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真相

慕雲期之所以在明明知道太後給他設下陷阱的情況下還願意一頭栽進去,是因為他還有一樁心事未能解開——當年他的皇兄慕雲銘究竟為何會墜馬?

他心中始終沒有放棄過懷疑:這件事或許與太後脫不了幹系,如今他與慕雲銘身份對調,他便可以借用皇兄的身份去詢問太後。

慕雲期心中正思忖着這件事,沒想到太後便來了他的行宮,想來是一大早便發現密室裏的白斂被人救走了,所以過來看一下情況。

慕雲期讓衛洛書在禦書房等他一會兒,因為他還有別的事情要同他說,然後便走了出去,裝出一副身體不好的樣子,一邊咳嗽一邊讓白斂扶着他去大殿。

白斂看他的目光盛滿了嫌棄,不過這會兒慕雲期還來不及同白斂解釋他的身份。不解釋也好,讓白斂以為他是慕雲銘,這樣一會兒在太後面前也不會穿幫。

太後見他咳嗽得身子都佝偻起來了,十分心疼:“你身子還未好利索,何必受累去上早朝,先讓丞相先幫你處理着政事便是。”

慕雲期嗓音沙啞而倔強道:“朕既然擔了這個皇帝,理應做些事情才是。”

太後嗔則道:“那也該先愛惜自己的身子才是。”

“朕這身子,唉……”慕雲期做出一副愁苦卻又無可奈何的模樣,“母後,其實朕聽見了。”

太後心中一緊:“你聽見什麽了?”

慕雲期怔怔道:“朕聽到太醫說,朕怕是沒有多少時日了。”

太後聽不得這話,聞言眼眶便紅了,寬慰他:“會有辦法的,母後一定會想辦法醫治好你的。”

“母後,我的身子什麽樣,我自己知道。”此時慕雲期不再自稱“朕”,而是真正以慕雲銘的身份,循循誘導着太後,“早知如此,三年前我就不該去參加那場狩獵,我若不參加,就不會墜馬,事情也不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銘兒,”太後聽聞這件事,臉上頓時滿是自責,“都怪母後,怪母後……”

慕雲期見太後如此神情,心中的猜測便又增加了三分,但面上仍是悲戚的模樣:“怎麽能怪母後,是孩兒運氣不好才會墜馬,叫母後這幾年一直為孩兒操心,是孩兒不孝。孩兒恐怕以後也不能給母後盡孝了……”慕雲期一邊說着,一邊跪了下來。

太後忙将他扶起來,心頭的悔意湧了上來,她亦是流下淚水:“是母後的錯,當年母後看出你父皇有意立雲期那孩子為太子,母後心裏不甘,你事事都強過他,他如何有資格做太子。那天在狩獵場,是母後讓你舅舅暗中安排了人,想埋伏于他。可沒想到那人認錯了人,将你當做雲期,把你從馬上摔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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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後!”雖是早已猜到會是這樣的真相,可是當他親耳聽到,還是感到震驚不已。在這一瞬間,慕雲期險些脫口而出自己的身份,幸而他努力壓制住了,只是質問她,“那也是你養大的孩子,你怎麽忍心這樣做?”

“母後沒想過害他性命的,母後只是想讓他折損筋骨,這樣你父皇就不會讓他做太子了。”思及往事,也算是自作自受,太後自然是悔恨不已,“可母後沒想到,最後竟是害了你……”

慕雲期看着悔不當初的太後,她後悔的并非是傷害他這件事,而是在後悔陰差陽錯傷害了自己的孩子。以往與她之間的母子情已經快要消失殆盡,慕雲期決定再試探最後一次,于是問她:“那母後希望我接下來怎麽做?”

太後并沒有察覺慕雲期表情微妙的變化,她逐漸平複下心情,眼神中又恢複了果斷:“哀家原本想着,讓秋雨進宮,給你生個孩子。可秋雨這孩子不知怎的,死活不肯答應。雪國公主倒是有意想嫁給你,可哀家瞧着她是想做咱們岐國的皇後,哀家自然是不能應允的。如今看來,只能選別的姑娘進宮了……”

慕雲期問她:“母後有沒有想過,如果我不久于人世了,又沒有孩子繼承皇位,母後會把雲期放出來,将皇位歸還于他嗎?”

太後早就思考過這個問題:“事情已經發展到這種地步,雲期那孩子怕是不會原諒哀家了。若不是被逼到絕路,哀家是不想放他出來的。”

“我知道了。”慕雲期的目光一點一點地冷了下去,“我心中有數了。”

太後走後,慕雲期在大殿中坐了好一會兒,才想起來衛洛書還在禦書房等着自己。

他回到禦書房,同衛洛書聊起雪輕塵的事情。

“昨晚皇兄同朕說過了,雪輕塵想推掉你和她的婚事。朕也覺得,這個女人配不上你,可是這婚咱們岐國不能主動退,所以得想個法子,讓這個婚事作廢。”

“雪輕塵這個女人不簡單,若是能找出她的纰漏,就算退了這婚,雪國也不好說什麽。”

“皇兄告訴朕,雪輕塵是因為知道太後調換我們兄弟的事情,才威脅太後,讓太後想辦法解除這個婚事的。”慕雲期撫着額頭,思索着,“現在她還不知道朕和皇兄已經換回來了,若是能讓她拿這件事情做文章,再讓她計劃落空,許是能讓她栽個不小的跟頭……”

衛洛書和慕雲期再禦書房讨論了大半個上午,白斂在外面值守,看到衛洛書出來之後,本想追上去問兩句,可慕雲期卻喚他進去。

白斂只好放棄,悻悻地走了進去。

事情緊迫,慕雲期也沒跟他廢話:“白斂,前些日子咱們被關在密室的時候,皇兄頂替了朕的身份,母後想将秋雨許配給他,鬧了不小的誤會,今日朕放你半天的假,你趕緊去找秋雨解釋一番吧……”

白斂聽完,滿目震驚地看着慕雲期:“陛下,你、你也回來了?”他今天一直以為面對的這個皇帝是慕雲銘,沒想到居然是慕雲期。

“說起來朕比你回來得還要早。”慕雲期拍拍他的肩膀,“事不宜遲,你趕緊出宮吧。”

“是!”白斂激動得雙眼含淚,“多謝陛下!”真想給陛下一個大大的抱抱。

慕雲槿的宮中,睡了足足一天的百裏蕪終于醒了。此時天色又已經黑了下來,慕雲槿立即命人将飯菜熱了熱,給她端了上來。

百裏蕪坐在桌子前,發了好一會兒呆。

這次醒來,她的記憶已經全部回來了:她終于記起所有的事情,她在慎刑司,白斂給她送來飯菜,那飯菜有劇毒,想要置她于死地。

當然她現在已經知道那個白斂是假的,他所侍奉的慕雲期也是假的,所以他之所以會送有毒的飯菜給她,背後一定是受假的慕雲期指使的。

慕雲槿看到百裏蕪坐在那裏,皺着眉頭不說話,便關切地問了一句:“阿蕪姑娘,你是不是哪裏不舒服?還是飯菜不合胃口?”

百裏蕪望了望窗外的夜色,想着慕雲期還被太後關在地下的密室裏,她如何有胃口吃東西呢?“大長公主,衛小将軍呢?”

慕雲槿說道:“他呀,上午被陛下叫去談事情了,不知陛下給他安排了什麽事情,他忙得一天都不見蹤影了?”

百裏蕪一聽,心中更氣憤了:好個假皇帝,遣走了常公公,又命人毒害了她,如今又要對衛洛書下手了。

必須教訓一下!

百裏蕪暗暗有了主意,她吃完了飯,沒有再繼續睡,而是睜着眼睛一直等到半夜,待到皇宮中都寂靜下來時,她溜出慕雲槿的宮苑,摸進了慕雲期的寝宮,在慕雲期的寝室裏,找到了已經睡下的“慕雲銘”。

百裏蕪看到他便氣不打一處來,她輕手輕腳地走上前去,打算将他用被子捂住狠狠地揍上一頓,可沒想到她剛挨到床邊,床上的人忽然睜開了眼睛,喚了她一聲:“阿蕪。”

這一聲“阿蕪”,帶着無限的柔情與愛意,叫得百裏蕪一愣,險些以為他就是慕雲期。

百裏蕪咬了咬牙,舉起了拳頭:“阿蕪這名字也是你這個冒牌貨叫的?學得還挺像……”

慕雲期已經同皇兄換回來這件事,他故意沒讓衛洛書和白斂告訴她,并猜想她肯定會自己找過來。

“慕雲期有什麽好?”慕雲期故意問她,“不若你跟了朕,朕會比他對你更好,給你山珍海味,給你金山銀山。”

“呸!”百裏蕪厭惡地看着他,“別以為你長得和陛下一樣,我就不敢打你。今天不把你打個半身不遂,你姑奶奶我跟你姓!”

言罷,便沖了過去。

慕雲期與她過了幾招,自然是打不過她,不一會兒便被她摁在了床上,動彈不得。

慕雲期見百裏蕪真的要動手打他了,忙解釋道:“阿蕪別打,朕方才跟你開玩笑的,朕已經同皇兄換回來了……”

“我信你個鬼,你這個冒牌貨壞得很!”咚咚便是兩拳。

慕雲期喊了聲痛:“白斂和洛書可以作證,朕真的回來了。”

“笑話,我會分不清你究竟是慕雲期還是慕雲銘麽?”百裏蕪用被子将他一裹,然後就是一陣拳打腳踢。

這時,外面的白斂和常公公聽到動靜,立即沖了過來。

百裏蕪聽到有人進來,本想躲開,但見是他們兩個,便立即比了個“噓”,讓他們假裝沒看見趕緊出去,她要好好教訓一頓慕雲銘。

白斂和常公公卻大驚失色道:“快停下,那真的是陛下!”

百裏蕪正要踹出去的腳一頓,險些将自己摔倒:“你們說啥?”

白斂将慕雲期從被子裏扒拉出來,對百裏蕪說:“陛下昨天晚上已經和大皇子換回來了。”

百裏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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