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part 4
part 4
今日,白神仙依然準時來蕭四房間。
蕭四把心裏的疑問先問了出來,“先生在晚輩後心上畫的是什麽圖?”
“說了你也聽不懂,護你心脈的。來吃靈藥。”
蕭四後伸手接過來,直接投進嘴裏嚼嚼咽了。
白神仙哈哈一樂,“四皇子這性子我喜歡,這麽相信老道啊。”
“先生是通過什麽辦法聯系的欽天監,欽天監那麽多人還能準确知道哪個是我的人。”
“欽天監不也是觀察星象的麽,我們通過星星說話的。” 老神棍一臉得意。
蕭四微微一笑,“活不活的成,本來我是不太在意的,可欽天監的人告訴我北方之行必有奇遇,在我一再逼問之倒是告訴我了。”
神棍神秘一笑,“這答案我知道,在你看來可是奇遇?”
蕭四含笑不語。
“小子,和我說實話。”
“嗯,是。”
白神棍滿意了,治療起來更是盡了全力。
今日用了不到一個時辰,比之前有所進步,白神仙收手後,閉眼調息了一小會兒,把略微顫抖的手指縮進寬大的袖口中,“好了,難得你意志力強能保持清醒。其實挺疼的吧。”
蕭四額頭疼出一層密密的汗,他也不擦,任汗這麽流着,看起來還挺野, “疼有一點,但是挺,怎麽說呢,就像經過了一場生死撕殺,并且最後取得了勝利的那種感覺。”
“痛快是嗎?”
“痛快! ”
白先生下了炕,慢悠悠往出走,“去浴桶泡一會吧,慢慢進啊,別把裏面的水撒了,裏面的東西可貴着呢。哦,對了,可以自己脫衣麽?墩墩下山了,去買吃食。要不把我最親親的徒兒叫過來幫你?”
蕭四拿手點點門不說話。
白老神棍也笑了,往門外走去,背影漸漸遠去,聲音卻依然清晰,“安心休息吧,我會治好你的,哪怕……”
蕭四側耳細聽,也沒聽清哪怕後面說了點什麽。
哪怕什麽?
熱水溫柔的安撫着蕭四疲憊的身體,常年不見陽光的皮膚很是蒼白,甚至能看清一個個青色的血管。肩頸處骨骼流暢倒是有種瘦弱的美感。
翌日。
蕭四醒過來,悲哀的發現整個院子裏又剩他自己了。
四爺睡眼惺松的拿腳去摸鞋,摸不着,再摸,還沒有,越摸越來氣,低頭一看——沒有鞋?鞋呢?氣呼呼的扯過炕邊的襪子不分左右的胡亂套上。
陳墩今兒得挨揍,必須揍。
蕭四慢走到前日往山下瞭望的那個矮牆邊,再讓爺看見你們吃雞,我一鍋湯把你們全炖了。
蕭四撇着嘴,伸長脖子往下看去——哦,沒有人,也沒有肉。
“咳,咳咳......”蕭四殷勤地呼喚着。
“啊醒了,”是茶茶,先聞其聲後見其人,“哥哥醒了?等我給你端粥過來哦。”
粥不涼不熱,可見一直在火上溫着,蕭四三兩口就喝完了,從未感覺白粥有這麽好吃過,“一直在等我?他們人呢?”
“嗯,今天山下有集市,采購東西去了。”
“你不想去嗎?”
“想去。”
“那怎麽不去?”
“怕你醒了餓。”
真是..
毫無目的的,自發的,純粹的關心,蕭四收到了,也真真實實被感動到。像有一絲暖流潤物細無聲地流向他幹涸的心裏的荒地。他已多年未感受到這種關心了,很慰貼也很是暖心。
蕭四柔柔地拍了拍茶茶的腦袋,“謝謝你。還有沒有了,幫我再盛一碗?”
“有呢,還有小半鍋。”
後廚裏,茶茶偷偷地也拍了拍自己的腦袋,拍到哥哥剛才碰到的位置,心裏甜甜的。
蕭四三碗米粥下肚,渾身舒坦。“走,哥哥也陪你逛街去,看看能有多熱鬧。”
“哥哥身體剛有聲起色。”
“不礙事。逛累了就歇着。”
茶茶跟在蕭四的後面,偷偷地笑。下山的臺階時,茶茶說,“哥哥,我抱你吧。”
“不。”
“那我背你?”
蕭四拉過茶茶的手,“扶着哥哥就行。”
“好哦,哥哥的手也好漂亮。”
蕭四嘴角上揚,“跟誰學的,挺會聊天。”
“看手漂不漂亮還用學?我自己有眼睛,我看見的。哥哥是我見過的最好看的人,我喜歡的男子樣子應該就是哥哥這樣的。”
“你喜歡哥哥的樣子,還是喜歡哥哥?”
“有區別嗎?”
有,但這得好好想明白了再說。蕭四逗着茶茶,“第二喜歡的男子呢?”
“師父。”
“第三個呢?”
茶茶冥思苦想了好久,蕭四看着茶茶一幅認真思考眉頭皺的樣子,很是想笑。
茶茶經過一番思索後,肯定地說了兩個字,“沒了。”
蕭四終于忍不住笑出了聲。
真是可愛。
這丫頭撩人的境界也是厲害。撩人而不自知。
下了山,離山腳不遠處就是一個村子。要過年了,每家每戶都喜氣洋洋的。有銀子沒銀子多少都要出來逛一逛,買點平時舍不得買的東西犒勞犒勞一年來辛苦勞作的自己。
本村的外村的小販們好像商量好了似的,到了年根上就集體聚集到了這裏。還是約定俗成?這不得而知。
這裏面割豬肉的店鋪是最熱鬧紅火的。平時緊捂錢袋子,嗜錢如命的人今天割起肉來也格外痛快,像一夜暴富了一樣。
“李家大娘,您割了這麽多肉啊?花了不少銅錢吧。”
李家大娘黝黑的臉色滿是笑容,“這不要過年了嗎,誰家還不買點肉勒。他嬸你扯這麽多布啊?”
“快去,快去,你也趕緊扯去,就前面人最多那,快去搶,比往日還便宜。面料特別厚實,今年我不光要娃娃們做,我還要做身鮮豔的衣服呢。”
“我摸摸你這布,啊呀這手感還挺好,我也去扯,哪家裁縫好啊,咱姐倆一起去……”
熱熱鬧鬧,紅紅火火。
布衣茶飯,人間煙火。
生在雲端,住在地獄的蕭四感覺自己活在了人間。
生機勃勃的生命力,沒有被貧窮困苦磨平,一代一代繁衍下來,懷抱憧憬和希望從而生生不息。
皇子,蕭四怔怔然的看着這一切。直到手袖口被拉了一下才回過神。
茶茶目光擔憂的看着他,“你不要不開心。”
“嗯?什麽?”
“別理他們說的話,哥哥不是野男人。 ”茶茶急急的對他說着。
“?”
什麽野人?這是什麽話,我是野男人?蕭四看向自己周圍的人,果然見那些人一臉不可言說的看着自己。
有個十來歲的年輕男子,一臉憤慨,還特別沒禮貌地指着蕭四,自以為小聲地對同伴說,“就是他,還偷偷跑山上去了。不要臉的,小仙女是他這等凡人可以肖想的嗎?個野男人。”
“......”
蕭四肺腑裏的淤血都聽不下去了。
不生氣,不生氣,大可不必。蕭四還沒氣到失了理性,還知道他是個有身份的皇子,不能與這些一般見識。
茶茶拉着蕭四來到一間賣帷帽的小店,拿一個大帷帽給蕭四遮的嚴嚴實實的。
蕭四閉眼運氣,“哥哥沒臉見人?”
“哥哥的臉是最好看的。”
“那我戴它幹什麽。”
茶茶眼看周圍,示意蕭四你自己聽。
然後——
“長得倒是人模人樣,但身體看着不太好的樣子,小仙女人美心善是暫時收留他的吧。”
“哼,他一定是故意去小仙女面前裝可病,裝可憐。”
“就是就是,手段卑略”
蕭四爺凝神聽了兩嗓子痛快的摸出一顆碎銀子付錢。
狗屁話!
好憋屈 !陳墩呢?給爺罵他!
陳墩這狗崽子,不是也在買東西呢?買哪去了!
直到走遠了,離開議論紛紛的中心區,蕭四才慢慢平了火氣。
真是的,這點事兒,回過味兒來又覺得特別好笑。世界之大無奇不有,果真是什麽事都能遇到。野男人這詞居然有用到他身上的一天,簡直是,匪夷所思。
“仙女妹子,你來啦。”
嗯?哪來的這麽矯揉造作的聲音?
粗狂的嗓子捏出細細的溫柔腔,“仙女妹子,你喜歡這個嗎?我可不可以送給你?”
茶茶随手在一個攤上拿起了一枚木簪子。雕刻着她喜歡的梅花,花瓣栩栩如生的。
“你自己雕刻的啊?”
攤主是個二尺八壯漢,濃眉大眼,壯實的身體在這麽冷的天裏只穿着薄薄的衣衫。
見仙女喜歡自己的木簪,壯漢很是開心,拘謹地摸着自己的大腦門,羞澀地說,“是俺自已刻的,仙女你喜歡就拿去吧。俺高興送給你。”
哪來的憨憨!
蕭四爺反手一張銀票拍那壯漢攤子上。
壯漢這才看見他的小仙女旁邊有這麽個野男人。
大漢拿起銀票對着光看了看,眉頭擰着思索片刻,又看了看擋着臉的蕭四,看衣服倒覺得不是騙子,“這位爺,小的沒見過這百兩銀票,也換不開。那啥,這票子是真的嗎?”
蕭四眼前一黑,咬牙切齒的擠出一個字,“真!”
“可以去城裏的錢莊兌換的嗎?”
廢話!
廢話!
廢話! !
“可。”
“哦,找不開,10個銅錢就夠了。”
._.
蕭四身上沒有裝銀子的習慣,這銀票都是陳墩給他放的,平時也不用他親自來花錢啊。
蕭四爺一時還真不知怎麽辦了。
茶茶把手上釵子放攤子上, “哥哥,我不想要了,突然覺得沒那麽好看。”
“都給你,不用找!”今兒這釵子我還必須買。
壯漢小攤主被吓了一跳,“爺,這可不成。無功不受祿,小小的簪子只值幾文錢,你這百兩銀票小的不能要,小的拿了這銀票可是折了壽,損了福,讓街坊鄰居指着脊梁骨罵的。”
......
蕭四微笑。
這世上沒你爺辦不成的事,買不成的東西。
蕭四用顫抖的手從懷裏拿出一摞銀票,唰唰唰的翻,一百兩,一百兩,一萬,還是一萬兩,怎麽都是一萬兩 ! ! !
陳墩,陳墩你個這狗東西。蕭四爺一口淤血終于嗆咳出來,眼淚混血吞了。
在蕭四爺的執着下,終于在這一疊銀票下在店老板的懷疑且震驚的眼光下翻到了一張五十兩的小面額銀票。
“爺,還是找不開。”
蕭四爺疲憊,“你這攤子上的我全要。”
“啊這,我看看啊,我這攤上三十幾件小玩意,加起來一兩銀子就夠了。”
......
“你給去自己想辦法!”
壯漢為難的看看左右,試探着問蕭四,“爺,旁邊攤子上的木梳,再旁邊的小童玩意,看那蚱蜢做的多可愛,您,您需要嗎?”
“銀子給你了,把簪子給我,剩下的你看着辦。”
蕭四想拿簪子走人。
鐵憨憨又把人給攔住了,“爺,這不成。您稍等一下,我這就去問。”
然後,滿集市都能聽見這大漢粗犷的聲音了,“張大爺,你那些蚱蜢,全部的蚱蜢總共值多少錢啊?”
“啥?哦,我算算,大概400文。”
“都給我包起來,這位爺要的。我回頭把400文給你。”
“李大嬸,你的那些往臉上塗的□□多少錢?”
“啥?我合計合計,我這東西貴點,得二兩銀子。”
“成,給我包起來,那位爺全要了。我把銀票換開馬上就去你家還你這二兩銀子。”
“王大叔,你那的碗啊,盤子的,多少錢?啥?你不賣,為啥啊,啊?你怕這銀票是假的?我看你是個傻的,看不見咱山上小仙女在這呢麽,這小公子是跟着仙女來的。”
“王二叔,把你剩下的豬肉,值幾兩銀子,算清楚,都給那位爺包起來吧。”
“豬肉配酒,天下我有,久叔,你那酒也給這位小爺留着。銀子多少?”
壯漢拿着了根木枝枝在土地上連畫帶寫,記錄着他的賬本。旁人是一個字也看不懂。
蕭四享受着全街人的注目,慢慢的雙手捂臉,好想死。
壯漢一臉興奮地跑過來,邀功似的,“爺,現在已經湊夠十五兩了,還剩三十五兩。您再等等?”
蕭四有氣無力,和壯漢商量道,“剩下的你能不能先幫着我買了,然後送到山上,就小仙女住的那兒?把你的辛苦費記得也算進去。”
“那,那成吧。”
蕭四爺長長地舒了口氣。
再不成爺就真的翻臉了。
這街逛的,哎!
就,挺意外的。
壯漢拿着一張五十兩的銀票又去忙着包圓了。
蕭四麻木地看着腳邊堆着的‘本地特産’,兩個豬後腿,一兜菜,兩捆蔥,三張凳子,四口鍋,五六七壇酒,八九只青蛙,蚱蜢,小黃雞.......十全十美啊,齊活了。
哦,還有手裏的一大紮糖葫蘆。
長長的木棍上刺猬一樣的紮着很多鮮豔的紅彤彤的糖葫蘆。
“茶茶,這怎麽拿?”
“哥哥,我們一趟一趟地來拿。”
“........”
“咦等等,我好像聽到陳墩地聲音了。”
蕭四的耳朵沒茶茶的靈敏,在原地等了一會兒果然聽見陳墩的聲音,“爺,我家四爺,我的四爺啊,四爺~~嗚嗚嗚 ,四爺你在哪?”
蕭四爺高高舉起一只手,握拳。
片刻後,穆青先出現,孩子急了一腦門子汗,“爺,可找找您了,屬下該死。”
“回去再說,陳墩呢?”
“爺爺,小的在這兒,”陳墩擠過人山人海,滿眼都是淚的撲到了蕭四的懷裏,“可找到您了,您要是丢了我也不活了。”
蕭四面無表情地瞪他,任陳墩在他身上抹淚,“你身上有碎銀子嗎?”
陳墩伸手從懷裏抓出一大把。
“為什麽你有碎銀子我沒有?”蕭四把陳墩手裏的小銀塊都裝自己身上了。
陳墩看着四爺好好的,長出一口氣,後怕道,“爺,您不好好在山上休息怎麽跑出來了,小的下山買點東西的空檔,您人就不見了,爺,您買這麽多糖葫蘆?地上這一堆東西是啥?”
蕭四指指那一地東西, “都是我買噠,搬回去。”
“……您這是怎麽了?都買了些啥?買鍋幹啥?這鍋做飯香?”
穆青等一衆護衛不敢同四皇子這麽說話,笑也盡量忍着。
這陳墩就是仗着和主子爺從小長大的情意,有恃無恐的挑戰四皇子的涵養。。
有個小孩想吃糖葫蘆,來找蕭四問價錢,蕭四爺直接拔下來一根送給他,有小朋友看見可以白得糖葫蘆也來要,一傳十,十傳二十,不一會兒蕭四身邊就圍了一圈可可愛愛的小朋友,蕭四雙手并用地給孩子們拔糖葫蘆。
晚上這一覺蕭四睡得特別香,嘴裏數落着陳墩不給他碎銀子,手還在一動一動地拔着糖葫蘆。
心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