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認字
我的屁股疼得厲害,連帶着大腿根部也疼得厲害。
采摘洛梅雖然用不到屁股,但蹲下又起身的動作,卻是不斷地在拉扯傷口。
我的頭也疼得厲害,冰冷的雨水淋在身上,濕答答很粘膩。
下雨了不能點燈,雨天夜裏的月光也很黯淡,幸好洛梅是紅白兩色,對比鮮明,我還能分辨清楚,若是紅紫兩色,我都沒地方哭去。
摘好花瓣後鋪好撒好,我站起身來幾乎有些重心不穩,差點就掉進了寧王的浴池裏――如果真掉下去弄髒了洗澡水,沈月卿絕對會當場宰了我。
我疲憊地跪在紅色洛梅鋪成的小路邊,全身已經被淋的濕透。
寧王按時出現,長發飄飄,神采飛揚,身後跟着撐傘的沈月卿。
我垂下頭,一方面是表示恭敬,一方面是想偷懶睡覺。
我太累了。
真希望倒頭就睡,醒來時我還在A大的校園裏,手裏端着奶茶,向宿舍樓走去。
不需要奔波勞碌,也免去皮肉之苦,還有依有靠。
從未停下腳步的寧王第一次停在了我的面前,問道:“大雨傾盆,你為什麽不撐傘?”
我搖搖頭:“沒有人給我傘。”
這倒是事實。但事實上有傘我也不會打,這得多降低工作效率,撐着傘摘花瓣,我還鋪的完撒的完嗎?
寧王朝沈月卿擡了擡下巴:“月卿,這是你失職了,跟她一塊跪着吧。”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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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月卿将傘遞給旁邊的侍女,示意她替寧王撐傘,然後跪在了我的旁邊。
寧王在雨天的沐浴特別漫長,但于我來說,跪着還是挺舒服的。
等他沐浴結束離開後,沈月卿對我說:“你去府醫那裏領兩支藥膏,賬就記在我的名下。”
……記在他的名下說不定還的更多,妥妥的高利.貸。
我搖了搖頭:“多謝沈總管的好意,朱珠皮糙肉厚,就不需要塗抹藥膏了……而且我也沒錢可以還您。”
沈月卿淡淡道:“不是好意,這是命令。”
得,又是命令。
領導的命令,小員工不能不聽。
我現在不想在這裏混都難,欠了一屁股的債了還在拉債,利滾利之後更不堪設想,估計要打一輩子的白工。
我拖着幾乎算是茍延殘喘的身軀,往府醫的住處摸去。
走了幾步,我回頭看了看沈月卿。
他站在傾盆大雨中,雖然全身濕透,但站姿挺拔,眼神明澈。
他可真好啊。
在這種環境裏,還能站出這種風采和姿容。
我沖他笑了一下,然後直直地倒了下去。
後腦勺着地的瞬間,無數雨水落進了我的眼睛裏。
然後,我什麽也看不到了。
我生病了。
腦袋昏沉,額頭滾燙,全身冰涼,屁股也疼得厲害,傍晚喝下去的菜粥吐出來不少。
楠丁寸步不離地守在我的床前,想給我蓋被子被我制止了:“我的被子發黴了,別蓋我身上,髒死了。”
“我的被子也發黴了……”楠丁猶豫了一下,說道,“要不我去隔壁借條被子吧。”
“沒有人會借的。”
我把丁護院害走了,朝林苑的各位對我都是恨之入骨,想都別想借被子了,不來給我投毒就算不錯了,“算了吧,沈總管不想我有好日子過,我怕是混不了多久了。好想快點過到半年後,我就可以離開這裏了。”
楠丁的表情突然變得有些尴尬,順着她的視線,我費力地張望過去,門口站着的人正是沈月卿。
他身上還是濕答答的,應該還沒換衣服。他看也沒我一眼,遞給楠丁一支藥膏:“每天兩次,替她擦上。”
楠丁問道:“她要是反抗呢?”
沈月卿說:“那就用繩子綁起來擦。”
楠丁點頭:“好主意。”
“等會阿影會送來退燒的湯藥,讓她喝下去,若是她不從,你們二人合力撬開她的嘴直接灌。”
“嗯嗯,好噠。”
……有了沈月卿的吩咐,楠丁幹活格外的賣力。
扒了我的亵褲就拼命擠藥膏,笨手笨腳地還擠到了我的菊花上,冰的我虎軀一震,大罵道:“讓我自己塗啊,大笨蛋。”
“嘿,沈總管的吩咐,你我不能不從喲。”
十分愉悅的語氣。
等到阿影送來退燒的湯藥時,楠丁表現的更加賣力,托着我的下巴就瞎灌,灌了不少進到我的鼻孔裏,幸好阿影及時制止了她,不然我肯定會被嗆死。
整個一豬隊友!
喝完熱乎乎的湯藥又塗了藥膏,我感覺好多了。
不一會兒,有陌生的姑娘送來兩床新被子,一床給了我,一床給了楠丁,并恭敬地說道:“我是繡樓的繡娘祈真,沈爺讓我來給兩位姑娘送兩床新被,不知二位姑娘可還喜歡我挑選的樣式?”
我的被子上繡着一群大白兔和一根胡蘿蔔,楠丁的被子上繡着幾只小花豬和一根白蘿蔔……都很不符合我們的審美。
但有新被子睡總比睡發黴的被子好,楠丁立馬說很喜歡。
我也點了點頭。
祈真微微一笑:“兩位姑娘喜歡就好,祈真告辭了。”
“祈姐姐慢走。”
送走祈真姑娘,楠丁用大白兔被子将我裹好,眉開眼笑道:“捂出一身汗就好了,你好好休息,我去澆花了。”
“嗯。”
新被子讓我覺得十分暖和,沉沉睡去,一覺醒來,窗外已經放晴,是個難得的好天氣。
可稍一動彈,屁股上就傳來劇烈的疼痛,我又趴回被窩裏。
白七在得知我受罰後來了一趟寧王府,給我塞了一堆亂七八糟的藥膏補品,那些我是沒眼看的,但難能可貴的是,他給了我一錠金子。
金子!
是一錠閃閃發光的金子!
白七還跟我說了什麽我不記得了,我眼裏只容得下那錠金子了。
迫不及待地送走他之後,我學着電視劇裏的守財奴那樣用牙齒咬了一下,咬不動,才相信是真的金子。
我立刻帶着金子爬去了沈月卿那裏。
還了他的月錢,我立馬卷鋪蓋走人――不,鋪蓋都不用卷,我直接就可以走。
天高任鳥飛,不行就要飯。
到了沈月卿的小院外,我求了通報,得到應允後,立刻走了進去。
步伐邁的稍微大一些會牽扯到傷口,但我已經不管不顧了。
一進到沈月卿的小院,我卻愣住了。
原本光禿禿的院子裏栽滿了各種花花綠綠的植物,歪脖子樹下吊了一只秋千,原來的石桌旁又多了一張石桌和一張石凳。
沈月卿坐在原來那張石桌上算賬,看我來了,指了指旁邊的那張桌子:“坐。”
“多謝沈總管。”
我坐下之後才發現石凳上墊了一張軟墊,屁股沒想象中咯的疼。
石桌上有一本書,還有筆墨紙硯。
“這是?”我看着那本書問道。
“東玄國的使者對你設計的口脂很滿意,我履行原先的承諾,教你讀書認字。”
……對于他這番話,我是很鄙視的。
先前我為了跟他學認字,百般讨好他,鞍前馬後的跑,但他傲的像只孔雀,下巴和屁股都昂的死高。
現在我終于放棄了,他反而開始起勁了。
我從口袋裏掏出那錠金子,擱在石桌上。
“沈總管,這是我用來賠償王府的錢,我想提前離開。”我本來還想大手一揮,把金子都給他,裝一回逼,但想到我離開寧王府也還是需要花錢找工作,改口說道,“扣掉我半年的月錢和藥膏湯藥新被錢,應該還有的剩,麻煩您找零給我。”
一番話說下來,意思已經很明确了。
――那就是勞資不想在這裏幹了!
沈月卿擱下筆,将賬本推到一邊,反問道:“你是在怪我打了你?”
我沒吭聲,算是默認。
他又問道:“我打你,是不是你不守規矩?我打錯了嗎?”
沈月卿一共罰過我三次。
第一次是我只顧睡覺,直接罷工了,扣了四個月的月錢;
第二次是我不走正門,沒有通報,翻牆進了他的院子,又扣了兩個月的月錢;
第三次就是我沒告假沒通報,直接出了王府,因為月錢已經扣光了,所以挨了十大板。
我确實是不守規矩,這點無法反駁。
“可是丁護院她……你罰的太重了,她只是沒有看到我而已。”
難道要人家一上了歲數的老太太,每天蹲在門口不吃不喝不上廁所地數人頭嗎?
“她的事情,還輪不到你來過問,我只告訴你,我那樣罰她還是看在她服務王府多年的份上,刻意罰輕了。”沈月卿輕描淡寫一句話帶過,“另外,在王府做事,一旦來了,至少做半年,無論你交多少錢,這半年,你都必須做下來。半年後,你想去哪裏,我定不阻攔你。”
……這算是什麽霸王條款。
我氣的騰的一下站了起來,沈月卿又指了指我面前的書:“我用了半個月的時間給你編寫了一本常用字籍翻查錄,你現在跟我說你不想學了,我并不承認。”
“我第一天就提醒過你,做我的學生,從來都不輕松。”
我翻開那本書,第一頁寫了兩個字。
字的上方,還畫了兩個類似測量儀器的東西。
“左邊是規,右邊是矩。古人曾經說過,規所以正圓,矩所以正方。不以規矩,不成方圓。這句話,我想你也聽說過。”沈月卿直接進入教學模式,“今後不論在哪裏,你都要遵守那裏的規矩,免得自己吃苦。規矩二字,望你銘記于心。”
“感謝沈總教誨,朱珠定當銘記于心。。”
“你在紙上将這兩個字抄寫十遍,對速度我沒要求,但你要認真寫。”
“是。”
沈月卿替我調好墨汁,站在我的身側看我寫字。
我握筆的姿勢不太熟練,捏着筆抖了很久,顫顫巍巍在紙上照着畫下兩個鬼畫符。
沈月卿看我寫完一遍,出聲提醒道:“握筆姿勢不正确,寫的筆畫也不對。看我寫一遍。”
他提筆示範,在我寫的字旁邊寫下工整的兩個字。
對比很明顯,但我無暇慨嘆,默默記住了筆畫順序。
“握筆的時候,中指要貼在這裏,身體坐直,眼睛不要東張西望。”
他掰直了我的脊背,讓我坐直。
我本來是撅着屁股坐的,被這麽一掰正,屁股完全貼合軟墊,疼得我倒吸了一口涼氣。
坐姿正确了,握筆姿勢正确了,筆畫也正确了,我重寫的“規矩”兩字的确比之前寫的好看多了。
“有進步,繼續寫。”
“……嗯。”
我埋頭寫字,等寫完十遍的時候我回頭看沈月卿。
他正拿着那錠金子放在嘴邊咬着。
我用狐疑的目光盯着他。
沈月卿輕咳一聲,正色道:“你的心意我就卻之不恭了,當成你的學費吧。”
我:“……”
你咋不上天呢?
作者有話要說:
終于要有文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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