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騙

騙

沈嘉慕把紀予時約在臻悅軒最隐蔽的包廂，過去的時候紀予時早已經坐在裏面了。沈嘉慕微微颔首：“紀先生很守時。”

紀予時笑了：“難得沈小姐親自約我在自家餐廳吃飯，我受寵若驚呀。”

沈嘉慕落座，也笑笑：“沒想到臻悅軒被沈氏收購已經是人盡皆知了。”

紀予時看不出沈嘉慕的真實情緒，只有順着說：“自家餐廳吃得習慣，理解理解。”

沈嘉慕揚手叫了幾道菜，問紀予時有沒有忌口，要不要再添，紀予時連連擺手，只說：“吃飯事小。”

沈嘉慕合上菜單，開門見山地問：“其實我也沒什麽別的意思，只是看紀先生一路以來對白小姐情深意重，心裏很是欽佩。”

紀予時猜不透沈嘉慕的心思。他今天确實是為了沈嘉慕和張白一而來，給白珺晴送餐車本就是順便，所以連白珺晴拍戲的具體時間都沒有打聽。

據他所知，白珺晴是沈嘉慕的老同學，平時雖不怎麽聽白珺晴提起過她，兩人關系究竟如何他也不盡了解，但他知道白珺晴的新資源是靠沈嘉慕在張白一耳邊吹風，甚至連《山川志》的拍攝都有沈嘉慕在其中周旋，應當是交情匪淺。

但這會兒這句“白小姐”又叫的很生分，也聽不出什麽特別的情緒，反而意在誇獎自己，紀予時便試探着答：“小白是我女朋友嘛，應該的。”

沈嘉慕的表情還是不鹹不淡，紀予時看在眼裏，耐不住性子話鋒一轉，故作愁苦道：“不過我們已經分手了。”

沈嘉慕像是提起了一些興趣：“哦？什麽時候的事。”

紀予時在桌下激動地握緊拳頭，這會兒他已經完全确定，沈嘉慕感興趣的是自己，不然他實在無法理解一個女人給另一個女人白白獻殷勤的理由——必然是因為醉翁之意不在酒，以至于她也不需要白珺晴承自己的情，所以白珺晴才一直被蒙在鼓裏。

他忙不疊地說：“就在今天下午。哎，我真的是搞不懂小白，我在她不溫不火的時候也幫了她不少，怎麽現在剛有了起色，就要沖我說分手呢。”

沈嘉慕的表情是故作遺憾中帶點驚喜，當然這也沒能逃過紀予時的眼睛——他乘勝追擊道：“哎，被分手的滋味真不好受啊。”

沈嘉慕卻不接這個話茬，突然問道：“你當時追求小白，是認真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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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不是。紀予時在心裏暗自冷笑，誰會愛上那種連老板都敢撕破臉、一手好牌打得稀爛，放着金山銀山不花結果反而弄得滿地雞毛的假清高真蠢貨。

但他當然不能這麽回答，會顯得自己太過薄情寡義。于是他斟酌着說：“當時自然是很喜歡的，後來在相處的過程中發現其實我們不太合适。”

“不合适，還處了快三年？”

菜端了上來，沈嘉慕先夾了一筷子白灼蘆筍放進碗裏，不緊不慢地問。

當然是因為發現白珺晴背後一直都有你撐腰啊。紀予時心裏暗罵，這個沈嘉慕拿腔拿調的，對自己到底有沒有意思啊？她喜歡的不會是白珺晴吧？

紀予時被這個念頭吓了一跳，猛地搖搖頭，絕不可能。如果她喜歡白珺晴，以她今時今日的地位，和背靠的家庭背景，能放任自己和白珺晴在一起？

“白小姐在學生時代對我有恩。”

像是解答紀予時的疑惑一般，沈嘉慕緩緩開口，“到現在為止，這份恩情，算是還完了。”

紀予時恍然大悟。對于沈家這樣雄厚的背景來說，想從塵埃裏捧起一個人，或是把一個正當紅的人踩進泥土裏簡直是易如反掌，如果是為了報恩，那便都說得通了。

紀予時得知沈嘉慕擡舉的白珺晴的原因其實不是自己後難免有些挫敗，忍了再忍，還是覺得機不可失失不再來，按耐不住道：“或許，沈小姐看得上我嗎？”

沈嘉慕似笑非笑：“你說的看得上，是指交往？”

紀予時的笑容已經快要撐不住：“可以是交往，也可以是別的什麽。”

沈嘉慕心裏已經有了打算，她把眼神重新從紀予時身上收回來，看了看桌上的菜品：“吃菜。”

紀予時唯命是從，連夾了好幾筷子白灼蘆筍。沈嘉慕看他完全把蘆筍吃進去，突然悠悠開口：“想當我的人，要付出點代價。”

紀予時停下動作，擡頭看了看沈嘉慕，又低頭看了看餐盤中的菜。

沈嘉慕笑了，露出八顆白生生的牙齒，給紀予時又夾了一筷子牛肉，聲音壓得低沉：“菜裏我放了點東西。”

紀予時這才注意到沈嘉慕托着腮的過分瘦削的手，手腕上甚至還有幾個紅紅的出血點。再加上過分白皙的皮膚，紀予時立刻明白了沈嘉慕放的是什麽。

紀予時突然笑了，而且這笑容越來越深，他似乎沒有任何異議，而像是表決心似的把剛剛沈嘉慕給自己夾的牛肉吃得一幹二淨，沈嘉慕也笑，像是欣賞他的聽話和膽識，她靠向椅背，換了個姿勢：“你想要什麽？”

“我想要時代星娛馬上開拍的那部戲的男一號。”

紀予時有了底氣，沉聲說道：“你找不到比我更聽話，和更渴望成功的人。”

你渴望的真是成功嗎？沈嘉慕幾乎要嗤笑出聲來，但還是點了點頭。

沈嘉慕談完事情後便準備起身離開，紀予時突然問道：“我可以公開我們的關系嗎？”

“随便。”沈嘉慕擺擺手就徑直離開了包廂，紀予時的手在桌下捏成拳頭，這是他第一次感到如此靠近成功。

白珺晴是被喬彥萱的電話吵醒的。

白珺晴昨晚因為難過哭了好一會，在床上輾轉反側到後半夜才睡着，這會眼睛還是腫的，被喬彥萱的電話吵醒後心情相當不美麗：“你最好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和我說，不然我真的會挂你電話哦。”

喬彥萱那頭也是火氣不小：“你看微博熱搜了嗎？你家紀予時大晚上和別的女人一起約會都被拍到了！”

雖然是白珺晴自己提的分手，但是放下一個人也多少需要時間。這會兒她還在失戀的傷感裏無法自拔呢，人家紀予時倒是無縫找到了下家。

心裏雖然不爽，白珺晴還是嘴硬道：“我和他提過分手了，他愛和誰約會和誰約會。”

喬彥萱沒想到白珺晴已經提了分手，但也顧不上了，風風火火地接着問：“和沈嘉慕約會你也無所謂嗎？”

白珺晴愣住，打開微博，果然是鋪天蓋地的新聞和熱搜。

#沈嘉慕紀予時半夜約會臻悅軒#，#紀予時删除所有關于白珺晴的微博#，甚至還有#臻悅軒真有那麽好吃嗎？#之類的衍生詞條。

新聞照片裏的沈嘉慕和紀予時相談甚歡，兩人臉上都帶着笑意，甚至還有沈嘉慕為紀予時夾菜的畫面。

網友衆說紛纭，有說是沈嘉慕小三上位，也有說是白珺晴翻紅後翻臉不認，紀予時倒是在各方說法中神隐了。

白珺晴又翻了翻，果然，昨天紀予時本該發出的他送餐車的熱搜和送玫瑰的vlog都沒有出現，一個人不可能這麽快改變主意，所以是一定沈嘉慕約的他。

沈嘉慕為什麽要約他？自己分手的事情還沒有和任何人說，沈嘉慕難道不知道他們在交往？難道沈嘉慕真的看上紀予時了？

太多問題在白珺晴腦海裏一個接一個的浮現，白珺晴怎麽也想不通，又覺得心氣難平，喬彥萱半天聽不見聲音，在電話的那頭問：“喂？你還在聽嗎？”

白珺晴深呼吸了幾次，突然覺得好委屈，又不知這委屈從何而來。

白珺晴于是草草挂掉電話：“他們倆的事我管不着，我想休息了，對不起彥萱，等我好點了再給你打電話。”

喬彥萱理解，但還是有點擔心，剛想問要不要過去看看她，白珺晴那邊已經挂斷了電話。

喬彥萱聽着電話那頭的忙音也不禁犯愁，沈嘉慕以前不是喜歡白珺晴的嗎，怎麽這會兒又和紀予時勾搭上了？

……難道是特地為了報當年的仇的？喬彥萱心裏琢磨，這也犯不着吧，都多少年前的舊事了？莫非真是這麽多年不見，審美斷崖式下降了？

白珺晴挂斷電話，只覺得腦袋一片混亂，睡眠不足導致的困意也不複存在。

沈嘉慕。白珺晴在心裏一遍一遍地念着這個名字。

八年前白珺晴以為自己已經很了解沈嘉慕了，後來的事實證明了她根本一點也不了解；而八年後再見，白珺晴以為可以重新認識她，結果當年搞不懂的，現在還是沒搞懂。

而沈嘉慕那裏也沒閑着，緊鑼密鼓地聯系警方、剪輯錄音、安排公關，購買營銷號，計劃中的每一步都在有條不紊地進行着。

黎子衿的手機鈴聲響起，沈嘉慕點點頭示意她打開免提，警方的聲音便從電話裏傳來：“嫌疑人紀予時的尿檢呈陽性，現在已經被我們拘留，感謝您的監督和舉報。”

工作室所有人都長舒了一口氣，黎子衿應聲：“應該做的，警察同志辛苦了。”

電話挂斷，黎子衿的一顆心這才放下，喝了一口手邊的咖啡：“還好紀予時那個男朋友比較老實，紀予時最近确實吸了。只要尿檢呈陽性，後面的公關都是小事情了。”

說罷看了看沈嘉慕眼眶下的青黑色，連忙催促道：“你照照鏡子看看自己臉色差成什麽樣了，我幫你向劇組請假，趕緊回去休息吧。”

沈嘉慕的身體已經極度疲憊，精神卻奇異地亢奮，她搖搖頭：“這事如果沒解決，我想睡也睡不着。”

警方通報就位，網絡輿論就位，剪輯錄音就位。

沈嘉慕和黎子衿交換了一個眼神，見後者點了點頭，便啓唇道：“就現在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