝她揮手，“我到了，我爸爸就在前面。”

白珺晴第一次聽見自己的名字從沈嘉慕嘴裏說出，一時覺得有些陌生，而這微妙的感覺又很快被突然的告別沖散，于是愣了一下：“這麽快。”

沈嘉慕點點頭，露出轉學以來第一次發自內心的笑容：“小白，謝謝你。這是我人生中最快樂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