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多出來的人

多出來的人

可走了半天，他們還在夜色裏打轉。

東南西北都走了好遠，卻沒再看見任何一扇門。

衆人又慌亂起來。

“我後悔了，我們就不該出來……”十三小聲念叨。

司命突然拉了一下聞人，“櫻桃，我怎麽覺得不太對……”

“什麽不太對？”九幽離他最近，問了一句。

“好像……好像我們之間多了個人……”

他這話一出，衆人猛然停下腳步，倒抽涼氣。

當四周陷入靜默時，先前那道陌生的聲音又響起來。“怎麽停啦？”

這時大家才恍然明白過來——這聲音，不是他們之中任何一個人。

這聲音尖細沙啞，有點像白天那個小孩的笑聲，但又不像小孩。

別人沒看到不知道，聞人卻是知道，這聲音多半是來自剛剛他看到的那個黑衣人！

無邊的黑暗讓恐懼無限放大，何況現在有一個不知是什麽的東西，跟在大家身邊。

“快走啊！”那聲音又催促道。

深秋的夜風涼飕飕得拂過每個人頸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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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顫抖着問，“誰，誰在說話？”她緊緊揪着聞人的衣服，将額頭抵在他背上。

顧瓷吞了吞口水，擡起系了紅線的左手，“大家把系着紅線的手舉一下，我……”

他想說“我看看”，後面兩個字沒說完，就看見加上自己一共七只手舉在半空。

在他們中間，有一只青白枯瘦的手上，什麽也沒有……

顧瓷噎了口氣，半晌沒敢作聲。

聞人大致猜到，應該是不對勁。“那個，我轉過來，大家先松松手。”

他覺得自己還是轉過去好一點，畢竟自己剛剛看到了一些東西，轉過去也好跟顧瓷商量一下。

司晨一直低着頭看地面，當聞人轉過來後，光線便聚集在大家中間。

地面上出現交織在一起的影子。

但是有一道影子卻奇怪得很。

正常情況，影子都該是自腳下延伸，而那一道影子就像是什麽浮空的東西被光線照射留下的投影！

司晨看了半天沒想明白，于是便擡頭往空中看。

“別看……”聞人見他擡頭，怕他看見那只多出來的手，急急喊道。

可是，已經來不及了。

司晨瞪大雙眼，狠狠抽了口氣噎在嗓子眼。

那只手是憑空多出來的，但是卻看不見人。能看得真切的只有他們六個。

顫抖的呼吸聲伴随着緩緩放下的手愈來愈重。

當所有人收回手臂，那只枯瘦的手卻仍高高舉着。

擡頭的三人恐慌地對視着。

“櫻桃！地上！有，有一雙飄起來的腳！啊——！”

三人正用眼神交流，忽然司命哽咽着大喊起來，最後竟是驚叫着跳開，拉住聞人手臂跑到他身後去。

九幽和十三聞聲也跑跳開，聚攏在司晨和顧瓷身邊。

這時，原本中間的位置便空了出來。

只見一雙青黑色的白底老式布鞋，腳尖點地漂浮在那裏，約莫離地有五厘米左右。

而先前那只手卻是不見了。

顧瓷伸手擋住身後的十三和九幽，拉住司晨遠遠繞過那雙布鞋站到聞人那邊去。

衆人會合，顫抖着擠在一處。

顧瓷輕輕深呼吸幾次，定了定神，暗中咬破舌尖，在上颚畫好護身符，而後又狠心咬了一口舌頭，彙成一口舌尖血。

他穩住呼吸，慢慢往前挪了幾步，待離那雙鞋不足一米時，猛然噀出，口中血全然落在布鞋上。

霎時間一聲嘶啞尖利的嚎叫驟然在半空響起。

與此同時，四周的無邊暗夜也變化起來。

嚎叫聲停歇後，涼風驟起。遠處傳來竹葉摩挲得沙沙聲，有一絲單薄的月光穿透黑暗，露出一點銀白映在衆人眼中。

此刻能看到，地面上是摻雜碎瓷片的泥土，與他們剛出門在院子裏看到的一樣。

顧瓷皺眉看着那雙沾血的布鞋，“我們，剛剛遇到的，應該是鬼打牆。”他輕輕說着，又擡頭在四周環視一圈。

這會兒似乎也沒有剛出來時那麽黑了，天空中能看見月亮和幾顆星星，想是沒什麽事了。

聞人護着司命和十三他們，警惕的左右看看，帶着大家走到顧瓷旁邊，問他：“我們現在是不是先回堂屋？”

“走吧！”顧瓷擦擦下唇沾着的血，說話稍稍有點大舌頭。

“剛剛那，是……”九幽緩過神來，拉住顧瓷手臂晃了晃。

“我們還是回去再說吧，別在外面講。”十三還是有些害怕，拉住九幽說道。

“對，我們回去生點火再說，烤着火就沒那麽害怕了！”司晨跟着加了一句。

衆人點點頭，加快腳步。

可沒承想，正走着，聞人手中的手電筒忽然沒電了。

驟然失去光源，大家又重新被黑暗包圍起來。

“別，別慌，還有一個！”聞人愣了一下，很快反應過來，一邊安慰大家，一邊從褲子口袋裏拿出另一只備用的小手電。

瑩白的光點彙聚在地面上，讓大家又找回一些安全感。

繼續走了十幾分鐘，熟悉的堂屋出現在視線裏。

先前的火堆還剩下些火炭，紅彤彤地躺在灰燼裏。

“大家先歇會吧，我再找點幹木枝來。”聞人找來顧瓷先前分發的蠟燭，點燃一根立在火堆旁邊，然後準備去外面劃拉些樹枝。

“我跟你去！順便再畫個避祟符在門口。”顧瓷伸手抓了一把柴灰，起身跟聞人一塊出門，在堂屋外面用柴灰畫了道符。

門外院子不遠處有些散亂的枯枝，二人一人抱了一捧帶回去。

重新生起火，屋子裏亮堂不少。聞人吹掉蠟燭，從自己背包裏掏出些巧克力棒給大家分了。

“壓壓驚，補充點能量。”他率先撕開包裝，“咔嚓”，狠狠咬了一口。

九幽又撿起剛才的問題問顧瓷，縮着手慢慢啃着巧克力棒。

“應該是我們進去的那間屋子的主人……”顧瓷說得緩慢。

“那間屋子……是不是，有人上吊啊？”司晨擡手摸摸脖子，停頓着問。

“應該是吧，不然那布條和凳子……”十三将下巴縮在沖鋒衣的衣領裏，聲音低低地說。

司命從回來就沒說話，這會兒還是臉色蒼白地靠在聞人身邊。

“我們之前在那個屋子裏的時候，我看見那個東西了……”聞人握着司命的手，将先前自己看到的景象講了一遍。

“嘶……”

他說完，大家便開始此起彼伏的斯斯抽涼氣。

“那這麽說，那個東西就一直跟在我們中間？我的媽呀……還在我旁邊……”九幽突然坐直身子，聲音高了幾分，但後面又低了下去，整個人抱成一團。

十三也縮得更緊，跟九幽靠近了些，兩人互相摩挲着手臂。

“我們今晚，是不是要無眠了？”司晨隔着包裝袋捏裏面的巧克力棒，眼睛在衆人身上掃了掃。

“應該沒事的，帳篷裏可以睡四個人，外面留兩個人看着就行，門口有兩道符，也能稍微擋一擋。”顧瓷伸手撥了撥柴火，輕聲開口。

“我跟顧瓷留在外面，你們困了就去睡。”聞人點點頭，跟顧瓷對視一眼。

十三和九幽往帳篷那看了看，兩處距離不遠，間隔只有兩三步。

“那你們小心一點！”九幽是有點累了，她背的東西多，體力消耗大，這會真有點困，于是拉着十三過去。

想要帶上司命一起，可是看他臉色不好，又沒有伸手。

火苗舔舐着樹枝，哔啵的燃燒聲，讓大家略略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