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耳光

耳光

回到家接近九點，白珺晴的父母生活規律，已經早早熄了燈回房。

房子是精裝修，不算太大，恰好一百平。家裏鋪着成色不錯的木質地板，家具也是紅木，客廳布置得整潔而敞亮。

兩人輕手輕腳地進屋，白珺晴打開了昏黃的廊燈：“他們應該要休息了。”

沈嘉慕點點頭，看了看客廳和卧室的布局，像是在找自己的房間。白珺晴看了一眼沈嘉慕，輕咳了一聲：“我媽給你布置了客房。”

沈嘉慕愣了一下：“那你呢？”

白珺晴艱難地指了指自己的卧室：“我睡自己的。”

沈嘉慕垂下眼睛換鞋，輕聲道：“噢。”

白珺晴抿了抿下唇，不知道如何開這個口，又不想沈嘉慕委屈，正醞釀措辭間，對方卻像是看透了她的心思：“沒關系，我睡前在你房間坐一會兒再走。”

白珺晴脫下沈嘉慕在這個季節顯得過分厚重的大衣挂上了衣帽架，又用額頭蹭了蹭沈嘉慕的頸窩：“讓你受委屈了。”

沈嘉慕也低了低頭，用下巴蹭了回去：“我能理解。你爸媽願意讓我在你家住，已經很客氣了。”

白珺晴的卧室是很溫馨的布置，一絲不茍的床鋪對面是一架蓋着黑布的鋼琴，沈嘉慕掀開一角看了看，琴面是純白色的。

白珺晴倒了熱水進來，看見沈嘉慕正擺弄自己的鋼琴，笑着說：“太晚了，不然就給你彈一首了。”

沈嘉慕點點頭：“明天也不遲。”

又轉頭繼續端詳白珺晴的卧室，有一面頗高的書架，裏面大都是關于表演和鋼琴的書，也有幾本文藝小說。

沈嘉慕用下巴朝書架點了點，問：“這些書你都看過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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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珺晴點點頭：“我不買自己不愛看的書。只不過我家不算太大，書架的體積有限，其他的書都收納到箱子裏了。”

頓了頓又道，“不過我給爸媽彙了錢，明年會搬家換個大點的房子。”

沈嘉慕和白珺晴并肩坐在鋼琴前的長凳上，側過頭突然道：“以後我們的家，給你收拾一間書房出來，做成內嵌式的書架，你可以放一整面牆，就不用再收納了。”

沈嘉慕很少對未來做任何提議，白珺晴心裏也想過沈嘉慕是不是其實并沒有太多打算，只想順其自然地發展。但仔細想想其實也沒什麽問題，沈嘉慕和自己的家境懸殊，處處收到家族管制，她們的年紀也不算太大，未來的路一切都有變數。

她原本是這樣想的。因為真心喜歡沈嘉慕，所以接受了沈嘉慕的愛，如果之後這愛變質或是無疾而終，她都可以接受，只是相處得越久，卻越發不舍得了。

她已經無法想象相伴餘生的人不是沈嘉慕，更無法想象沈嘉慕與別人相伴一生。她早就沒有了感情開始時的自如和輕松，她擔心自己的父母不接納沈嘉慕，更擔心沈嘉慕自己都沒有堅定的決心。

而沈嘉慕就這樣順其自然地說出這段話，猛地戳中了她內心隐秘的不安。白珺晴擡起眼直視着沈嘉慕：“我會當真的。”

沈嘉慕高白珺晴不少，回望便不得不垂下眼簾。暖黃色的燈光打在她錯落筆挺的眉骨與鼻梁，那顆小小的淚痣被睫毛的陰影襯得分外顯眼。

沈嘉慕欺身靠近，白珺晴下意識地縮了一下。

沈嘉慕用手托住白珺晴微微後仰的脊背，執意要靠她很近，淺色的桃花眼水汪汪的：“怎麽不早點告訴我你害怕？”

白珺晴不自在地推了推沈嘉慕的肩膀，若無其事道：“我不是害怕，我是不想自作多情。萬一你只想和我談談風月見好就收，我自己在這裏展望一堆，那不是……哎你幹嘛！”

沈嘉慕用胳膊将白珺晴圈在鋼琴與長凳之間，白珺晴偷看一眼沈嘉慕越來越不好的表情，還在繼續挑釁：“你們有錢人最無情了，小說裏不都這麽寫嗎？說不定你哪一天就拿五百萬給我做分手費，你說到時候我收是不收呢……唔！”

沈嘉慕忍無可忍地欺身堵上白珺晴滔滔不絕的嘴，白珺晴口不饒人，胳膊倒是軟軟地圈住沈嘉慕的後頸，兩人吻得激烈卻無聲，半晌才分開。

沈嘉慕微微喘着氣，眼睛都紅了：“你再胡說我就要生氣了。”

白珺晴的胳膊搭在沈嘉慕肩膀上借力，被吻得臉紅氣喘，卻覺得這樣的沈嘉慕格外有趣，忍不住繼續逗弄：“沈嘉慕生氣了會怎麽樣呀？”

沈嘉慕借着白珺晴圈着自己的力氣猛地抱起她，吓得白珺晴低聲驚呼：“你這會兒怎麽又抱得起來了？不虛了？”

沈嘉慕空出左手将白珺晴的卧室門反鎖，再将人壓到床上：“因為我很生氣。”

白珺晴點了點下巴做沉思狀：“看來沈嘉慕生氣了就會變得色色的。”

沈嘉慕一邊去解白珺晴的襯衫扣子一邊大方地承認：“嗯。”

白珺晴見沈嘉慕是來真的，不禁有點慌：“我爸媽可還在呢，你可不能做出一些不好的事兒。”

沈嘉慕手上動作飛快，白珺晴的內衣扣子都已經被解開了，聲音聽起來卻仍然淡然：“一會兒我會一直吻着你。”

白珺晴最受不了沈嘉慕用冷淡的嗓音說這種有些下流的情話，聽完這句話小腹立刻湧過了一陣暖流，臉頰也瞬時變得通紅。

白珺晴猛地打了一下沈嘉慕的肩：“你沒洗手呢！”

沈嘉慕聽聞便停下動作，伸手從自己的包裏掏出了一包濕紙巾：“我們一回家不就洗了嗎，你想我再洗一遍也可以啊。”

沈嘉慕于是用濕紙巾一根一根擦拭自己的左手手指，動作既緩慢又仔細，看得白珺晴越發不自在，猛地拍了一下沈嘉慕的手：“行了別擦了。”

沈嘉慕便笑着把濕巾放到一邊，左手沿着白珺晴的身體下滑，嘴唇則信守承諾地貼緊了白珺晴的：“開始啦。”

或許因為沈嘉慕是左撇子，這個獨特之處與白珺晴的身體構造相性格外好；而今天的□□又太過突然，白珺晴在起伏中不得不攀緊了沈嘉慕的肩胛，盡量把喘息都渡在兩人唇間。

白珺晴被越抛越高，沈嘉慕一邊吻她一邊動作，在她最高點時突然輕聲道：“心裏的不安都要告訴我。再多黏我一些吧。”

白珺晴閉上眼睛，忍不住輕哼出聲。

兩人洗完澡已經将近十二點，白珺晴看着沈嘉慕去客房的單薄背影心中驀然升起不舍：“你就走啦？”

沈嘉慕回過身歪頭道：“怎麽了？”

白珺晴走上前拉住她的手腕：“你……吃了藥再回去。”

沈嘉慕故作不知：“藥盒在哪兒來着？”

白珺晴也不拆穿她：“在我房間。”

沈嘉慕笑彎了眼睛：“你舍不得我。”

白珺晴不管不顧地把人拉回自己房間，裝作聽不見沈嘉慕的話：“你最近有沒有不舒服？”

沈嘉慕被拉得亦步亦趨，帶着笑意順着她說：“你把我照顧得那麽好，怎麽會不舒服？”

白珺晴一邊看着沈嘉慕乖乖吃下藥，一邊繼續思考能留下她的其他借口。手指無甚規律地輕敲着琴蓋，終于猛地并攏想到了答案：“你萬一睡不好怎麽辦呀？”

沈嘉慕輕嘆一口氣：“那也沒辦法呀。”

語罷還不忘可憐巴巴地補充道，“沒關系，反正我本來也不怎麽睡得好，都習慣了。”

白珺晴知道沈嘉慕在故意賣乖，便順着話說：“那我陪你睡一會兒，我媽起床之前我再回來。”

沈嘉慕抿着唇像是在偷樂：“還是我天亮前溜回去吧。”

白珺晴收拾好沈嘉慕的藥盒和水杯，推着沈嘉慕回客房：“我溜吧，你睡眠質量那麽差，別折騰了。”

沈嘉慕一邊被推着走一邊低聲笑：“我剛剛好像看見書架上有一個保溫杯。”

白珺晴愣了一下，随後回憶起是高二那年沈嘉慕送的，用來做回禮的那個保溫杯。白珺晴忍不住有點不好意思，嘴上還是理直氣壯：“怎麽了，質量好就一直用了呗。”

沈嘉慕便不應聲，只一直笑，笑得白珺晴越發害羞：“幹嘛呀，不興人家節約了？那誰讓你不送我個新的呢。”

沈嘉慕立刻正色道：“送，明天就送。”

又頓了頓道，“那……你還記得我當時給你寫了張紙條嗎？”

白珺晴誠實道：“那張紙條我确實扔掉了。”

沈嘉慕故作失望地點點頭，白珺晴連忙找補：“那我當時确實一心讀書來着，誰知道有些人對我那麽多雜念呢。”

沈嘉慕坦蕩地承認道：“我現在仍然還是有很多雜念。”

白珺晴心裏開心，面上還是不輕不重地翻了個白眼：“睡你覺吧。”

第二天中午沈嘉慕接到黎子衿的電話，說是之前一部即将上映的戲在審查上出了些問題，需要立即回組補拍部分鏡頭，免得影響劇組進度。白珺晴雖然有些失落，但也很理解，幹這行總是計劃趕不上變化：“那你先回去吧，反正我明天上午也得走了。”

沈嘉慕有些抱歉地在餐桌下握了握白珺晴的手：“本來還答應你今天買新杯子的。”

白珺晴也輕輕回握了一下：“我給你記着呢，下次再補。”

白父白母也放下筷子說要送送沈嘉慕，白珺晴連忙按下爸媽：“我送她就行了，你們接着吃。”

沈嘉慕坐在客房床沿整理好東西，白珺晴靠着門框掰手指：“墨鏡？”

“帶了。”

“藥盒？”

“帶了。”

“外套？”

“挂在客廳。”

“還有……”

“放心，我都帶了。”沈嘉慕想親一下白珺晴，但沒有關上房門，便只能改成一個輕輕的擁抱。

白珺晴被突然而至的離別氣氛惹得有些感性，忍不住輕聲哼唧了起來：“黎姐明知道你身體不好還總讓你跑來跑去。”

沈嘉慕做出同仇敵忾的表情：“是啊，心腸大大的不好。”

白珺晴便忍不住笑開：“好啦，我知道。工作性質就是這樣也沒辦法。”

沈嘉慕摸了摸白珺晴的後腦：“乖了。送你爸媽的禮物都在這呢，這會兒也沒時間給了，你幫我說一下。”

白珺晴點點頭：“放心吧。我送你下樓。”

白珺晴把沈嘉慕送上車後，心裏仍有些不舍，重新坐回餐桌前才發現家裏的氣氛反常地凝重。

父親看了白珺晴一眼，猛地拍下筷子回房：“你跟她說吧。”

白珺晴愣了一下，沒有反應過來父親的意思。

母親低着頭，表情很不好看，半晌才把頭擡起來，語氣冷肅且生硬：“你和那個沈嘉慕，現在是什麽關系？”

這次回家兩人并沒有刻意掩飾關系，雖然比平時有所收斂，但是在婚禮上和餐桌前的相處比起朋友顯然還是太過暧昧，被父母看出來了。

白珺晴遲疑了一瞬，便坦然承認道：“我們在交往。”

母親怒極反笑：“什麽意思？你倒是告訴我，兩個女人怎麽交往？你還嫌被她害得不夠慘？你高三那年是怎麽過的？”

白珺晴垂下眸子平靜道：“比起她承受的非議和壓力，我承受的不算什麽。”

母親緊緊咬着後槽牙，半天才平複心情重新開口：“我和你爸爸，一直到剛才都給你們留了足夠的面子，你們呢？你在做任何事情之前有沒有考慮過我們的面子？”

白珺晴也猛地放下筷子，聲音提高了一個度：“又是面子。媽媽我真的不明白，您和爸爸的面子，到底要靠什麽才能掙回來？”

母親也提高了嗓門：“所以我說你們那個圈子混亂不堪，你進去了一樣要被同化！你就跟着她鬼混，把你的人生都賠進去，把我們的臉也賠進去！”

白珺晴心裏酸澀不堪，她偏過頭重重地吐出一口氣，軟下嗓音試圖重新說服母親：“可是媽媽，沈嘉慕真的很好。你和她相處過就知道，她……”

話音未落，白珺晴的臉上就遭了火辣辣的一巴掌。

這是母親第一次打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